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闻言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又听见卓暮云问道:“信才送出去几日,父王怎么来的这么快?可是南境有什么事?”

“一收到你哥哥坠海的消息就启程了,不过距离太远行程过半才收到你报平安的信,知道你哥哥没事速度就放慢了些。”

“哥哥方才用过药睡下了,父王还是先用饭歇息,晚些时候再去看他。”

慎王点头道:“你一个姑娘家还要操心这些事,是为父没做好这个父王,让你们兄妹都受苦了。”

“哥哥和我都是父王的儿女,血脉至亲怎么会觉得苦呢,一家人荣辱与共都是应该的。”

“荣宁若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慎王想到刘氏做的那些事,如今刘家找上海寇伤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忍不住连荣宁都埋怨上。

“这些事是否与妹妹有关还需要父王查问清楚才是,刘氏是她的生母,刘家是她的外祖,人这一生只有血缘是无法选择的,妹妹她也没得选,不过女儿相信妹妹是无辜的。”

卓暮云语气坚定,让慎王不禁有些意外,于是问道:“你为何觉得荣宁无辜?她从小到大那个脾气竟会主动低头请求去护国寺为太后守灵,若说刘氏做的那些龌龊事她不知道,为父绝不相信。”

“正是因为妹妹去了护国寺,父王才不应该怪她,妹妹只有十五岁,知道了这样的事怎么会不害怕呢?除了躲出去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去官府揭发自己的亲生母亲吧?”

慎王道:“你也只有十五岁。”

卓暮云笑道:“我和妹妹不一样,我从小长在外面见惯了江湖险恶,如今又有父王和母妃护着,又有什么能伤害到我的呢?”

慎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卓暮云口中的母妃是已经做了王妃的张氏,还以为是已故的李蓁,遂喃喃道:“若你母妃还在”

“父王,哥哥的生母也是我的母妃。”卓暮云提醒道。

慎王神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中年男人,随即就恢复神色道:“府中有阿辛在,为父放心,不过今日来一时为了你哥哥,而是要教训与你,你为何不听阿辛的话私自跑到临海来了?”

“我”卓暮云知道无可辩驳,于是老实道:“从前在晋阳要是没有哥哥,我根本就回不了家见不到父王,所以听到哥哥坠海就不管不顾的过来了,云儿听父王责罚。”

慎王闻言想起当时张氏和世子的信,还有后来他的亲信在晋阳调查后的汇报,心中隐隐的疼,若是当初自己保护好这个孩子,也不会让她流落在外被人追杀担惊受怕,于是柔声道:“为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是你应该好好与阿辛说才是,以后不许这样跑出来知道吗?”

卓暮云乖巧的福了福身子,道:“是,女儿知道了。”言罢扶着慎王迈进温暖的屋子,服侍他褪去斗篷在榻上坐下,又奉了热茶。

慎王端着茶,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文廷玉,半晌后才道:“不论是医治谦儿还是照顾云儿,都要多谢你,待回了盛京本王会禀明圣上嘉奖于你。”

文廷玉垂首道不敢。

慎王摆手道:“有功自然当奖,你不必推辞。”

文廷玉只好躬身应是。

“还有,这些年若不是有你师父卓道长庇护,云儿也不会平安回来,本王会修书一封请你师父来王府过年以表感谢。”

卓暮云闻言眼睛一亮,高兴的拉住慎王的袖子道:“真的吗?”

慎王拍了拍她的手,道:“卓道长护佑你长大,父王应该当面谢他。”

“父王”卓暮云欲言又止道:“护佑女儿长大的不止有师父”

“文家也应该道谢,只是文家还有案子在身,虽说追根究底是文家自己的家事,可到底牵扯了你,又是你三舅舅主审不得不避嫌,不过父王会让阿辛出面准备年礼送去晋阳。”

卓暮云咬了咬嘴唇,道:“乌兰白氏夫妇为保护女儿而死,还有永州住在福来客栈的那一百多人也因为女儿而死,父王不记得了吗?”

慎王闻言一怔,怒道:“刘氏这个毒妇,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只有刘氏吗?”卓暮云道:“父王觉得单凭刘氏有这个能耐吗?”

刘氏没脑子,慎王不是不知道,难道他就没怀疑过刘氏是被人利用吗?

慎王看着卓暮云,她质问的眼神让他不禁想起十五年前李蓁死后张辛对他的逼迫,不由道:“为什么你们都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

“难道不是吗?以刘氏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潜伏这么多年!她若是有屠尽福来客栈知情人的本事,就不会利用刘嫣然来给我下毒!父王难道没怀疑过吗?她一个草包妇人从何处结识的那些武功高强的杀手?从盛京追杀到永州,再到漠城和晋阳,她有这个能耐吗?”

“那个毒妇的陪嫁已经作证是刘氏买凶杀人,张恪也结了案递到御前,圣上亲自下旨定罪判她斩刑,你知道你方才这些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父王,女儿不是替她开脱,她毒杀我母妃毒杀我,是事实无从辩驳,可难保不是有人指使她,又把追杀我的事嫁祸在她头上。”

“除了这个毒妇谁会这么做?谁有理由这么做?你这孩子从回来就与张氏走的太近了,受了她的影响才会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慎王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些事确实骇人,你只是个孩子受了惊吓难免多想,为父不与你计较,只是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免得让人以为你心存怨怼惹圣上烦心。”

卓暮云见慎王的表情,眼睛禁不住泛了红,哽咽道:“是女儿见哥哥受伤有些着急了,父王要怪就怪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别怪到母妃身上,母妃她不能陪在哥哥身边照顾已经很难过了,若是父王因为女儿胡言而怪她,那便是女儿不孝了。”

