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

“本宫嫉恨姚婧文?”皇后听完来人的陈述怒不可遏。

皇后身边的嬷嬷赶紧屏退了其他下人。

“皇后娘娘,这还在人前,人多嘴杂,您别动怒。”

“嘴杂,那便剁了他们的嘴去喂狗,况且本宫如何能不怒,她是本宫生的,居然偏帮一个外人贬低她母后,嫉恨?本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需嫉恨一个已死之人。”皇后的语气依旧激动。

“娘娘,这么多年了,到底放不下心结的人是您,您说公主她帮着外人,可您的不快乐她都看在眼里,她才是真正看穿您关心您的人呀。”

“本宫不快乐,本宫哪里不快乐?执掌后宫,荣华富贵,娘家乃第一公卿,人人艳羡的地位,别人都求之不得,本宫的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何来的不快乐,何来的心结,真是天大的笑话。”

皇后越说越歇斯底里起来,可嬷嬷却越发的心疼她,心疼这个她从小奶大的孩子。

“好好好,嬷嬷不说了,都是嬷嬷的错,都是嬷嬷的错。”

到底是自己的乳娘,皇后再怒再气也不忍对着她发脾气,此时听到嬷嬷的话,藏了忍了许久的委屈更是忍不住爆发出来。

“嬷嬷,为什么,为什么本宫就是比不上那个女人,本宫明明权柄在握,明明出身名门世家,却比不得她一个小家小户还早已婚配的臣妻。”

“还有,本宫不明白,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何她出现后,本宫就乱了,明明本宫不该在乎的,圣上后宫也有不少佳丽,本宫都从未放在眼里的,为什么,明明都是不相干的人。”

嬷嬷默默地听完,然后心疼地擦了擦皇后蓄满泪的眼眶,从小奶大之人,她哪里不知道她的委屈。

“我的傻環姐儿,你没看在眼里的人,那是因为圣上也不放在眼里呀,而你在乎的那位,不正是因为圣上在乎了吗,说白了,就是你对圣上动了心动了情。”

可皇后听了却像被蜜蜂突然蛰了一般反应强烈:“你说本宫爱他,不可能,那些情爱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本宫早就摒弃了,你忘了我娘了吗,她就是情爱的牺牲者,眼睁睁看着父亲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她却沉溺在所谓的爱中自欺欺人,日复一日的等父亲的怜爱,最后香消玉殒撒手人寰,可她却从未从未考虑过年幼的我在这偌大的安国公府要如何活下去。”

皇后撇头望向摆放在显眼位置的箜篌,那是她娘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看着它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幼小的自己在安国公府受尽欺凌然后一步步往上爬赢得父亲信任的日子。

都以为钟鸣鼎食之家的安国公府过得都是人上人的日子,可她父亲有太多太多孩子,她一个软弱姨娘生的女儿又能得到几分关爱呢,所以从小她就知道,情爱最是靠不住的,唯有权利才能安生,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她爬上来了。

可如今嬷嬷却告诉她,她被自己最唾弃的情爱囚住了心,这教她如何能接受。

“嬷嬷知道你过的苦,那样漠不关心的父亲,还有落井下石的兄弟姐妹,你一步步地走来,嬷嬷都看在眼里,所以你值得更好的,承认爱上一个人不难,你配得上更完满的人生,那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不应该成为你的心结,终究你才是陪圣上走下去的人,至于公主,母女没有隔夜仇,把话说开了,多为对方想想。”

嬷嬷的语重心长,终究还是起到了安抚的作用,皇后步履踉跄地跌坐在镜台前,瞧着自己凌乱的妆发忍不住自嘲,自己堂堂一国国母,竟如此失仪。

“嬷嬷,替本宫梳妆,顺便派人去姚府把人给本宫请来。”

请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姚桦谦到永安宫时,皇后已经恢复了她母仪天下的端庄典雅。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却不喊起身,一个劲地盯着他打量,良久才发言:“姚桦谦,你可知罪。”

“是,微臣知罪。”姚桦谦态度躬谦。

“你认罪倒挺快,那你就讲讲你罪在何处。”

“微臣不该对公主有非分之想,臣罪该万死。”

