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京中来了圣旨,而且还是公公带着圣旨来的,众人眼底划过一丝担忧之色。

一年到头,宫中也会来圣旨,只不过都是兵部的骑卒顺道带过来的,没什么正事,别天嘴,画大饼。

可这次,却是太监亲自送来的,不由让人担忧至极。

众多将领连忙整理整理衣衫,准备一同出去接旨。

福三嘴上骂骂咧咧的,跨过门槛,结果却没有走向后院卧房,而是直接出了大门。

马如敬等人连忙追上。

“混账东西,怎地不去叫楚擎!”

福三没好气的说道:“我家少爷睡觉呢。”

“睡什么睡,来了圣旨,还不亲自接旨。”

福三突然愣了一下,智慧的小眼神再次散发出光芒。

老四要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定然会让千骑营探马来送信,为何会是圣旨?

转瞬之间,三哥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最后,他用了排除法,得到准确答案后,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马如敬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叫你家少爷。”

“说了睡觉睡觉呢,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事。”福三斜着眼睛自言自语:“应是讹诈钱财的事传出去了,老…天子八成是来借钱的,这圣旨,说不定就是欠条。”

“什么?”

马如敬气的够呛,大骂道;“到了何时还胡说八道,还欠条,疯了不成,若是欠条,本帅这马字,倒着写!”

一旁的田海龙吞咽了一口口水。

天子,不会那么没溜吧?

福三没再继续搭理马如敬,自顾自的往前走。

马如敬一看福三脑子进水了,连忙让牛仁去叫床,叫楚擎起床,谁知老牛刚到门口,却被守了一上午的昌贤和童归给拦住了,和福三一样,楚擎在睡觉,除非自然醒,谁也不能靠近卧房。

这给老牛气的,一个童归倒是无所谓,主要是琅琊王也在,红着眼睛,谁敢打扰楚擎睡觉他就和谁拼命,牛仁只好连忙回头去找马如敬,

到了大帅府外,一排车驾停在外面,手捧圣旨的太监,岁数没那么大,焦急的踱着步。

老太监姓胡,胡潇,楚擎刚出道的时候,俩人还有过一面之缘,外庭掌令太监,当初差点没让禁卫拍死楚擎。

胡潇满面是汗,心里七上八下的。

因为这圣旨,不用出来接,他老板的老板的老板,也就是孙安,孙安说,他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也就是天子,要让他将这个圣旨亲自交给楚擎,不用整那些没用的,跪着啊,接旨之类的,直接把圣旨塞给楚擎就行,问问楚擎啥意思,到底能不能借,而且老四也放狠话了,要是不能借,就他娘的恩断义绝,以后回京别去皇宫找他玩。

结果刚才到了地方后,守门的军伍一看是京中来的公公,赶紧进去通报,胡潇拦都没拦住,他想进去吧,还不敢,因为到金戈镇的时候,他打听过了,现在大帅府说了算的就是楚擎。

他还不敢贸然进去,人家楚擎没让他进,他要是直接进去了,楚擎再上去噗嗤噗嗤攮他两刀,都没人给他出头。

才过了一年多,二人的身份早已是天差地别。

楚擎好几次入宫,都见着胡潇了,只不过他没认出来胡潇,他觉得太监都长的一个德行,小太监,中年太监,和老太监,模样都差不多。

好几次楚擎入宫,胡潇躲在远处,藏在柱子后面,也不敢主动上去打招呼,因为自卑,特别的自卑。

在宫中混,哪能不知道外朝的事,就去年下半年,走到哪都能听到楚擎这个名字,今天给哪个郎中弄大狱里了,明天干死了哪个侍郎,后天哪个尚书认怂了,大后天在登月楼给某个王爷一顿削,大大后天,一锅端了哪个衙署,大大大后天,又带探马围了国公府…

所以胡潇既自卑,不敢主动打招呼,他觉得自己不配。

外朝的事,他是听说的,但是皇宫中的事,好几次他是亲眼所见了。

见到楚擎在敬仪殿里,和天子唠嗑,完了“含娘量”还挺高,要不就是去昭阳殿找太上皇喝酒,去皇宫就和去自己家似的,一玩就玩到大半夜,太监们还得去开宫门。

有一次胡潇亲眼所见,楚擎入了宫,满哪溜达,最后他娘的居然坐在花坛旁边睡着了。

睡了小半个时辰,伸了个懒腰,正好见到有太监去敬仪殿给天子送茶点,然后这家伙竟然拦住了太监,从食盒里面挑挑拣拣,吃了两口又给放回去了,最后背着手哼着小曲就出宫了,和跑皇宫里面喝下午茶似的。

