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世态炎凉!”

宴会上,清扬在我右感叹着。仪式过后,清宇因为要代替上官明安招呼客人,太子又出去坐了席,所以偏厅里这一桌就只有我、李骄阳和清扬。

不过坐在我们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景。开席前,宾客才来了三分之一,而来了的人大概也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交流也不多。直到后来太子出现,状况才显得好些,席面上觥筹交错,加上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到最后,人客居然比先前预计的还要多,并且俱都是朝廷里的官员,看样子,竟都是冲着这位即将登基为帝的太子殿下而来的了!

本来因为先帝死的不明不白,加上国丧还未完,太子不肯在混乱之中登基。可是皇后却坚持认为,南边的战况已愈不容乐观,朝中如今又乱成一片,到底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在这非常之时,为了稳住阵脚,还是先登基的好。

当然,吕新棠那一党又表了一些不同的意见。他们在朝议时冠冕堂皇地说谋害先帝的凶手还未落网,登基这么大的事,怎能仓促而为之?就算局势再乱,也有朝中一班老臣主持大局,断不至乱到哪里去,万不可坏了规矩。不过也有些看不惯吕老贼的人,当场就反驳了他:“吕相大权在握不假,但莫非还能代替国君之位不成?”吕贼当时被堵得无语可说,加上其余反对他的人也趁着跟着附言:“此言甚是,君是君,臣是臣,岂有臣代君职之理?”吕老贼没法子,只好面上同意了。而私底下却又为太子登基之后、自己的前途担忧,眼下正加紧在暗中铲除异己,培植党羽。

太子虽然知dào

,但苦于没有抓到切实把柄,暂时也拿他无可奈何。再说他若是刚一登基就把丞相给掳了下来,也是对自己不利的,因为那样势必也会在臣子之间引起不安。国之根本,在于安定,太子一向稳重,自然不肯冒这样的险。

“所以,如今也只有暂且忍耐于他,暗中搜集他的罪证,在合适的机会,再将他一撸到底!”

先前在步出沐曦阁的时候,随口谈到了这些,太子便恨恨地说。我跟在他身边,明了地点着头:“九哥哥委屈了……”他闻言停下步,含笑拉起我的手:“九哥哥不委屈,委屈的是玉儿和上官丞相才是!”我羞涩地移开目光,吐气如兰:“有九哥哥这句话,玉儿也不觉得委屈了。”

到这时,他更是轻轻揽住我,在我耳边动情地低语:“玉儿的善解人意,总是让人疼到了心坎儿里……明日我得上东园去查看先帝陵寝,须在那边呆上两日,你,要记得想我……”

“嗯……”我柔声应着,含情脉脉地看着修长的指头轻刮过我的鼻尖……

“想什么呢?!――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的遐思突然被李骄阳打断,看着她一脸的促狼狭,我没好气地道:“你几时能变得斯文点呀?!”一旁的清扬听见了,呛得不停地咳嗽起来:“你……你……”李骄阳瞧了他一眼,跟着坏笑:“我倒是不文静,只是也不知是谁一天到晚地闯祸?”

我斜睨着他俩:“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他俩频频摆手。我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仍往人群中搜寻那道挺拔俊秀的身影。途中瞄到正跟某家小姐说话的戚宁宁,不由蹙了眉:“……她怎么也来了?”李骄阳一看,凉凉地说道:“她来还能有什么事?八成是冲着清宇呗!”

正说着,戚宁宁就向我们望了过来,我假装没看见,端起酒杯喝酒。

戚宁宁走近来道:“表妹,姐姐向你道贺了!”俗话说善不来,来不善,我扯了扯面皮:“多谢。只不知一个生日宴而已,有什么好值得特别道贺的?”

“自然有值得庆贺之处!”她阴阳怪气地说着,面上浮起了一层世故的笑。

戚宁宁是舅舅戚如海的女儿,系庶出,但戚家唯有这一个女儿,因而舅舅仍将她当嫡出对待。她心仪清宇已久,近亲中众所皆知,几年前经两家商议,已与清宇定下了亲事,然而清宇是万分的不情愿,并一直在想法子解除婚约,曾经几次三番跟上官明安提出了请求,可惜的是都遭到了无情的驳回。而戚宁宁为了这事,还闹出了诸如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丑事来。

“表妹这话就见外了,以后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岂不让人笑话?”她自顾自地说着,还语带娇羞地微低了头。我们都笑了笑,没有接话。她便又道:“今日这盛况,俱都是为了妹妹一人,虽然姑父已不在位,不过连太子殿下都来了,还亲自上闺房迎你出席,还真是得尽了天下女子的风头呢!”说完,她别含意味地瞟了瞟我,又道:“只是,妹妹也要注意下礼节才好,未出阁的姑娘家,万一被人说了闲话总不太好……”

这话说得刺人。李骄阳先按捺不住,闻言欲动,我伸手按住了她,仍朝戚宁宁绽开一缕笑:“表姐这话可说重了,若说风头,又有谁能及得上姐姐当着客人的面投绫悬梁的风头呢?如今一说起戚家小姐,京城内外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你――”

她把刚坐下的身子又腾地直了起来,面色忽青忽白,站在那里又羞又恼地咬了半天牙,末了终于咽不下这口气,伸手指着我道:“上官玉!你可别欺人太甚!”