“你也知是非分之想?”皇后语气尖锐而嘲弄,“你一个拖家带子的鳏夫,也有资格和一国公主相提并论,你爱玉儿什么,还不是贪恋她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的身份,贪恋她的倚年玉貌和豆蔻年华。”

“微臣爱她因为她是李昭玉,无关她的身份地位。”苏护渝依旧语气诚恳。

“是嘛,本宫的女儿本宫最了解,抛去公主的身份,她的脾气不算好,有时候还很任性,吃不得半点苦头,你以为凭你的家世和本事,能供得起她。”

“公主她的确脾气不好,每每见面都傲气凌人,有时候也会任性骄纵,可她心地柔软,每当宝儿喊累就屈尊纡贵地抱起宝儿,明明力气不大,照顾起宝儿来也比微臣更体贴入微,陪着微臣处理棘手的差事也毫不喊累。”

这些话无一不在反驳皇后的话,姚桦谦轻柔地笑,眼前出现了那个有点笨手笨脚却一腔热血照顾宝儿的女孩,那个有时候自己冷言冷语时还毫不生气的女孩,其实是他也有了私心,明明有一万种方法避开她,却每次都鬼使神差地假装和她相遇。

皇后闻言冷哼:“哼,本宫听着,你这是给你儿子找娘,不是给自己找夫人吧,这样吧,如果本宫要你与你儿子脱离父子关系才同意你和玉儿来往呢?”

姚桦谦没意料皇后居然提出这种要求,抬头对上台阶上审视的目光,声音沉沉拒绝道:“弃子而娶,非君子所为,恕微臣不能答应。”

皇后得到这个答案反倒没那么挺平静,眼神里闪过些许赞许,正想说点什么,就被一股脑冲进来的李昭玉给搅合了。

“母后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提如此无理的要求。”

在门外偷听了许久的李昭玉带着歉意的目光望向姚桦谦,她实在没想到母后居然会让他放弃宝儿,到底是她让他受辱了,听到他拒绝的答案,她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看上的人。

“母后,宝儿何辜,他不过是个孩子,不是无足轻重的物件,还有,姚桦谦是我招惹得他,你何必去欺辱他,母后你母仪天下的气派就是……”

“昭玉,错在我,皇后不过是考验我的真心。”姚桦谦急急呵止李昭玉,生怕她说出伤了母女情分的话。

可是皇后已然被李昭玉激怒,拿起手边的茶杯就往姚桦谦那头砸去:“你闭嘴,李昭玉,你倒是把话说下去啊,想说本宫什么,说本宫仗势欺人是吧?”

李昭玉见状还想反驳,看着姚桦谦制止的眼神终究还是认了错:“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话毕看向身旁被砸到额角流血的姚桦谦,忍不住眼眶渐红渐湿:“对不起,连累你了,都是我不好。”

说着又忍不住抽噎起来:“母后为何就是不同意,难道权势和地位比我的幸福还重要吗,我们彼此相爱,和他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相爱?玉儿,无情不似多情苦,你可知爱是多脆弱的东西,寄托于爱最后只会落得重叠泪痕缄锦字的下场。”也是看李昭玉哭得厉害,皇后这才语重心长起来。

李昭玉却不理会皇后的劝阻:“母后,你说你了解我,可你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无情不似多情苦,可还有一句话,多情却似总无情,世间哪里有真正无情的人,母后,你总说权势重要,可你明明也很在乎父皇不是吗,为何总要一幅薄情傲气的样子。”

提起庆元帝,皇后一时间又浑身带刺,她与庆元帝的感情大家心照不宣,原本一直相安无事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可知晓自己对庆元帝有了期待后,她便觉得可笑甚至羞耻起来,尤其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穿。

“闭嘴,你懂什么。”皇后语气颤抖地吼道。

“皇后何必动怒,我看玉儿懂得比你多。”庆元帝从容不迫地踱步进来。

“你,你何时来的。”皇后难得慌张,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敬语。

“朕刚到此处,皇后为何慌张?难不成永安宫不欢迎朕?”庆元帝若无其事地答道,一点都没为自己的偷听感到羞愧,反而为听到的内容感到一丝窃喜,故言语中都带着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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