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询起身往外走,说,“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到时候别说是我写的,我去校场了。”

折冲府又到了冬季练兵修整的时候,李询去辞别**要去练兵,秀英说,“孩子就快出生了,你老实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万一再崴了脚,谁顾得上管你。”

李询只得返回去看韩琦,没想到婉儿已经在那里和她说写书的事,韩琦也赞成,拿出他两个这些年写过的诗稿和文章给婉儿看。

婉儿看那些诗稿杂文保存完好,点点滴滴记录着他们这几年的成长,恩爱,误会,相思,努力和精彩,还有许多文章,讲解排兵布阵之法,天文地理知识,甚至苗族风俗习惯,厚厚一沓,再继续写下去,几十卷都写不完。

李询拿起几页看了,是去年被关禁闭的时候韩琦写的,自己并没有看过,原来我在那边想她的时候,她也在想我,想到她白天在人前欢笑,夜晚独自流泪,默默写下这些刻骨铭心的爱和不能长相厮守的隐痛和遗憾。

苏婉儿更是看着看着,眼圈红了,明白了他们真的不是苟合,而是爱的非常真挚,非常不容易,明白为什么我稍微对韩琦凶一点,他就不痛快了,他是豁出命去爱护她的,我竟然妄想取而代之,多么可笑,婉儿本性也有些多愁善感的,想着想着掉下泪来。

韩琦看她流泪,急忙要收起来,说,“这些拿错了,我这就去烧掉。”

婉儿摆手说,“没事,是你写的太好了,你不要丢掉,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只是要修改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韩琦忙说,怎么会呢,我的东西,连人都是少妃的,何况这几张纸。

婉儿说,这样,诗稿杂文那部分我来整理,那些写天文地理,排兵布阵的文章,你来整理。以后肯定还会写,再慢慢添上去。

韩琦笑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这些都是小王爷想出来或者摘抄的,叫我替他抄下来装订成册收藏好,还没跟他去操练过。”

苏婉儿感叹诗稿写的好,只是太过于哀伤了。往后翻了翻,也有写的含蓄浑厚的,也有写的别致风雅的,字体都一样,竟分不出到底是他俩谁写的,当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婉儿吩咐侍女把诗稿搬回芙蓉园,转身也跟了出去。李询伸手戳一下韩琦脑门,责怪道,“你傻不傻,这些东西也给她看?”

韩琦摸着头,说道,“少妃是我主母,又不是别人,要我的命都会给她,再说她能帮你出书,多好的事,你还埋怨我。”

李询无奈,叹气道,“琦儿啊琦儿,你真是对人一点防范的心都没有,那些稿子是我写给你的,你给她看合适吗?”

韩琦笑嘻嘻的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里还有几张你写的,我都没好意思往外拿,好在我多数都是仿你的字体写的,估计她也分不出来。她若问你,你就说是我抄别人的。”

李询松一口气说,总算没有傻到家。韩琦把手中仅剩的几张诗稿收好,问道,“你不是去校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询说,“母妃怕我再受伤,让我等孩子出生后再出门,”摸了摸韩琦的大肚子,“我都有些不耐烦了,他什么时候出来?”

韩琦双手扶着腰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奶娘说或许要到正月了,我也巴不得快点生下来,腰酸背痛的,夜里都睡不好觉。”

奶娘说的一点没错,除夕之夜,王府众人守岁,处处灯火通明,前厅正敲鼓吹笙驱妖,吃团圆饭。韩琦听着鼓声阵阵传来,肚子震的疼起来,弄的奶娘和接生婆一宿没敢离开她卧室,结果天亮又不疼了。到了初一下午,又开始一阵接着一阵疼痛,女官便去报知王妃。

秀英笑道,“这孩子,倒是喜欢凑热闹,难道今晚就要见面吗?”亲自来韩琦住处指挥侍女们准备接生。王妃驾到,都不敢怠慢,侍立左右听从吩咐,有条不紊端水送巾。只听到接生婆指挥声,韩琦疼到无法呼吸,也并没叫出一声,子时刚过,顺利娩出一男婴。

