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走到长沙发边上,一挨看见楼梯转角处的脚尖,就有意无意的咳了一声,先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大声说:“我怎么感觉像是在恭候什么国家元首呢?嗯哼──,有请旅美画家柳书桦先生及太太白雅茹女士。”

袁威瞎起哄的率先鼓掌,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及时的缓和了气氛。一身黑西装的柳书桦和穿着红色旗袍、裹着羊绒披肩的白雅茹手挽手出现在楼梯转角处,柳书桦腼腆地笑了笑,指着刘毅说:“都是你闹的。”

“你不愿意啊?要不这么着能把你们两口子请下来吗?下来吧,有你认识的,有你不认识的,有认识你的,有不认识你的,我来一一、给你介绍。柳太太,我还是给您介绍吧,都认识认识吧。”

白雅茹优雅的和每一个人握手,临近温庆久,柳书桦机警的拉住了白雅茹,抱了抱拳说:“久违了,温兄,别来无恙?”

白雅茹诧异的看了看柳书桦,灵机一动道了个万福:“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温兄──,文胸?”白雅茹自知失言了一样,怪模怪样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又扫视众人一遍,终于和已经领悟出含义的娜娜对上眼,两个人同时娇羞的笑了起来。

白雅茹隔着沙发一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娜娜可没这么客气,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笑一边伸手在姜大鹏的胸前比画。姜大鹏气恼的推开她说:“少没规矩。”

温庆久淡然一笑,不无刻毒地说:“没什么,能够这么广泛的和全世界的女士亲密接触,是我的荣幸。我个人倒是更喜欢心灵的交融。”

刘姝端着一盘茶穿过饭厅走出来,适时的打破了尴尬局面。

“人都齐了吧?还有谁来吗?都别站着了,来,先喝点茶。”

刘毅指着刘姝手里的杯子对温庆久说:“这杯子都是我新买的,可百分百全是为了照顾您的,我都消过毒了。你们看,刚刚好有这么多种颜色,我想着你们都得住两天,各人认准了自己的颜色,不怕错拿别人的杯子。”

刘姝有意把盘子先递到温庆久面前,温庆久感激地说声谢谢,挑了一个白色的杯子。

刘毅大声说:“我来我来,我来分配。我看看啊,刻子,纯洁的蓝色你的了。呵,黄色,姜大鹏,非你莫属!和谐的绿色,袁威。健康的橙色,绫妹妹。幸福的红色,柳书桦,高贵的紫色,柳太太。娇艳的粉红色,娜娜小姐。最后一杯,怎么回事,到我这怎么就剩咖啡色了,真难看。”

“不难看,和你多和谐,你也算是金领一族了,喝咖啡显身份。你土老帽喝不惯咖啡用一咖啡色的杯子喝点茶,我们也不寒碜你。”袁威也被静绫的沉默搅得心神不宁的,端起杯子塞在刘毅手里,“都坐,都坐,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是不是,刘毅?”

“是是是,都坐吧。柳书桦,你可是黄鹤一去杳无音信,好好跟他们说说,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柳书桦先将众人细细的看了又看,娜娜和姜大鹏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静绫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袁威站在她身后;刻子端着他的杯子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美人榻边,让出长沙发给自己和白雅茹;长沙发的另一端是温庆久,克制地将自己缩到最小的地步,还有就是刘毅,当仁不让的屹立在地毯的中间。柳书桦舒了一口气,感叹地说:“十几年了,都没怎么变。真的,没什么变化,在我来说就和昨天一样。这么又往一块一坐,我就仿佛回到从前,老有一种明天要交作业的感觉。别笑啊,是真的,我想说的就是、就是那种──”

白雅茹看了柳书桦一眼,优雅地把披肩拉了拉,心直口快地说:“我懂,忐忑不安的感觉是吗?你呀,就这毛病,一激动起来,加上想说得话太多,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她也扫了大伙一眼,轮廓分明的脸上摆出一股媚人的神色,“别看我和你们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听你们的事我可听得多了,是不是?书桦和我在一起多少年,我听你们的事就听了多少年。什么刘毅是怎么写字画画的、袁威又怎么油嘴滑舌能说会道、温庆久怎么爱干净嫉脏如仇、刻子怎么心细如发、姜大鹏如何又通今博古……,所以我一看见你们,不用介绍,就能猜出个大概谁是谁。”

