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最远只跑到了盛京边界就被金隅卫给“请”回去了,这回老天开眼让他奉旨出去玩,那还不赶紧把装备都收拾齐了立刻出发?再拖一会儿旨意变了怎么办?他可冒不了这个险!

从小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的长若看着东华宫一个三等侍女送来的破了角的匣子有些难受,他没敢直接进屋,只捧着匣子坐在廊下叹气,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又没被废,去翁州那么远的路,也没说准备点衣衫鞋袜,也没说送点心茶水,下人也没安排,就这么一个匣子是什么意思?

长若打开匣子,脸色更加不好了。

两串珍珠手钏,还没前几日安宁郡主偷偷送进来的东海珠子大;五个金元宝,长若拿起来掂了掂,一个也就五十两吧。再往下看,不过是两三块成色尚可的玉佩,两对儿金镶玉手镯,三张五百两的银票,再没别的了。

长若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匣子随手放在一旁。

从前皇后也没有亲手给太子做过什么,每日问来问去的都是功课和朝中的事,还时长盯着太子不让他出去散心,也不让他和宪王以外的兄弟出入东宫,宁王每次前脚到她后脚就到了,生怕宁王把太子带坏的样子。

可长若看得出来,太子不喜欢宪王,他喜欢和宁王玩儿,后来还喜欢和安宁郡主玩儿。太子以前也喜欢赖着淳王,这几年淳王总是板着个脸太子对他也开始有点怕怕的。长若看着院子里长得很高的玉兰树,太子小时候还是挺开心的,院子里总有人陪他玩,淳王还会站在树下等着他跳下来稳稳地接住。

可现在呢,本来太子身边就没多少侍奉的下人,婢女都看不见几个,禁足之后就只剩两个贴身内侍还要算上他,加上外院六个洒扫的,这段时间太子的寝衣都是他一针一线缝的。长若扫了一眼空落落地院子,忽然有一种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到不害怕回不来,更不怕死。他六岁那年在掖庭差点被他师父打死,是太子偷偷溜到掖庭玩儿正好撞见救了他,他的命都是太子给的,反正太子去哪儿他去哪儿,就算是死了,只要在太子身边他就高兴了。

啊呸呸呸!长若忙啐了一口,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长若起身将匣子抱起来穿过两个院落,才看见太子兴奋地将箱子里的东西翻来翻去,指挥着长萁将安宁郡主送他的所有东西塞进箱子。

长若抱着匣子走到近前道:“殿下,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哦,放到屋里去。”太子看都没看,一屁股坐到盖不上的箱子上喊道:“长萁!快上锁!”

长萁立马蹲下将锁锁好,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殿下,外面太热了,您快进屋吧,我跟长若一会儿收拾好了再请您来看。”

太子掐腰道:“那怎么行?这一箱子都是安宁妹妹送我的,那一箱子是三哥送我的,还有一箱是皇祖母在世时候赏的,这一箱是父皇赏的,必须都带走!”

长萁闻言指了指脚边一口半大的箱子道:“那这一箱旧玩具呢?您又没成婚也没有小殿下,带着些小孩儿玩意做什么?再说都是您小时候玩儿剩下的,您就是赏人也赏不出手啊!”

太子敲了下长萁的头道:“你懂什么?这里面一半是二哥送的,还有世子哥哥、贵妃娘娘送的,都得带走,一件不留!”

长萁咕哝了一句“又不是不回来了”便把箱子封好放到一边。

长若回头看了看屋里皇后从前赏的那些东西竟一点没动,便转身将怀里的匣子也放到架子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找了个扇子跑到院中递给太子,扶着他做到廊下指挥,自己和长萁带着几个外院的内侍继续收拾行装。

待院子里的箱子都绑上了马车,淑贵妃和贤贵妃被一堆宫人簇拥着到了。太子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逐一向她们介绍箱子里都装了什么,还扑闪着大眼睛问她们要不要打开看看。

贤贵妃笑道:“你这孩子就知道玩儿!你父皇叫你去翁州是让你跟着太傅好好读书,你却一本书都没带!”

