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犹豫一下,还是表示:

“如果说在感情一事上,夫君灵活如水的话,那师兄大概就是榆木疙瘩了。”

杜英讪讪一笑,总觉得这也不是在夸奖自己。

不过他笑了笑:

“说不定缘分就到了,铁树还能开花呢,榆木疙瘩也一样能够发出新芽。”

谢道韫只好颔首:

“那就拭目以待。”

“算了,今天晚上余修书一封,提点一下师兄,这榆木疙瘩想要自己发芽,下辈子吧。”杜英叹了一口气,“就算不是张家姑娘,别家的也可以,否则的话,下次见到师父,师父又要催促了。”

“那自是最好不过。”谢道韫也松了一口气,“上次师父都把这件事甩到妾身这里来了,可是妾身也无能为力啊。”

杜英笑道:

“我们也只是尽力而为,剩下的就要看师兄自己的觉悟和造化了。”

说罢,杜英指了指前方的商铺:

“进去逛逛?”

“夫君请客么?”谢道韫柔声一笑。

杜英顿时按了按腰间的钱包,很想请客,但是这种从江左千里迢迢而来的高端老字号,给杜英一种请不起的感觉。

他虽然贵为都督,但是朝廷并不给他发俸禄,当然了,杜英也不给朝廷上缴税收,这是朝廷册封他为大都督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心照不宣的了,关中自然要自己养活自己,朝廷也没有余粮,同样也不指望着关中能够为江左的建设如何增砖添瓦。

这也就导致杜英自己应得的俸禄,一半被他拿来补贴都督府如今正主持发展的各个项目,比如正在打造的具装甲骑,就是杜英带头掏出俸禄,将领们纷纷跟随,才能顺利打造的,否则这种吞金巨兽,可不是现在处处吃紧的关中财政所能养活。

剩下的一半俸禄,则被杜英拿来维持府上家用,毕竟都督府后院的人虽然不多,但每日吃喝用度总归是有的。

这也就得益于谢道韫和郗道茂其实都各自有自己的一份俸禄,不过她们和杜英一样,都把自己半数的俸禄捐了出去,毕竟女子书院这边受到重视的程度更低于其余各个方向,若没有谢道韫她们起到带头作用,各家内眷积极捐助,恐怕女子书院能不能建起来都是一个难题。

半数俸禄直接撒出去了,半数俸禄则交给了谢道韫以打点内宅,所以杜英是真切的囊中羞涩。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还不等谢道韫说话,不远处一直在观察风向的那张家掌柜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都督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今日都督在小店之内的所有消费,小店都愿意承担,都督尽可以为几位夫人采买。”

杜英瞥了他一眼,虽然这家伙很有眼色,但是杜英也清楚,一旦现在开始受了张家的这个好处,之后张家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源源不断的给都督府送来各式各样的珍玩。

都督府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久而久之,和张家的关系逐渐牢固,自然也会开始倾向于偏袒张家。

世家之间相互结交、拉拢,乃至于留下对方的把柄以作为威胁的惯用手段。

杜英笑了笑:

“既然进入了长安市集,那自然要遵守市集的规矩,不准强买强卖,这还是余亲自制定的规矩,不是么?”

掌柜的有些犹豫,都督不给钱,自己也不收钱,那不就不是买卖了么?

不过都督是不打算收下这个好处,所以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而已,掌柜的自然不能反驳,连连称赞:

“都督高义,小人佩服!”

“从余下月的俸禄之中支出来欠条吧。”杜英笑道,“不知道都督府的信誉,可否在贵店赊账?”

“自然,这是自然!”掌柜的松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都督、夫人,里面请。”

看着那个如蒙大赦的掌柜,郗道茂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夫君,这一次赊账,等到下个月把所欠钱款送过来,张家也不会收下,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杜英笑道:

“那自然是不同的,一个是我借了,我还了,收不收是他们的问题,世人只会说都督高义、守信用,而如果是我直接笑纳了今日张家的免单,那么世人就会觉得都督是在用特权欺压平民。

既然身在高位,那么不管余愿意还是不愿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难免会被一些有心人故意歪曲或者刻意夸大,又或者被一些人效仿,为了以防万一,事事处处尽可能做的有利于我,令别人歪曲也不好下手,才是最好的。”

郗道茂不由得轻叹:

“夫君所言在理。”

“郗家的商铺,如今怎么样了?”杜英想起来了这个,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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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刺史府。

日头西沉,红色的夕阳光芒倾洒在屋子中,可以看得到漂浮的尘埃。

王猛站在阴影之中,看着偌大的沙盘,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张彤云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结果并没有看到人。

“你过来了?”王猛的声音响起,人也从阴影之中走出来。

张彤云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原本打算迈进来的一条腿,顿时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猛奇怪的看着她:

“怎么了?”

说着,他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哪里有问题?

张彤云讪讪一笑,一下子从阴影之中钻出来一个人,自己胆子再大也容易被吓到好不好,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刺史正在思考接下来的战事?”

“是啊,在想如何才能杀敌八百,而我不至于自损一千,雁门雄关,古往今来能够逾越者,少之又少。”王猛无奈的说道,“这雄关漫道,余想要带着将士们越过去。”

看张彤云有些茫然的样子,王猛自失的一笑:

“这些都是些杀人的事,说给你听也无用。”

张彤云这才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刚刚弥散出来的严肃气势如潮水一般消散。

足尖点地,她小心的走进来。

“坐。”王猛伸手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夕阳,“桌子上有茶点。”

张彤云忍不住嘟囔道:

“明明都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再吃茶点等会儿可吃不下了。”

说罢,她瞥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吃的,只是一些简单的胡饼而已,能顶饱,但是不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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