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刻子拍了拍刘兴的椅背,“我跟这下车,你们先回去。”

“怎么了?头儿,是不是我说……”刘兴停下车。

刻子在他肩膀拍了一下:“不,你说得有道理,我想一个人考虑考虑,通知他们明天上午都去现场。”

刻子下了车,不易察觉的瞟了一眼身后,慢慢的走到马路对面,靠在一棵树上点燃了烟。一辆深色吉普在刻子刚刚下车的地方停了下来,刻子转动眼珠看着吉普,吉普停了很久没有动静,刻子和吉普间有些微妙的东西在交流着,终于,吉普车的后门缓缓打开,刻子深吸一口气,被召唤到吉普前。

“上来我们聊几句可以吗?”车内的老人看着刻子,刻子掐灭烟头上了车。

老人问:“你知道我是谁。”

刻子点点头。

“随你怎么称呼我,离休后他们都习惯叫我翟老。”翟键的父亲翟将鸿从座位旁掏出一盒曲奇饼递给刻子,刻子不好意思的说:“谢谢,您自己吃吧,我……”

“我知道,南非鲍鱼可以喂饱的不仅仅是人的肠胃。我是请你帮我打开。”

刻子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燥热,原来翟将鸿一直在跟踪自己,对于一位历经磨难的老革命工作者来说,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刻子不敢多想,用力打开盒盖,递还给翟将鸿,翟将鸿没有接过盒子,仔细的从盒子里挑了一块曲奇饼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

车一直没有动,司机已经下车到刻子曾经滞留的大树下抽烟去了,刻子被迫与翟将鸿单独面对,同样是一个狭小的车的空间,就在不久前,当冉婷婷上车时刻子曾经感受的那种女性的温情被一种威严所取代,刻子在翟将鸿的资历,权威和洞悉一切的敏锐中变得胆小怯弱。

“这种曲奇味道非常好。”翟将鸿突然开了口,“丹麦出产的,我第一次吃过后就跟着了魔似的天天想吃,尤其是这种铺盖了一层糖霜的,我是吃多少都不会厌,特别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翟将鸿的声音低了下去,“这种曲奇很贵,我今天已经吃了两盒了,太奢侈了。小键说他买的起,我想吃多少他都买得起……。这是小键给我买的,以后就没人给我买了。”

刻子怔怔的看着翟将鸿,曾经在电视报纸上闪亮的光辉形象在没有聚光灯的暗夜中衰老疲惫,褐色的老人斑,松弛下垂的皮肤,浮肿的眼袋,摧毁他的当然不仅仅是岁月,让他在瞬间垮掉的是痛失爱子。

“翟工。”刻子轻轻叫了他一声,翟将鸿一个激灵,从沉思中陡然回转过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能告诉我现在你们的调查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吗?”

刻子为难的撮了撮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只是作为一个家属问问,已经确定死因了吗?”

“是触电后引发心脏病死的。”

“触电?知道触电的原因了吗?”

“还在调查。”

“他在厕所里,是吗?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也就是说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有电的东西,酒店要负全部责任。”

“现在还不好说,还不能肯定是意外,他杀,还是……自杀。”

“小键不可能自杀。”翟将鸿斩钉截铁的说:“他绝对不可能自杀。”

刻子啃叽半天,小声说:“现在还不能排除自杀的可能性,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翟键正受一单走私案的影响在接受调查,这个案子牵连很广,翟键会不会受不住压力……”

“这个我知道,小键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错误,我已经和他说过要好好的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有什么说什么,错了能改就好。他也许会去坐牢,会受一些苦,可是罪不致死。我说他不可能自杀……是因为我了解我儿子,他没有自杀的勇气。你明白我说的吗?小键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这次的挫折也许会把他打垮,可是还没有足够的动力让他选择自杀,我已经不在位了,可是保他大事化小的能力还是有的,他知道只要有我在,什么大事也出不了。再说了……”翟将鸿苦笑了一下;“我这个儿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会蹲下趴下竭尽可能的躲避,而绝不会在天塌下来以前结束自己,我这么说你能多少了解一些小键的性格吗?”

刻子点点头。

翟将鸿有些疑惑的问:“刚才你提到了他杀,你是说小键有可能被人害死的?”

“都不能确定,还在调查。”

“可你们既然展开了调查工作,空穴来风,就不会无因。不要对我隐瞒什么。”

“目前真的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实翟键的死到底属于哪一种,所以我……”

“他杀?”翟将鸿没有听刻子说话,微微眯起眼睛:“他杀?会吗?我听他们说小键是反锁在厕所里的,又没有其他的通道,有谁可以杀了他然后把他放在厕所里……然后……说不通啊,小键怎么会毫无反抗的被人电死呢?除非他对这个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杀了翟键,然后怎么反锁门呢?你们对现场的勘察有什么结果?”

刻子手心开始出汗了,作为一个资深办案人员,在接到案子后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去现场,没有对现场再进行认真仔细的搜查,实在是一种失职。“我们正在做各方面的技术鉴定,因为门是撞开的,有些损坏……”

“也就是现场被破坏了。”翟将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你们给自己的工作创造了难度,我不懂你们怎么侦破,也许可以从锁上提取指纹什么的,或者是……可以利用一些简单的机械装置在门外将门反锁,你们研究过吗?”

“各种情况我们都会考虑。”刻子身上的汗已经不局限于手心了,“事情来得很突然,翟键他们上酒店开房间也是一个很偶然的事件,会不会有人随身长期携带着工具随时准备做案的可能?您所说的机械装置就不是简单而是相当精密的才保证万无一失,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这样的工具。当时里外两间屋加在一起一共是9个人,并且不断有人进出翟键的房间,要在众目睽睽下杀人并伪造现场有点不可思意,时间上也不足够……”

“如果合作呢?你不是说不断有人进出吗?一个下手,一个伪造现场,一个销毁工具……”

“对不起。”刻子挺直了脊背,任汗液无助的流淌,“对不起,我不能再和您讨论更多了,您如果有什么具体的情况可以向我们反应,我们会跟进,但我无权向您透露更多关于我们正在调查中的进展详情。”

翟将鸿把脸板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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