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这看话剧的人啊,来来去去都是我们这群老头老太太,每年啊,都要走几个老伙计,这看的人慢慢少了,学的人也慢慢少了,这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难保了啊!”说完便长嘘一口气。我正想说什么,他举起手阻止我,我看着他等他接着说。他吸了吸烟杆,又把烟杆递到我面前:“你认识这是什么吗?”我点了点头:“认识。”他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你认识这是什么吗?”我又点了点头:“认识。”他的手颤抖的从口袋中取出一颗圆珠:“你再认认这个。”我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这材质应该是珊瑚的,不过先生,应该不完整吧。”他点了点头:“这顶珠啊,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给你看也没什么意思,那天看你泡茶的手法啊,会的人也不多了,这梨园啊,这手法啊,带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好多东西啊,就像这颗顶珠,时代变了,也没了,清朝没了,这顶珠也没了,这老一辈的人没了,这老一辈传下来的啊,也没咯。”说完便捶了捶胸走了。

二零一八年十月一日,老先生仙逝,他的儿子给我送来了丧帖,他说老爷子在前几天便一直念叨着,说等他要是哪天没了,一定要让我去送送他。老先生还曾跟儿子说过,他太爱这片土地了,太爱这片传承了五千年的土地了,太爱这传承了五千年的华夏。我想,十一是国庆节,他爱这个国,爱这片土地,他的离开,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来敬重他的最爱。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给他鞠了最后一躬,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您要守护的,会有千千万万同您一样的人替您传承下去的,叶先生,您,走好!”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我叫来了一个朋友。

罗罗哭了一晚,眼神有些黯淡,上午十一点我采购回来,便看见她坐在酒吧门口,我们没有说话,眼神都有些许躲闪。我端着食材和拿着钥匙的手有些无处安放,她站起身来,平静的跟我说:“回来了,我,那个,昨晚手机落在里面了,我今早没课,所以。”说完便指了指酒吧门口,我顿然所悟:“噢噢,我现在给你开门。”

进了酒吧,她径直的走到二楼去拿手机,我把食材放到吧台里。她从二楼下来,指了指门口:“我,就先走了。”我抬起手张口道:“那个”她扭过头来看着我,眼中闪过了一丝丝的光:“怎么了?”我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昨晚”她没有说话,在等着我的下文,我犹豫了一会:“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她犹豫了一会,低下了头抠了一下包的提带:“不了,我回学校有点事。”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噢,那,你慢点。”

罗罗前脚刚走,房东后脚就从小房间里钻了出来,他一边伸懒腰一边说:“哎呀,叫你不珍惜人家,人家追你的时候,你装清高,现在人家对你失望了,看你怎么办。”我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我对他骂道:“你丫能不能别像鬼一样,钻来钻去的,你在这干嘛。”他就近找了一张沙发躺下:“我现在啊,都不敢靠近我家门口,昨晚就在你的房间里凑活了一晚,话说你那房间多久没打扫了,沙发上都有灰了。”我低下头,把食材分类好,没有回答他。

他突然爬起来,惊讶的对我说道:“话说你里面的装修摆放都和我们在北京的时候一样。”他思考了一会,又走到吧台前跟我说:“你不会你不会是还想着她吧。”我依旧没有回答他,我蹲下把薄荷叶和柠檬都放进了卧式冰柜里。他见我不搭理他,他又走进了吧台,和我一起蹲下,戳了戳我又跟我说:“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哎呀,我说小李你啊,人要往前看,我好歹比你大个十来岁,你这次得听我的,走了一个,这不还有一个么,别老活在过去啊是不是。”我站起身来继续打理着吧台没有回答他。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跟到哪就说到哪:“你说说你,人家罗罗那么好的姑娘,周婷现在人都找不着,你老挂念着也没什么用,罗罗年龄虽然是小了点,但是人也不错啊,有几次她给我们做的饭,味道也不错,酒吧忙的时候,她下班了也跟着我们忙来忙去的,你不开心人家又陪你那么晚,你看这样会做饭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现在还有多少啊。”然后我转头给他露出一个敷衍的笑:“最重要的还是漂亮身材好是么。”他“嘿嘿”的傻笑了一下:“那这个肯定啊。”突然他反应过来,又转成严肃的表情:“这外表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家有内在啊,唱歌那么好听,没事在家让她给你唱两首小曲是吧,诶,你不爱听戏么,没事你俩在家来个《长生殿》、《西厢记》啥的是吧,我也方便去你们那听听,是在不行黄梅戏也行,你俩就在家来个《天仙配》也行。”说完他便唱了起来:“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雨~”我拿起手里的冰块就朝他扔了过去,他伸手挡住:“嘿嘿,你看看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嘛,哥们儿我还等着喝你喜酒呢。”

