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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我感觉您不日就将被起复了。”方献夫有些兴奋地向张璁说道。“自从上次杨一清触怒圣上,圣上便很少将重yào

之事托付于杨一清那帮旧臣了,甚至在言语中对杨一清也有斥责之意,昨日几个旧臣又被调到了南京“养老”了。”

“待我明日再上奏章,对杨一清进行弹劾,近来杨一清与内侍走动颇近。”霍韬好像为了弥补上次弹劾杨一清不力之失。

“那就有劳诸位大人费心了。”张璁礼貌性地谢过,好像对起复之事很有把握。

然而就在张璁一党暗暗欣喜之时,杨一清却对如今的境况愁眉不展。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彭岳看在眼里

“子睿,近日皇上对我多有斥责打压,怕是…”杨一清面露愁色。

“恐怕张璁要重回朝廷了。”彭岳知dào

杨一清要说什么。

“说实话,我以为皇上可能会倚靠我们行少为之政。唉,总归是年轻气盛,离不了那帮礼议功臣啊。”杨一清语气中透着些无可奈何。

“当今圣上天资聪颖,刚刚即位时,便将杨廷和等三朝臣逼离朝廷。”彭岳顿了顿,“实jì

上,当今圣上最怕的是权臣跋扈,老臣尽去,张璁得势,必然忘形,我看,张璁并未有此等觉悟,怕是他不久之后也要走上杨廷和的老路。”

“子睿,朝堂我怕是呆不久了,张璁归来之日,恐怕便是我离去之时了。”杨一清语气中竟带着些悲怆。“继思宅心仁厚,平日待人和气,你和紫菱…也是清楚的,可思儿性格柔弱,又不喜政治,不好功名…唉。”

“老爷,少爷天资聪颖,若稍加培训,日后必有大成。”彭岳有些违心地安慰道。

“不必说了,这点我比你清楚。”杨一清语气中也有些无奈。

这些日子杨一清在朝中的形势越来越危急,他必须要尽快找一个可信并且聪明的人,安插到皇上身边,为自己争取机会。杨继思是不可能的了,思来想去,也只有诗韵能够值得信任,也足够聪明。毕竟诗韵自小从府中长大,与杨继思感情颇深,所以应该不会做出背叛之事。但是彭岳低微的身份又让杨一清有些犹豫,但是杨一清不是迂腐之人,他懂得“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况且彭岳对杨继思有救命之恩,就当是报答这份恩情也是好的。

“子睿,这些日子我也知dào

了你聪颖过人,有超然之才,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不知你可愿…入朝为官?”杨一清紧紧盯着彭岳的眼睛,他觉得在里面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看到了一些值得倚赖的东西。

彭岳一惊,尽管心里一直期盼着此事,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老爷,我本是一个书童,怎值得您如此抬举,况且少爷还…”彭岳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不用说了,我已有计议,况且我也不能保你入阁拜卿,只是让你去皇帝身边做个八九品的近侍嘛,哈哈。”杨一清心情轻松了起来。

“近侍?不会是太监吧。”彭岳心中暗道。

“子睿,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张璁小人,万不可让此人得势,否则祸乱朝廷!”杨一清慷慨激昂,忽而一转情绪:“他日有所成,还要照顾提携一下继思啊。”

“老爷哪的话,少爷他日必定飞黄腾达,只盼日后能在少爷身前效犬马之劳。”彭岳赶忙答道。杨一清一撇嘴,叹了口气,也没说话。

彭岳心里暗道:“原来这个老狐狸是想把我当成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以便伺机报张璁之仇啊。”

“老爷,我还有一事不明…”彭岳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杨一清倒是显得很坦然。

“老爷,当日您在朝堂之上为何提出赦免因礼议获罪的大臣的请求,您明知dào

…皇上会不高兴的。”虽是有些吞吞吐吐,但彭岳还是勉强问了出来。

“哈哈哈…”杨一清的笑声有些尴尬,有些无奈,“我又何尝不知dào

会触怒圣上,但是…若不为此,良心难安啊。那帮大臣之中不少忠义正直之士,且颇具才干,万不想因为礼议之事毁了他们的政治前途。况且,“左顺门事件”中,有些未必真想参加,只是迫于杨慎之势。”杨一清顿了顿,“我也知dào