所以胡潇就很怕,进去吧,没通报,人家没同意你进,直接给自己捅死,没地方说理。

按照胡潇听过的那些传闻,他真觉得自己不是瞎想,传闻之中,楚擎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动不动就噗嗤噗嗤攮死别人,侍郎都一批一批的下去,别说他一个太监了。

可不进去吧,那军伍冲进去就呜嗷乱喊,说京里来了个死太监,要楚监正出去接旨。

福三和一群将军们出来了,没等心里七上八下的胡潇开口,三哥皱眉道:“就你啊?”

胡潇迅速搜索着楚擎的身影,马如敬也开了口:“可是给楚擎楚监正的圣旨?”

“是,不知楚大统领?”

“本帅马如敬。”马如敬回头,正好看到牛仁跑了过来,却没有楚擎的身影。

牛仁赶紧跑出府门,满脸堆笑,一咬牙,从袖子里拿出了五十文,递给胡潇:“楚大人昨日上战阵,受了些伤,至今昏迷不醒,无法接旨,公公见谅,还望公公见…”

“什么?”

胡潇的脸,瞬间白了,六神无主:“楚统领竟然受伤了?”

此时此刻,胡潇觉得自己死定了,回到京城,回到宫中,天子一问,自己说楚擎受伤了,那不用想,暴怒的天子绝对第一个干死自己撒邪火。

牛仁一看对方也不接“巨款”,小声问道:“天子竟派公公亲自宣旨,不知这圣旨…”

“这…这…”

这了半天,胡潇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牛仁反倒是吓到了:“这圣旨,究竟是何内容。”

胡潇下意识说道:“申饬。”

“申饬?!”

牛仁面色大变,马如敬等人也是如此。

田海龙心里咯噔一声,脱口道:“难不成是是旬阳道的世家,找人去京中告了状?”

马如敬快步走了过来,朗声道:“果真是如此,是那些世家,多嘴多舌?”

胡潇根本没听到上一句,就听到了个世家,本能的点了点头。

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这就是老四的欠条,因为楚擎之前从世家手里讹了千万贯,老四,眼红了,然后给他折腾过来。

一看太监点头,众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圣旨,太监亲自送来,而且明说了是申饬的圣旨,还是因为世家!

马如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倒:“旬阳道几大世家之事,与楚监正无关,是本帅擅作主张,若问罪,本帅承担。”

田海龙也立马跪在了地上,其他将领都是如此。

“不错,旬阳道世家之事,因我等而起,也是边军军伍杀的人,与楚监正无关。”

七嘴八舌的,大家都开始主动背锅。

唯独福三没吭声,回头望着一群将领,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京中的时候,少爷总将一个词挂在嘴边,叫什么来着,对,逗逼!

胡潇,反倒是傻眼了。

马如敬低着头,朗声道:“这位公公,楚监正受了刀伤,无法接旨,边关大帅,马如敬,代楚监正接旨。”

胡潇现在就想赶紧进去看看楚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赶紧摊开圣旨,一字一句的念了出声。

“千骑营统领、三道军器监监正、四安县男楚擎,德行有亏,骄纵无礼…”

马如敬,叹气连连,其他将领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再三出言冒犯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

“所谓臣,为君分忧者,朕自登基后,勤勉治国…”

“未行选秀之典,实乃朕之心中憾事,非是朕愿劳民伤财,而是太上皇这老货整日催促…”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什么鬼?

“朕不是贪心之辈,百万贯便可…”

“说还你,便还你,谁不还,谁是狗…”

除了福三,每个人的都仰着头,咧着嘴,神情呆滞。

“一口价,就三十万贯,不能再少了,你可是在京中搜刮了一千万贯,要知以前在花船时,你我共谋大事,还说三七分,朕七你三,那一次,算朕不是人,欺骗了你,但是这次,朕说还你就还你…”

所有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除了福三面色如常之外,田海龙,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马如敬,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他娘的,真是欠条啊,而且还带点道歉信的意思。

“三十万贯,说定了,多谢楚哥,钦此!”

胡潇嘴里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大帅府外,寂静无声。

足足过了半晌,马如敬目瞪口呆的问道:“这圣旨,是咱昌…咱昌朝的天子写的吧?”

胡潇望着马如敬,如同望着一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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