“哟――”我从从容容站了起来,凝眉朝她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的你?”

李骄阳听了在一旁轻笑起来,清扬也背过了身子。戚宁宁气得抖,头上插着的钗环都在不住作响。但她既然不语,我也不必再开口,倒了杯茶,径自喝了起来。

清扬转过身,假笑着打圆场:“好了,说笑而已,宁表妹坐下吧。”戚宁宁怒哼了一声,猛地一甩袖:“我还有事!”走到门口,又回头来朝我冷冷甩了一句:“上官玉!小心你这风光日子也有结束的一天!”

――――――――――――――

当晚的夜宴有着超乎想像的热闹,晚宴过后,清宇吩咐下人燃放了许多烟花炮竹,又临时兴起请了梨园歌舞前来助兴,一直闹腾到半夜才收场。

回房后意犹未尽,对着太子送的满屋子玉器把玩了好一阵才上床入睡。

到了翌日,我迟迟才从梦中悠悠醒来,梳妆时忽然现妆台上又多了一件玉器――

“流烟!”

“奴婢在。”流烟来了。

“这是什么?”

这是一件通体莹白的羊脂白玉,约有一尺来高,雕的是个侧头微笑的长少女,精致绝伦,在屋里众多的玉器之中,竟又显得格外美丽。流烟在我身旁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惊道:“小姐!这雕像雕得可是您呢!”我闻言仔细一看,可不是!那俏皮的神情,肖似的五官,还有长及膝下的头,可不是正是我的缩小版!

我将玉像握在手里,凝神想了想,料定是太子所赠,便低头羞笑道:“将它好好收起来,这可是所有礼物中我最喜爱的一件,可别碰坏了。”流烟大约也联想到了什么,抿嘴轻笑起来:“奴婢晓得了!定将它好好保管……”

这一日过得十分平静。并不像是有事要生的样子。梳妆完毕,我便去了晚枫阁,然后在清扬那里呆了呆。午后李骄阳又来找我下棋,直到黄昏时,才收棋作罢。

“夕阳多美呀……”李骄阳指着天边的一团艳霞。

我顺着看了看,也深感震撼:“是啊,日出时霞光四射,日落时竟也如此辉煌!”

“因为夜晚就要来了,所以才衬得这晚霞格外凄美吧!”

李骄阳撑着下巴,少有的如此忧伤地说。我望了望她,心下有一丝愕然,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我也跟着伤感起来,仿佛这话中的意境隐隐喻示着什么,触动了人的心事,让人禁不住心惶惶……

但她明明是随口说的,明明是的。

所以我根本不曾想到,两天之后,上官家就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劫难!它的背后,也包括我生日那夜的繁华欣荣,里头都潜藏着巨大的变数,那股突然袭来的凶潮就那样无遮无掩地将我们冲击得无法立足……它让上官家历代承shòu的恩宠瞬时间就尤如繁花尽逝,如日暮夕阳,于一夕之间消失殆尽……

周朝龙运二十一年八月十八,午时一刻,刑部、吏部、户部各部均接到旨令,带领三千侍卫包围了上官府,奉“旨”查抄上官家――吕新棠趁着太子离朝,皇后病中,以清查罪官上官明安财产的名义,擅自拟旨,着各部即刻至上官府收缴一切财物,其上缴财物一律计入户部,以供军饷支出。府中除上官明安与其子之外,其余人等皆须回避,直到各院所有物品登记在案,并尽数搬走为止……

“小姐!小姐――”流烟冲进门,扯着嗓子道:“老爷、老爷被押走了!”

“什么!”我蓦地望向她,手里正写着字的笔啪地掉在地上!――“老爷在哪里?”

“现在已到前院了!”

我怔了怔,然后一把拨开她,夺门冲了出去。流烟在后头哭喊:“小姐,你不能去呀!……”

我置若罔闻,一路不停冲到了哭喊声一片的花厅前,只见四处人声喧哗,家奴们跪在地上拦住押着虚弱不堪的上官明安的官兵不停告饶,而官兵们则在凶狠地对他们拳打脚踢,罔然不顾他们其中还有年近古稀的老!而清宇和清扬也都被套上了枷锁,正被官兵们押在后面不远处!

“住手!”我猛然喝道,几步冲了上去。官兵们回头一见我,顿时面面相觑,有卑劣见我孤身一人,顿时狞笑着上前来:“这丫头倒是生得美艳,不如跟着大爷回去乐呵乐呵?”我怒不可遏,抬腿朝他就是一脚,那狗贼挨了踢,拔刀就要来砍我,却被身旁的人拖住了,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他皱眉瞧了瞧我,神色间已有了些忌惮,把刀收了回去。

我回头一看正在锁链下紧咬牙关的上官明安,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去,扶着他的臂膀跪倒在地:“爹!……”上官明安看着我,哽咽着道:“玉儿!爹、爹保护不了玉儿了……”“爹!”我鼻头猛地一酸,一眶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上官明安看得伤心,虽然一向刚强,也禁不住隐含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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