太子闻言挠了挠头,道:“昨日三哥来给我送东西,我问过他了,他说捡自己喜欢的带就成了,书的话太傅会带着呢!”

“你三哥从小就没正经,怎么能听他的?”淑贵妃皱眉道:“问他?他除了哪儿好玩哪家馆子好吃还能知道什么?”

太子嘟囔道:“可我觉得三哥什么都知道特别有本事”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叫有本事!”淑贵妃点了点太子的头,道:“这回去翁州路途遥远,你可不许跟着他在路上胡闹,知不知道?”

宁王昨日请旨护送太子去翁州,圣上没说什么就同意了,还特意拨了一队金隅卫供他调遣。

太子兴奋地两眼放光,淑贵妃立刻知道,这两个小崽子不胡闹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不要搞出什么大事就好。

贤贵妃笑道:“太子还小,老三也是个孩子心性儿,到不像我家老二,这几年总是板着脸,吓的我大哥家的晚筳都不敢跟他讲话!”

“二哥总是耷个脸,我也不敢跟他讲话!更别说姑娘家啦!安宁妹妹说对姑娘要真诚温柔,二哥可一点都不温柔,将来讨老婆可要贤娘娘操心喽!”太子笑道,“不过那日太师寿诞能溜出去还要感谢二哥给我打掩护呢!二哥从小就会默默护着我,我都知道的!”

贤贵妃拉过太子,用帕子帮他擦干净头上的汗,道:“你二哥会一直护着你的。”

太子笑道:“还有三哥,我知道!”

淑贵妃笑笑,朝身后的侍婢摆了摆手,七八个侍婢带着四口箱子依次进来放在院中。

“翁州离定北不远,比咱们盛京要凉爽的多,这些都是给你新制的衣裳,还有寝衣鞋袜,一年四季的都在。”贤贵妃笑道:“等到冬日也不用怕冷,和颐宫温泉环绕,冬日园子里还有蝴蝶呢。”

“真的?”太子一副恨不得现在就走的样子。

淑贵妃指着站在身后的两个侍女道:“这两个丫头是你宁王妃嫂嫂亲手调教出来的,跟着你去翁州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太子刚想说有长萁和长若就够了,抬眼却见一个长相十分英气的姑娘正挑眉破有兴趣地打量他不禁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旁边那个矮了半头的漂亮姑娘,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你”

漂亮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太子忙用手捂住嘴,吭哧半天点了点头道:“多、多谢淑娘娘和贤娘娘好意,我、我回来一定给你们带翁州最好吃的美食!”

淑贵妃笑道:“行了,我和你贤娘娘就不要什么美食了,你到了翁州替我们多吃点儿就是了。”

“你母后怀了身子,这两日天热难受得很不能来送你,你多理解她。到了和颐宫好好跟着太傅读书,哄得你父皇高兴就可以早点回来了,知道吗?”

“知道了!”

见太子一副听话的样子,贤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又叫过长萁长若嘱咐半天,才和淑贵妃离开了东宫。

太子指着烟罗道:“你怎么来了?安宁妹妹叫你来的?”

烟罗点了点头,瞥了眼旁边一身侍婢打扮的张晚筳,太子顺着烟罗的视线看过去,与张晚筳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双双红了脸别过头去。

“那个,长方长条,行礼收拾完了没有?”烟罗撸着袖子上前一手扯着长若一手扯着长萁就往里院走。

“姐姐,我叫长若,他叫长萁!”

“无所谓,去把行李打开我检查一遍!”

“啊?”长萁带着哭腔想回头跟太子求情,却见他家太子脸红到脖子根儿只低着头用脚拨弄着地上不存在的东西,长萁不禁愣住了。

烟罗一巴掌拍在长萁的脸上,道:“你个长条看什么?让你把行李打开检查一遍怎么了?”

“姐姐,弟弟我装了三个时辰啊!”

“三个时辰怎么了?万一里面混进去奸细探子或者对殿下不利的东西呢?赶紧的别废话!”

长萁再次回头看了看太子,唉,开吧开吧,一时半刻反正是歇不下了!