“是啊、是啊,”柳书桦来了情绪,双肘撑在膝盖上,手心朝上,“你说要是上学那会确定的说将来谁能干什么还真不好说,可今天回头这么一看,好像各人该干什么都是早有预兆的,当年是个什么个性今天就注定要干什么。这可能就是古语说的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什么呀,你是不是中国话都说不利落了!那叫三岁看八岁,七岁看到老。”刘毅退后斜靠在电视柜上,忍不住抢白道,“这些都是马后炮,我可没觉得。我打小看你们个个都是草包,怎么都裹块漂亮布成了绣花枕头了。”

袁威伸手揪了揪刘毅的头发,冲着他上下看了一眼说:“你小子还不如我们呢,我们好歹还裹块漂亮布,您是赤裸上阵直接就把这草包样现出来了!”

刘毅和袁威开始互相攻击起来,闹成一团。姜大鹏摊在沙发上,时不时居心叵测地插句话。温庆久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杯子,也理论性总结出一两条精要,柳书桦则完全没有了说话的余地,就算是涉及他的也被白雅茹代了言。娜娜斜倚在沙发靠背上,觉得根本就搀和不进去,一回头看见坐在后面的刻子,就问:“刻子,我这么叫你行吗?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刻子先生?刻子警察?都好怪耶──,还不知道您姓什么呢?”

“叫我刻子就行了。”刻子知道那五个混蛋肯定听见娜娜的问话了,用一副谁说出来我跟谁急的表情把他们的幸灾乐祸的窃笑堵了回去。

娜娜干脆起身坐到美人榻上,“您是不是见过好多死人?您相信有鬼神吗?我听人说人死了在火炉里被烧的时候会坐起来,是吗?我小时候去乡下见过人家起棺材捡骨头,有的人说棺材开盖的时候能看见那个人死以前的样子,然后才看见一堆白骨,我觉得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见过吗?听说在停尸房呆久了身上会特别凉是吗?要是那样夏天跟家放两尸体不就不用开空调了?”

“尸体会臭的。”刻子一本正经的回答,装做没看见白雅茹投射在娜娜身上嘲笑的眼神。

娜娜毫不察觉,点点头说:“是哦,那也不行。人死了还会有尸斑是吗?我可不要,我要死了我就把全身都抹上粉底霜,让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上吊死的人是不是舌头会吐出来?你见没见过淹死的人?我听说会发涨,涨得跟个圆球似的,嘻嘻,要是本来就胖,跟姜老师一样──,那才好玩呢!”

刻子哭笑不得,白雅茹接过话题说:“警察也不全是和死人打交道,其实更多的是和活人斗心眼,是吗?刻子,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犯案吗?”

刻子摇摇头。

“为什么没有呢?”白雅茹舒适地将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旗袍的分叉处露出了浑圆白净的大腿,“只要不留下任何把柄,把所有证据都毁灭了不就行了吗?”

姜大鹏不知道是抵抗不了白雅茹的火辣还是有意想接近静绫,离开沙发摆弄音响去了。

刻子想了想说:“毁灭证据的同时也是在留下证据,越是处心积虑越有破绽。”

白雅茹若有所思,托着腮说:“说的有道理。计划得再缜密也难保有想不到的。有时候天才犯罪还不如傻瓜犯罪,动机单纯是最难看破的。”

娜娜说:“我可不这么想,根本没必要杀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光把他杀了有什么用,要让他活受罪。”

白雅茹懒得理她,对刻子说:“我听说中国现在也改了,不是像以前那样抓到一个嫌疑犯就死把罪证往他身上安,也是先假定他无罪。其实,这样一来只要犯案人一口咬定没干你不就没办法了?就向辛普森那样,花得起律师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那就是袁威的事了。”刻子有点坐立不安了,怎么几位女士都爱讨论这个话题。

“说我什么呢?夸我可以当面的啊,我受得起。”袁威听见自己的名字,凑了过来:“你们说什么了吓着刻子了?刻子你还往哪缩呀,讨论杀人呢?这题目好,我给你们搅和搅和,咱们今天就定一目标,看看把谁干了,咱们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能让人发现。”

静绫看着走到娜娜和刻子之间的丈夫,眼光却瞟过姜大鹏,幽幽地说:“要做就不怕认,大大方方的才是好汉。”