自己的政治生涯怕是走到尽头了,总想着将走之日再为他们做些事情,以弥补心中之愧。他们获罪赋闲,于国无益啊。”

“老爷真乃千古忠臣,心心念念的都是黎民社稷…”彭岳说的确实是心里话,本来他还对杨一清在“青羊山之乱”中的强硬政策心存芥蒂,现在也明白了,释然了。

“子睿,我准bèi

把你调到行人司,虽然品阶低微,但帮zhù

皇上传送奏折消息,有面圣之益。相信凭借你的才能,不日会得到皇上的青睐的。”杨一清似有深意地说道,“尽管现在朝廷之势不利于我,但我向皇上举荐那么一个小官,这个面子皇上还是会给的。”

听到不是让自己去当太监,彭岳松了一口气,随即心里叹道:“这个杨一清算盘打得可是真精啊。”

“子睿,你要记得圣意难测,没有人能够永远无条件地得到圣上的恩宠。莫要结党营私,莫想专权跋扈,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就算能骗得了皇上一时,也终究骗不了皇上一世。就算你无二心,但有时威望过盛,功劳过大,也难免引起人主猜忌,尤其…是当今圣上。”杨一清把自己多年所悟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是,老爷,我都记下了。”彭岳也很感动杨一清竟能对自己说出这些话,“莫非杨一清坚信我日后能入阁拜相,权倾一时,我自己都没信心,没想法呢。”

忽然杨一清站起身来,表情非常严肃:“不过官场之上,万不可为了得到皇上的宠信而玩弄权术,讨好权奸,残害忠良。记住,黎民社稷永远是最重yào

的。”杨一清顿了顿,“官场之上,有时迫于形势,你不得不牺牲原则,感情,甚至尊严,但有俩样东西万不可丢。”杨一清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一个是理想,心系黎民,造福社稷的理想。一个是良心,无愧天地,无愧自己的良心!”

彭岳的眼角莫名地湿润起来:“我记下了。”语气竟有些哽咽。

却说彭岳回到房中,心情仍是久久难以平静,一是为自己终于能摆脱这一世书童的命运,一是为杨一清对自己说的那番肺腑之言。

“喂,韵哥哥,你怎么啦,怎么眼神有些呆滞啊,莫不是让别人勾去了魂。”紫菱还是不改口,像平日一样叫着自己以前的名字。

“没有,额…菱儿妹妹,我问你一件事好不好。”彭岳也不知dào

是不是该问。

“好啊,问吧问吧,嘻嘻。”紫菱忽闪着她那俩个大眼睛。

“嗯…要是他日我入朝为官,你怎么想?”彭岳半张着嘴,观察着紫菱的表情。

却只见紫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做梦呢你,你又没有功名,小小年纪,倒学会了痴人说梦。”

“还说我小小年纪,你不是比我更小!”彭岳听到紫菱这样说,心里微微有些生气。

紫菱却什么都没说,歪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近日老爷总叫你去书房答话,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彭岳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老爷是不是想把你送到宫里当太监,哈哈哈…”紫菱边说边自己笑出了声来。

彭岳听到这也不禁笑了,打趣道:“对啊,老爷是想把我送到宫里当太监,侍奉皇上呢!”

“嘻嘻,那我是不是该叫你“韵公公”啦,哈哈。”紫菱开玩笑的心情越来越重了。

不过彭岳倒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又细细回味起了杨一清对自己说的话。

紫菱见彭岳面无表情,好想在想着什么,也收起了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不会是真的要把你送到宫里当太监吧?”

“那倒不是。”彭岳想到不久杨一清就要致仕归乡了,而自己将要入朝为官,“我是说,我可能不久就要离开这座宅子了。”

“离开这座宅子?那你去哪?”紫菱的好奇心明显地写在了脸上。

彭岳也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我是说假如,如果我离开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彭岳对紫菱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了,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对妹妹,对家人的疼爱。

“说什么呢,我是少爷的丫环…怎么能…怎么能和你一起走。”紫菱说得吞吞吐吐,小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说的也对,呵呵…”听到紫菱这样说,彭岳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可紫菱的心情却提不起来了,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韵哥哥,你真的要走吗?”紫菱心里也明白,自己和杨继思总归是主仆,虽说感情不错,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也明白身份的隔阂,可对于彭岳,确实没有身份差别的真心实意的感情。想到这,她怎能不纠结,不难过,不伤心。

