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酒吧的灯亮了起来,罗罗也踩着点来到酒吧,她的眼神依旧无光,进了酒吧也没搭理和她打招呼的房东,只是默默的去二楼卫生间换上衣服,默默的走到舞台上,拿起麦克风,点开伴奏。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是陈升的《把悲伤留给自己》,唱完之后,又唱了五月天的《温柔》,林宥嘉的《浪费》,一整晚都是如此让人哀伤的歌,房东期间走进吧台打趣的戳了戳我:“你看看你,把人家给伤的。”

复古钟的时针转到了九点,罗罗的最后一首歌是田馥甄的《你就不要想起我》,唱完后她便默默去卫生间换好衣服,之后只是来到吧台跟房东静静的说了一句:“明早我有课,我先回去了。”房东点了点头,只是叮嘱了一句:“路上慢点啊。”

此时的江小鑫身边早已经坐着几位姑娘陪他一玩骰子,我走到他旁边,踢了踢他的脚,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还恋恋不舍的跟着姑娘们说:“你们先玩啊,我马上回来。”

我和他走到酒吧外面,看着往小区走去的罗罗背影,江小鑫递给我一支烟:“姑娘不错,是个好姑娘,其实房东说得没错,碰到个这种女的,好好珍惜吧。”我看了他一眼:“你呢?你还能跟我说这种话?”他笑了笑:“我这不是没碰上这种姑娘么。”说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房东端出三瓶酒,走到我们身旁,三人对视一笑,碰了一下:“来,干!”

小屿的出现是我意想不到的,我是一个极其不善于处理感情的人。小屿的出现,我感觉我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那年,谁还不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

小屿是莫莫的前女友,也是我的前女友。莫莫在高二时与她分手,她复读,赌了高四,而莫莫也在和她分手后选择辍学。她高四,美术生,从县城里来到桂林学习。依然是平安夜,我给她送去了肯德基的全家桶和一个一米八的大玩偶,当时已经有很久未见。因为我们在社交软件上聊天时,说到那年我还是文学社长,她是隔壁动漫社长,我借着“社团与社团间应该互相走动互相学习”的理由在平安夜混入了他们动漫社的聚会中去,她递给我一个苹果,她说这是她送出的第一个苹果,我当时还取笑她为什么不先送给莫莫,她只是告诉我他们已经分手了。

我记得那个苹果,因为那也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个平安夜苹果。

我依然记得那天她的模样,我穿着风衣和围巾,拖着一位朋友陪着我,把大玩偶和肯德基送到她所在画室的门口,当时她还没下课,我与朋友便在画室门口抽着烟等着,圣诞节的桂林,冷暖与穿多厚并没有多大关系。

她出现的时候,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外套很长,把她牢牢的包裹着,她也裹着围巾,还有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中,身高不高的她从远处看时,就如同一个行走的黑色方块,其实近看发现,真的就是一个行走的黑色方块,她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也深深的躲在了围巾之下。她里面穿了很多,因为她看起来特别的臃肿,我伸出手把全家桶递给她,她伸出手来接,这时我才发现,她还戴着黑色手套。我把全家桶递给她后,吹了吹自己的手,她问我:“你是不是很冷。”当时我与她只是朋友,自然也不会跟她客气:“当然啊,你吹吹看。”她思考了一下,脱下手套递给我,我摇了摇手:“不用,我马上就回去了。”说完我又叫来站在不远处的朋友,把大玩偶拿过来,说实话,当时我给她送一个如此巨大的玩偶并没有什么“浪漫”的想法,而是贱兮兮的我只是想取笑她的身高。

她接过玩偶和全家桶,我们寒暄了几句,她便说要回画室了。她回画室,我也该离开了,我与朋友扭头就走,她放下玩偶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拜拜!”我也回头想要朝她挥挥手,可问题就出现在了这一次回头。

那一眼让我心里五味杂陈,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驱使我想去拥抱她,想要在寒冷的天给她我的温暖。我还是笑着跟她挥了挥手,告别后我回到住处,心里不断的重复着那种感觉,欲望冲破了理智,我的手和脚开始变得不自在,我的心也开始如同乱麻,我能清楚的听见我的心跳与呼吸,我慌了神。

