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大楼似乎正在微微震动,瓷砖下的墙灰纷纷抖落,仿佛地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无数的树根交错纵横,层层叠叠地生长在一起,将男厕所编织成了一架致密的牢笼。

苏柏瞬间警觉起来,双拳下意识地攥紧,手背上青筋微微暴起。

震动在数秒之后停止了,那些原本攀爬生长着的树根也停止了蠕动,它们安静下来,像是陷入冬眠的群蛇。

“什么情况?”秦尚远环顾四周的环境。

树根盘桓堆积,其上还生出了绿茸茸的青苔。

但就刚刚的整个过程而言,它们的主人似乎并不具有攻击性。

苏柏缓缓走到被树根封住的门口,她伸出手,触摸那些交织的枝桠。

树枝像是感应到了有人站在它们的面前,在苏柏手指触碰到的瞬间,竟然自动地向周围缓缓地缩回。

将大门敞开来。

秦尚远和夏超紧随其后,三人缓步警惕着走出了男厕,来到了厕所外的消防通道。

不出所料,整个消防通道也遍布了交织的树根树枝,这些根枝紧紧攀附在墙壁、天花板,似乎有一株生长茂盛的巨树已经占领了这个地方。

它的根系交错盘桓,遍布在这里的每个角落。

他们继续朝外走,来到了商场的环形正厅。

正厅内的景象扑面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让秦尚远喘不过气来。

大厅之中仍旧亮着灯。

盘根错节的树枝交叉生长,从一楼蔓延到五楼的墙壁,就连正厅顶部的玻璃天花板都被它们占领了。

粗壮的树根足足有一人粗,而细的树根则细得如同榕树新生的小小根须。

树根挤破了玻璃,缠绕着钢架,如同成群的爬山虎那样编织在一起。

万达商场仿佛在瞬间变成了原始森林中的某个巢穴。

“不是花之恶魔么?”秦尚远震惊,“怎么看起来说是树之恶魔更加贴切啊!”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遍布整座商场的所有树根,都是从一个中心点呈放射状向四周散布开来的。

而那个中心点就在他们身下的一楼。

三人朝楼底的小广场看去,那里蹲伏着一个巨大枯瘦的人形,它树状的四肢接触地面,竭力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坨。

四周的树枝就是从它的四肢处蔓延开来的。

“那......是什么?”苏柏看着那具人形说。

“花之恶魔的使魔,树守。”夏超缓缓地回答。

“她的使魔是,一株树?”秦尚远的手抚摸过那些缠绕在栏杆上的树根。

“没错。”夏超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我以为使魔都是那种成群出现的......”秦尚远不禁回忆起那些寄生在鱼腹上,令人恶心的虫子。

“不同恶魔的使魔当然不一样,使魔只是泛指由恶魔创生的生物。”夏超以一种惊叹的表情观察着蹲伏在底楼的树守。

“它们既有可能是恶魔凭空捏造的生物,也有可能是原本就存在的,一些崇拜恶魔的眷属。”

“一般而言,使魔不具有理性,它们抑制不住对血肉的渴望,从而对活物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夏超继续说,“但这头树守好像继承了花之恶魔惰性的特质。”

“它对活物并不感兴趣。”

苏柏也看到了,她放下了原本警戒的心态,转而开始有些好奇起来。

楼下,几个收容所的工作人员提着采样箱站在门口,他们和树守撞了个照面,不敢轻举妄动。

但树守对于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

那颗巨大的头颅缓缓地左右摇摆,像是小孩在观察小猫小狗。

三人逆着向上生长的树根枝桠下楼。

扶梯已经完全停了,想来是庞杂的树根卷进了扶梯的铁板中,不由分说地搅坏了电机。

“好大......”秦尚远站在树守面前,不由自主地喃喃。

直到设身处地地和树守站在同一个平面上,秦尚远才真正感受到了这头巨物的庞大。

它仿佛就是由几截树枝拼接而成的生物,几乎有两层楼高。

而它那张沟壑斑驳的树皮脸上却长着和人一样的面孔,眼睛、鼻子、嘴巴分毫不差。

它原本是以一个笨拙的姿势蹲在地上的,那双枯枝巨手也撑着地面,和蔓生出去的树根长在一起。

身上弥漫着一股森林枯树的气息。

周围所有人都不禁摒住了呼吸,观察着这头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

而树守也在以同样的姿态,俯身观察着它周围的人类。

寂静。

片刻之后,几声树枝断裂的声音陡然传来。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个激灵。

苏柏的反应最快,她率先把秦尚远挡在身后,双手握拳摆出防御的姿态。

而另几个收容所的人员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连连后退,但是随即就被身后的树根绊倒在地。

可树守并不是要发动进攻,它只是折断了手脚连接的树根,并不在意人类。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树守缓缓支起庞大的身躯,它躯干上堆积的灰尘和树皮尽数抖落,树干构造的关节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巨响。

随后它又俯下身,朝着另一片大厅缓缓爬行。

“愣在这干嘛,快采样啊!”回过神来的夏超对着收容人员大喊。

下一刻,他看向了躲在苏柏身后的秦尚远,眼神中一股幽怨。

秦尚远的目光和他对上。

这家伙......好像是个妹控啊。

秦尚远察觉了夏超的心思,旋即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贱兮兮的笑。

(●'◡'●)

·

南部山区矿场。

深夜,葬魔之井。

从半空中俯瞰,在山壁上凿出的巨大白色阶梯一层接着一层,规则致密,如同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巨人王座。

夜空中飘着细雪,雪白的大功率氙灯从四面八方照射在大理石平台上,将整座矿场照亮得如同白昼。

渣土车和工程破碎机在平台上运作,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响声,整座平台也在跟着微微震动。

“这里已经封矿很多年了,这片矿场在前几年的时间里一直没人来管理,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废矿。

当地政府也没有管理的闲心,只是下发了打击非法采矿的文件。”

江洋的声音被遮盖在机器运作的巨响里,他将手里的安全帽递给林澜。

“那这里怎么又被重新关注了?”林澜大声问,接过安全帽戴在头上。

电机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满功率运转,再加上其他柴油机的声音,交流的确要靠喊。

“上个月有一个某音平台的户外主播,驱车来这里做恐怖直播。”江洋说,“跟我来。”

林澜随着江洋的步伐,走向了山壁中凿出的矿洞。

探进矿洞之中,平台上的传来的巨响骤然小了许多。狭长的矿洞山壁上,每隔数米就安装有一个照明灯。

但即便如此,林澜穷尽目光,矿洞的尽头也仍然幽暗深邃,像是一头巨兽的喉管。

看得出来这里确实废弃很久了,黑色的管道沿着凹凸不平的山壁铺设,这里每个角落都结满了蜘蛛网。

墙角堆积着很多年前的食品垃圾袋,已经辨认不出它们原本的颜色了。

“来这里做直播?”林澜跟着江洋往洞穴深处走,继续着刚才没有结束的话题。

“对,他甚至自己带了炸药,”江洋继续说,“这个原本封住的矿洞就是他炸开的。”

“然后呢?”林澜皱起眉头。

“然后他就因为带炸药被举报了,直播间被某音官方封杀。”江洋说,“不过这似乎没有让他停下向里探索的脚步。”

“他......下去了?”林澜问。

“对,我们在矿井最深处发现了他的身体,”江洋说,“他被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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