袁威嘘一声,故意压低了嗓门说:“别这么说,让人知道就没劲了,杀人也是一门学问,没点智商做不来的。我跟你们说,破案最怕的就是谎言,一个人做,其他人帮着你说瞎话,福尔摩丝再世也没脾气。咱们几个好好配合配合,说干就干,想把谁做了,你们报上名来,要不咱写手上,学周瑜和孔明……”

袁威还没说完,娜娜和白雅茹同时把眼神藐向了姜大鹏,几个人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袁威说:“英雄所见略同,好!就是他了,我计划计划,你们俩配合好了,今天晚上就动手。温庆久你别装没听见跟那捡乐,给出出主意。你们医生杀人最在行了。”

“不敢当,不在合适的场合我们是不会随便下手的。”温庆久也少有的开起了玩笑。

袁威又走回静绫身后,恬着脸说:“对,我知道,你们医生带口罩是不让病人认出你们,你们带手套是为了不留下指纹,开无影灯是为了躲在黑暗里,手术室的门双面开是为了逃跑方便。你说你们医生要是误诊不小心医死了人,就算别人不知道自己会内疚吗?”

温庆久脸一沉,那股阴阳怪气的劲又上来了:“不会,起码是本着一种良好的愿望去干掉他的。革命要成功总需要有一两个人做出牺牲的。”

袁威毫不在意温庆久话里的骨头,肆意的用手搂住静绫说:“言之有理,改天还真得向你讨教两招。刘毅,请我们喝茶来了,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要在日本喝了这么几轮茶我们就该道别了。是不是该开饭了?”

“是,您说得都对。人都齐了,上饭厅吧,边吃边聊。”

刘毅打开通向饭厅的雕花玻璃门,众人鱼贯而入。宽敞豁亮的大饭厅里,正中央摆着一张原木色大餐台,前后各一、两边各四的摆放着精致的十套餐具,两盏彩色玻璃拼花的吊灯在餐桌上方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辉映着金边的高脚雕花杯的华贵气派。高背餐椅环绕在桌边,一米高的木纹墙裙原始古朴,壁上偏又贴了胭脂红洒着碎金花的墙纸,把原本高贵素雅的格调破坏得一塌糊涂。墙角酒柜里摆满了各式洋酒。一张高几上摆着一蔟盛开的百合花。

“真俗。”袁威首先开炮,其他人不甘示弱,七嘴八舌的评点起来。

“什么呀,你瞧你这点品味,无比低下。”

“就是吗,你是不是梦游的时候画的设计图啊。”

“你那广告公司要都是这么创意的我看也快了。”

刘毅咬紧了牙关不说话,你们这是嫉妒,不识货,知道这吊灯多少钱一盏,知道这壁纸多少钱一米吗?我都懒得跟你们说。这时候娜娜娇声娇气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嘛!”

刘毅一拍大腿说:“好,说得好!高山流水遇知音。”

可娜娜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刘毅气晕过去。“我要有自己的房子,我的卧室也要用这种墙纸。”

大家爆发出了一阵更为惊天动地的奚笑声,包括一直压抑沉闷的米静绫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袁威肯定地说:“对,就用这种,把这大餐桌改成大床就行了。”

娜娜自以为得了意,还要说什么,姜大鹏黑着脸拉着她坐下了。刘毅居中,左手边依次是柳书桦,白雅茹,刻子,温庆久;右手边依次是袁威,米静绫,姜大鹏,娜娜。刘姝和陶妈先端上凉菜,姜大鹏说:“姝姐。你也坐,要不要我们帮手?”

“不用不用。”刘姝前后张罗着,“你们吃你们的,真的就跟自己家一样,吃好了喝好了。”刘姝闪身出去。

袁威感叹地说:“还是有个兄弟姐妹好,我这就等国家政策放开了再给我们家大挚生一妹妹呢,好不好,静绫?我们家大挚是早产的,静绫这身体也一直不行,我特想再要一小女儿,柳书桦,我记得你也有一妹妹的,老管你叫‘说话’。叫什么来着?”

“沁琪。”

“对,你们家琴棋书画都占全了。去美国吗?我好像听谁说也出去了。”

“是,也出去了。”柳书桦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简短地说。白雅茹揣度着柳书桦的神情,说起了上海菜和北京菜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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