众人拜贺王妃,早有人去报知王爷,元庆也正在上房等候消息,先赏赐了接生的众人。李询看了儿子,又要进产房看韩琦,被女官拦住不许进。苏婉儿有婆婆在这里,也只得跟来侍候,看着婆婆抱着李微爱不释手,夸赞了孩子几句。

秀英对她说,“孩子已经平安落地,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也回去了。”叫李询陪婉儿一起回去,李询回芙蓉园打了个盹,天刚蒙蒙亮,又跑去看儿子。

苏婉儿独守空房,看着烛光发呆,想想他三口此时幸福甜蜜,心内酸楚。南珠打发走了李询,披衣坐在婉儿旁边说,“天还早,少妃再睡一会儿。”

婉儿苦笑道,“我哪里睡得着?我以为原谅了他们,他们会感激我大度贤惠,从此无忧。谁知道这苦果还没尝够,他们欢天喜地的,有谁在乎我的感受?我看着那孩子,实在喜欢不起来。是不是我心胸太狭隘了。”

南珠劝道,“依我看,小王爷和少妃也是十分恩爱的,明年也生一个小公子,何必羡慕她?”

婉儿说,“你不懂,我不是羡慕她有了儿子,是羡慕她占据了小王爷的整个心。他们那些诗稿杂文里面,字里行间,情真意切,儿女情长,再难有人插足进去。他对我,不过是应付罢了。”

南珠说,“小王爷是有情有义的人,王爷王妃也都是明白人,不会坐视不管,任凭他专宠一个侍女,冷落正妻。”

婉儿暗自思忖,我是不是把李微抱过来亲自抚养?不知道他们怎么和外人说这孩子的生母是哪个。亲王府长孙竟然是庶出,韩琦身份卑微,难入宗谱。把那孩子落在我名下,是不是皆大欢喜?可怜我堂堂苏大小姐,曾经是多么骄傲自信,如今竟然走到想方设法讨好丈夫的地步。

苏婉儿想到的问题,李询此时也正犯愁,听侍女们叫韩琦姐姐,十分逆耳。

这一天趁**高兴,试着问道,“母妃,韩琦已经给我生下儿子了,是不是给她一个名分,也好叫她体面一些。”

秀英皱眉问道,“她还不够体面吗,她那里上上下下侍候的侍女有几十个,吃穿用度也几乎和婉儿一样,就差个称呼了。你处处替她着想,可想过婉儿的感受吗?婉儿才是你妻子,你应该替她打算,多陪陪她才对。韩琦不仅不能给她名分,你以后还要离她远一点,免得让下人们以为,有了主子的孩子就可以一步登天,为所欲为!”

李询默默无语,意识到自己已经伤害了两个爱他的女人。一个为他生了孩子依然还是奴婢身份的韩琦,一个为他不顾一切改变自己的苏婉儿。我该怎样爱护她们才对得起她们一片痴心?

秀英虽然这么说,还是问了元庆一句,替韩琦讨封,被元庆一口回绝。秀英说,“我不是为了别的,就怕微儿满月的时候,人家问起孩子**来,说出去不好听。”

元庆说,“那就不要做满月,除非让婉儿抚养孩子,落到她名下。”

秀英不肯,怕婉儿对孩子不好,要亲自抚养李微。不让做满月,就趁太妃六十大寿,热闹一番,全副仪仗排出几里地,浩浩荡荡去建元寺上香祈福,回来在府里大宴三天,每日笙歌燕舞,散财舍粥。

韩琦自知对李微的抚养问题无权干涉,能每天去王妃那里看看他已经心满意足了。闲下来无所事事,依旧整理那些书稿,摘抄经典字句。

这一天随苏婉儿出门,回来在大门外下了车,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回身一看,原来是上次在西坪村遇到的祝姐,走过去笑着问道,“姐姐怎么有空找我了?”

祝姐把她拉到一边悄悄说,“我在这附近等你好几天了,见你真是不容易,你知道吗,黄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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