慎王闻言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言语之间对张氏的敏感猜疑,不禁有些后悔,只好道:“既然是你三舅舅查案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不要胡思乱想,为父这就去看看你哥哥。”

“是,就请师兄陪父王过去吧,女儿去厨房看看晚饭好了没有。”卓暮云起身屈了屈膝,推开门往厨房去了。

慎王看着她笔直的背影,心道她不过是个孩子能懂什么呢?自己实在有些疾言厉色了,再见文廷玉垂着眼皮站在一旁,心里更加不自在起来。养女儿和养儿子到底是不一样,而自己是真的不擅长。

换做是她,一定可以将女儿和儿子养的一样好吧。

文廷玉余光见慎王双眼中的柔光,微微皱了下眉,咳嗽一声道:“王爷,世子这个时候应该是醒了,在下这就为王爷带路。”

慎王闻言回神点了下头,跟着文廷玉去了世子房中。

他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这个儿子,现在见他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身上裹着厚厚的棉布,屋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儿,到底是父子连心,慎王一颗心也疼了几下。

只可惜老父亲没有落泪,当儿子的也没什么委屈的神情,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就这么相顾无言,半晌过后慎王才道:“云儿信中说,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来潮州除海寇的时候,有个人是儿子打入海寇内部的眼线,本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在临海码头见到了他,是儿子轻心了没想到他真的做了海寇。”

慎王皱眉道:“就是他从背后伤了你?”

世子“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官屯军又是怎么回事?”

世子摇了摇头,道:“儿子也不知道,但官屯军主帅全书成是刘知远夫人的表弟,不过到底是不是因为刘氏儿子没法断言。”

“嗯,”慎王点了点头,又道:“你觉得此事除了刘氏,可还有什么幕后主使吗?”

世子沉默片刻,道:“虽然儿子从小与二哥走的近,可二哥无意争储向来不涉党争,与刘知远在朝中并无矛盾,应该只是他们为了刘氏心存不满吧。如今母亲成了王妃,刘氏的案子又是三舅舅主使,他们报复在儿子身上也无可厚非,若不是妹妹不分昼夜赶来救了儿子的命,儿子恐怕就见不到父王了。”

言罢,世子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慎王看着心中升起一丝不忍,道:“你能如此明白事理,为父就放心了,平日多劝劝你妹妹,叫她不要多想。”

“妹妹还小,屡次三番的一定是吓坏了,是儿子这个做哥哥的没照顾好她,日后儿子会加倍用心保护好妹妹的。”

慎王点点头,见世子忽然抬起手抚了抚胸口,才道:“伤势怎么样?”

“文三爷妙手回春,再养些日子就好了,只是到底耽误了圣上的差事”

慎王摆了摆手,道:“为父已经请旨将你的差事接了过来,圣上也应允了,你就跟着你妹妹早日回家养伤,免得你母妃日夜担心。”

“是。”

“官屯军的事你也不必操心了,刘家此番欺人太甚,为父必定请圣上主持公道。”

“是,儿子多谢父王。”

“父子之间说什么谢?”慎王有些不悦,道:“你是为父唯一的儿子,不管此事刘知远是否知情,为父都不会让他好过。”

世子刚想张口说话,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文廷玉忙上前扶着他喝了几口水,又喂了一粒药,向慎王道:“王爷,世子坠海伤了肺,多说几句话就会咳嗽不止,应该多加静养才是。”

“嗯,那就有劳你照顾他了,”慎王起身拍了拍世子的手,道:“为父明日再来看你。”

世子躺在文廷玉怀里,一边咳嗽一边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目送慎王离开,待房门关上半晌后突然止住咳嗽,仰起头瞪着文廷玉道:“你方才给我喂的什么药?”

“怎么,世子怕我毒死你不成?”文廷玉将他放倒在床上,笑道:“不过是些安眠的药,世子爷不必担心。”

“哼,云儿怎么惹我父王生气了?”

文廷玉挑眉道:“听出来了?”

“十几年父子,我还不知道他的脾气?没有证据摆到眼前他是不会死心的,云儿何必试探他呢?好不容易揪出个刘氏抵罪,自然是不希望再出变故。”

“就当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吧,免得到时候受不住打击,大盛不能没有慎王爷坐镇北境。”

“哦?想不到你还关心国事,我当你满脑子只惦记我妹妹呢。”

“这并不冲突,”文廷玉道:“慎王为国为民尽忠尽责,若无他守卫北境,定北十二城怕是已经改姓哲汗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过是被人蒙骗罢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父王到时会站在咱们这一边?”

“十几年父子,你会不知道吗?”文廷玉反问道。

世子看着文廷玉忽然笑了,颇具兴味道:“到底是姓宋啊。”

晨光寺太小住不下那么多人,慎王只好带着人马住到临海城去,第二天又来看过世子,留了几个护卫等他伤势好转护送他们回盛京,便启程替世子巡查东境剩余守军去了。

为着能在家中过年,世子的伤势不得不在腊月初十前好转,李传风跑到潮州府定做了一架特别宽敞、舒适又保暖,方便病人赶路的马车。只是为着谁做主驾,李传风和无影打了一架,最后在烟罗愤怒的注视下,李传风颇为不甘心的将主驾的位置“让”给了无影。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说什么让不让呢?”卓暮云嫌弃的撂下一句话就钻进了马车,气的李传风直跳脚。做了郡主了不起吗?啊?

只可惜他的愤怒在文廷玉一边看着他一边摩挲着剑柄的时候一扫而光,吸了吸鼻子老实的坐在无影身旁绽开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道:“白二爷,您要是渴了尽管吩咐小的伺候!”

无影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用力的一抖缰绳,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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