“菱儿妹妹,不早了,你且去休息吧。”彭岳此时确实需yào

一个人静静。

“嗯…”紫菱轻声应着,却没有转身要走的意思。可见彭岳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便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出门了。

紫菱关门的时候,偷偷向里面瞄了一眼,却发xiàn

彭岳也正在看自己。紫菱有些尴尬地躲闪着彭岳的目光,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轻轻关上门走了。

“啊!”外面传来了紫菱的一声惊叫。

“怎么了,菱儿妹妹?”听到叫声,彭岳关切地问道,正欲起身看看。

“没事啦,人家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刚才…走神了,没看见脚底下有个石子儿。”声音确实越来越远了。

女儿心思,又有几人知啊。

朝堂之后,杨一清进了偏殿。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杨一清向朱厚熜一辑,恳切地说道。

“爱卿这是哪里话,但说无妨。”朱厚熜的心里却不免警觉起来。

“陛下,臣有一近亲,天资聪颖,只是迫于家境,耽误了考取功名,近日投奔到臣家中,臣想为他在宫中谋个职位,望陛下成全。”杨一清悠悠说道。

“哦…没有功名?”朱厚熜心里有些不愿意,“不知爱卿想为他谋个什么职位?”

“臣想着他进行人司,为陛下传递旨意,送达文件。”杨一清说得有些谦卑。

“着他进来,朕先看看。”嘉靖一听是这个官职,警觉的心情便不免放松了。

只见彭岳跟在一个老太监后面,谨慎地快步走着。

“草民彭岳拜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彭岳将这套跪拜礼仪昨晚练了好多遍。

朱厚熜见彭岳虽然年轻,但唇红齿白,模样甚是俊俏,而且口音还好,不似那帮南方官员讲不清楚。况且行人司传消息的那几个人有的长的不怎么样,早晨起来见着就不舒服,有的口音极难辨听,有的想加以擢升。于是有心思留下彭岳。

“既然爱卿开口,朕也不好拒绝,就擢他进行人司,做个行人吧。”朱厚熜也顺水推舟了。

“谢陛下恩典。”彭岳与杨一清一起谢道。

朱厚熜封赏完彭岳,他们便出了殿门。杨一清在前面匆匆走着,彭岳在后面快步跟着。

“谢老爷提拔之恩。”彭岳感谢道。

“以后不必叫我老爷了,今后同朝称臣,你该抓紧学学这朝中礼仪。”杨一清依然没有慢下自己的脚步。

“记下了,老…杨大人。”彭岳确实还有些不习惯。

“对了,你现在虽然在朝为官,但是,你就暂居我那个宅子吧。”杨一清顿道,“继思平时于朝中礼仪还是能教教你的,况且,你们突然分别,估计也有不适。”

“嗯,谢杨大人。”彭岳不知怎的,心里却涌起些异样,自己该高兴才是啊。可那府中,确实有着自己的牵挂,那些事,那些人,那个生气时爱撅起的小嘴,那个尴尬时爱羞红的小脸。“唉。”彭岳叹了口气,跟着杨一清匆匆向前走去。

附注1.左顺门事件:大礼议中,由于“议礼派”逐渐占据上风,“护礼派”群臣决定集体向朱厚熜进谏。嘉靖三年七月,在杨廷和的儿子杨慎(杨廷和此时已致仕)的带领下,包括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人,给事中二十一人,御史三十人等共二百余人的庞大队伍,集体跪在左顺门外,哭声喊声震天,对朱厚熜施加压力。朱厚熜将其中一百三十四人逮捕,八十六人待罪。五天后,被逮捕的大臣受到处罚,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下手杖,受仗者一百八十余人,其中十七人被创死亡,另八人编伍充军。这件事需yào

读者的注意与理解,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出朱厚熜强硬的手段与狠戾的性格,这在他以后的施政方针,处事方法中都有所表现,对理解朱厚熜这个人也很有帮zhù。

青羊山之乱:又名“陈卿起义”,嘉靖初年的农民起义,一开始朱厚熜采取安抚策略,收效甚微,起义军日益壮大。后来在杨一清等人的坚持下,朱厚熜采取强硬手段,动员大批军队分四路围攻青羊山,才把起义镇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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