“你、你怎么来了?”太子吭哧半天,终于问出一句话。

张晚筳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躲避着太子的视线道:“我,我就是来送送你,你可千万不能多想!”

“哦,”太子有一瞬间的失望,飞快地瞄了眼张晚筳,觉得她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好看,不自觉地脸又红了几分,试探道:“那、那你送我到、到哪儿?”

张晚筳偏过头,看着慌张转移视线的太子认真问道:“你想让我送你到哪儿?”

“翁州!”太子脱口而出,又觉得有些不妥,眼见张晚筳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只觉得脑子晕晕地,又小声道:“要是不方便,送我到定昌门也、也不是不行”

“我有什么可不方便的?”

“你张太师要是知道生气了怎么办?”太子眉头微蹙,万一张太师把她禁足,那以后想见一面可是难上加难了!

“那就不让他知道呗!”张晚筳瞧着太子的神色,道:“我、我可以送你到翁州去,然后我再回来!”

太子闻言高兴起来,忽又担忧道:“一来一回要月余,张太师定会罚你的!”

“傻子,我能来自然是做了安排了,不会挨罚的!”

“你离家一个月,怎么会不挨罚呢?”太子十分不解,见张晚筳指了指掐腰正骂长萁手脚太慢的烟罗时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安宁妹妹!安宁妹妹真好!”

“云儿请二姑母出面,说她从宁川回来心情一直不好,所以恳请祖父允许我陪她世子妃嫂嫂东郊的庄子上住些日子。”

“那就好!那就好!”太子紧张地搓了搓手,满头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张晚筳忙掏出帕子上前想要帮他擦汗,没想到帕子一碰触到太子的额头,他就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两人顿时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你别生气,我、我就不太习惯,你知道的,我从前也没几个婢女的,近身的只有长若和长萁”太子慌张地解释着,见张晚筳并没有愠色才呼出一口气。

“那皇后娘娘呢?你小时候皇后娘娘不帮你擦汗吗?”张晚筳笑着将帕子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帕子却没有擦汗,抿了抿嘴道:“只有父皇在的时候她才会抱我。”

张晚筳有些怔然的张了张嘴,并没有注意到太子将那帕子拢进了袖子里。

“所以我很羡慕三哥,淑娘娘从来不让三哥离开她的视线,走到哪儿都跟着,”太子笑了笑,这笑容却刺痛了张晚筳的心。

“那以后,你去哪儿我就也去哪儿。”张晚筳认真道。

太子惊讶地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道:“真?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今日为什么来?”张晚筳从腰间解下一枚打着络子的半块玉佩,道:“这玉佩是你给我的,说许我一个愿望,可还做数?”

“当然做数!”太子一边点头一边从怀中掏出另半块玉佩,小心翼翼地与张晚筳合为一个,见她双眼弯如皎月,忍不住道:“你、你愿意吗?”

张晚筳闻言一愣,问道:“愿意什么?”

“我、我虽然现在还是太子,但、但将来可能就不是了,你愿意吗?”太子紧张地一颗心嘭嘭嘭直跳到嗓子眼儿,“你是张太师唯一的孙女,要什么都会有,可我、我已是朝不保夕,你若是、若是不愿意,我也理解”

“你还没听我的愿望是什么呢?”张晚筳撇了撇嘴。

“啊!那你先说!”太子挠了挠头。

张晚筳定定地看着太子的双眼,认真道:“云儿说,无论路会走多远,有个人一起走路上的风景才好看,所以我想以后与你一起看风景,无论能走多远,无论能走到哪一天,这个愿望你能答应吗?”

“能!”太子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看着脸红不已的张晚筳又挠了挠头道:“三哥说不能让喜欢的姑娘先开口,应该、应该是我求你答应才对”

“三哥说什么?”张晚筳歪着头问道。

“三哥说不能让喜欢的姑娘先”太子一愣,两个人拿着玉佩的手渐渐靠近,在握上的一瞬间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长若转过头悄悄地踢了长萁一脚,然后手搭凉棚望了望天,翁州的天一定比盛京的天蓝,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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