圣诞节我们在社交媒体上聊天时我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她说:“我希望下一次艺考能考到我想去的学校,你呢?”我跟她说:“我想去找一枝槲寄生,把它放在你的头顶,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吻你了,在我出现之前,请你远离任何一棵树。”她只是回我:“你又开玩笑了。”我沉默了片刻,因为自从她和莫莫分手后我们之间经常嘲笑对方没人要,然后就经常说要对对方负责之类的话,所以当她把这一次当成玩笑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过了许久,只是默默地打出了:“这次,是认真的。”她也过了许久没有回答,最后也给我一个答案:“我知道啊。”

我心想,这不拒绝,岂不就是答应了?我有些欣喜,我问她:“那我们算,在一起了?”可她又给了我一个对不起。

我没有再回复她任何一条信息,直到有一天,我和那位陪我送东西的朋友想要聚一聚,便决定下馆子。当我们走到餐馆门口,我看见一个背影,与她的背影极为相像,我只觉眼睛一黑,脑袋便一片空白,腿也随着一软,之后便摔倒在地,朋友赶忙跑来扶起我,餐馆也给我端来一杯糖水,我缓了许久,才夺回身体的掌控权。那晚我发信息给她,问她是不是来过这边,她否认了,我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回复。

她主动找过我,很多次,问我为什么不找她,我跟她说:“我以为你讨厌我。”因为每一次我想要约她出来玩,她都拒绝了我,而自从那一次之后,她对我说话的态度也略微有些冷淡,她说她只想好好的学习,我说我能等她,我跟她说:“我会很乖的,如果你不希望我打扰你,我会安静的等你。”她让我不要等她,她说我们不合适。小孩子的过家家总归是幼稚,我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其实当时的我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我对着她死缠烂打,用尽各种只能感动自己的办法想去感动她,可往往越是这样,她离我越远,知道最后一次,她说我真的很让她讨厌,我们这辈子都没有任何的机会,让我死了这条心。

后来,便再无后来。

我等了她,等了她四年,她杳无音讯,那时候江小鑫是我们共同的好友,但之后,江小鑫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她,每次提及她,我都会变得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有着极大程度的打击,最严重的一次,让我呼吸难受到四肢发麻,吓得他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她与我有着特殊的含义,我的故事迟早会展示,但不是现在,我只能说,她与我,曾经真的很重要。等了她四年,我自认能把她忘掉,因为也不会再主动想起她,于是我便开始寻找新的伴侣。

可她出现后,心里就像有了一杆秤,无论是谁,都会拿去跟她比较一番,出现的结果仅仅只有:很像她但是不是她、和她还是有很大区别、为什么不是她这三种而已。于是时间一拖便拖到了周婷的出现。我拒绝罗罗还有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小屿,周婷没多么难忘,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并不会成为心结、心坎,或者,心魔。

而她,可能便是我心中最大的心魔。

今年圣诞,她出现了,她给我打了电话,她十年没换号码,我也是,她的号码,我怎么会不记得。我们约在了酒吧,我给她调了一杯酒。“好久不见。”她见我第一面,有些腼腆的低下头跟我说出这句话,酒吧的音乐纵然大声,可我依旧能听见我“砰砰”的心跳。我有些慌乱的也回她:“好久不见。”我问她:“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她说:“我以为你换号码了,我怕我找不到你。”我有些惊讶,惊讶到呆滞:“为为什么会怕,会怕找不到我。”她没有回复我,只是低下头笑了笑,我开始结巴:“我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所以”她抬头看着我,尽管过了十年,没错,还是那个笑容,那个困扰我十年的笑容。她说:“我当时并没有讨厌你,我讨厌的是我自己。”我有些不解,我开始解释:“我当时以为,我当时以为是你觉得我不够好,所以我开始慢慢的让自己越来越优秀,最起码能够让自己感觉自己很优秀,我学习各种新东西,我开始接触你喜欢的世界,你喜欢二次元,我找朋友给我推荐动漫,带我逛漫展,让我了解越来越多与之相关的一切,你喜欢画画,我让朋友给我定制了一套画具,你喜欢”我越说越激动,她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她轻轻的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江小鑫偶尔还是会跟我说起你。”我呆滞的点了点头:“噢!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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