我转身拍了拍毛巾,在他碎碎念半天后终于回了他一句:“就是因为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耽误了人家。”房东听我回答他后,更起劲了:“你都没给人家机会,怎么知道是耽误了人家,说不定人家就乐意让你耽误呢。”我摇了摇头:“那要是Q小姐跟你表白,你会答应么。”他做到吧台外的一张吧椅上:“嘿,你还别说,我还真就答应了。”我又问他:“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结,关于那个男人的,你难受么?”他愣住了,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我整理完吧台,走出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吃饭去。”他从吧椅上跳了下来,拉着我说:“不行,让林从家里做好给我们带过来,让他给我们做个花生米,咱两得整两杯,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严重。”我摇了摇头,和他挑了一张沙发坐了下来。

下午三点,我的朋友来了,我这个朋友姓江,叫江小鑫,是个实打实的渣男。我和他是高中认识的,刚认识那年,他就把人家女朋友给撬了,最后高三的时候那个女生考到四川,江小鑫的成绩并不能和女生考到同一所学校,然后他一副痴情模样决定复读,一定要考到女生的学校。然后在复读的时候,又给人女朋友撬了,而且还撬了俩。到了大学,才去一个星期,就把人家一对异地恋给拆了,刚拆完第二天,那个女的就成了他女朋友。他说高一的那个女朋友是初恋,他一共就有过四个女朋友,然后我总是点点头:“对,四个女朋友,都是撬别人,你是属撬棍的吧。”每一次,我都是这般嘲笑他。他也总是大义鼎然的说:“爱情是不分先后的,我爱的人,只不过先爱上了别人,出现的顺序并不能阻止我们相爱。”我点了点头:“嗯,对,初恋也是,我知道的叫初恋,初恋之前的都是按第几任‘初恋’来算的,今天的女朋友到了明天,也算是初恋了。”他还是振振有词的回答我:“那小时候那种过家家都不算是谈恋爱。”

我把他叫来,是因为我觉得在罗罗的问题上,他似乎比我有经验。结果他听完我毫无添油加醋的叙述完整件事的完整过程后,他笑了:“可以啊,在一个女孩子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趁虚而入,你学到我精髓了。”我捶了他一拳,没好气的朝他说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在我面前哭,怪可怜的。”他带着奸笑跟我说道:“因怜才有爱,你心疼她是因为你喜欢她,最重要的是,她好看。”我打了他一下头:“正经点,那时候才第一次见面,什么喜不喜欢的,在你这爱和喜欢也太不值钱了吧。”他瘪了瘪嘴:“这个社会最不值钱的就是‘爱’字了,随便一句我爱你,都能哄到小姑娘神魂颠倒,稍微成熟点的再开辆好车,嘴再会撩一点,那时候,爱就不是说的了。”我踢了他一脚,没好气的说道:“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渣男太多,现在的好姑娘才少。”他又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我:“别说得那么清高,爱嘛,不是说的就是做的,或者就是”他又朝我挑了挑眉,我点了一支烟,跟他说:“别卖关子。”他奸笑着说道:“就是,做~的~啊。”我看他脸上欠揍的表情,我吐了一口浓烟过去:“说认真的,我是请你来告诉我怎么能够不伤到人家还能够避免尴尬的。”

他从我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这个好办,她要啥你就给啥不就好了,人家要你,你就从了呀,这样既不伤人,又不尴尬。”我瞪着他,他赶紧改口:“那如果说你不想答应的话,这就难办了,她那话说出口,你要是不答应,你们始终会有个坎,哪怕是你们觉得说开了,那坎还是在那,那就等呗,等到她释怀了,你心里也不愧疚了,那不就好了。”我又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说道:“你这等于没说。”

他灭掉烟头,跟我说:“我在你这待到晚上吧,看看是何方妖孽让我们的李公子愁白了头,不过先说好,酒你请。”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走进吧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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