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城,街巷。

繁闹的集市,喧嚣的人声,充斥在两人耳边,两人并肩走着,单黎夜挑眸一笑,望向他:“你这辈子有哪些地方没去过?”

龙云紧锁着眉,犹豫了会儿:“一定要回答?”

他不太适合做这种阅读理解题。

“难道那个地方不好启口?”眸光随处漂着,单黎夜手指随处一指:“酒楼?官府?镖局?亦或是青楼?”

最后两字,戏谑似的出口。

龙云有点变化,被她捕捉。

单黎夜心情不好,只好再问:“青楼……你是不是去过?”

“……去过。”沉闷延长的声响。

这两年,他跟着龙轼风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到,什么样的地方没去过,去青楼这样的地方不奇怪。

龙云不由的偏脸,瞧见她铁青的脸色,后续补充:“只有一次。”

“你倒是实诚。”收敛的脸色这才舒缓展开,单黎夜拉着他:“今日我带你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从未去过?

龙云紧缩眉角,身体却被她拉远。

这个地方,他真的从未来过!

满室的油烟味,满室的胭脂味,满室的汗味,满室的错声。

有人穿戴整齐,亮闪一身进去,出来之后,可能衣服已被扒光,还要当街被夫人骂,有人穿着麻布衣进去,出来可以金光闪闪。

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有人乐忠于它,有人唾弃它,瞬间可以成为天堂,也可以成为地狱。

譬如龙云身边的单黎夜,已经成为了那类能上天堂的人,乐此不疲。

“买大还是买小?”

一袭白衣轻衫,这女子……不,该说她是男子,豪爽般的单脚落在凳上,身子却坐在桌上,手中摇晃着圆筒,里面骰子的碰撞声响翠翠。

“开买,开买。”单黎夜摇晃着的手,划过桌前的所有人光溜溜的眼珠下:“买小?”

“龙爷您又来了,这次,小女子还是买小,买您一笑。”

有一抹娇艳的手,不着痕迹地扒拉上单黎夜的衣角,许是她容貌不差,竟有女子垂涎欲滴。

众人哄堂而笑。

买小,买笑。

谐音,话中人自有话中意。

单黎夜毫无怜香惜玉的推拉开那双油手,见所有人都押在了小上,手中骰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摆。

摊开手掌心,看着骰子上的点,单黎夜这才漏出爽朗的笑:“大,我的!”

拂袖间,将所有的铜板子扫向自己身边,她的眸光不着边际的扫过众人失望的眼神。

众人偏不信邪:“再赌一把,我就不信还是大。”

“好。”

单黎夜清脆爽朗的回声,方要摇动股骰,有人却比她快。

“这一把,我来摇,你来猜,如何?”

声音浑沉,嘶嘶哑哑。

而那温厚有力的双手,以看不见的速度压在了单黎夜的手背上,制止住了她摇骰。

这个人……

余角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破烂的衣衫,蓬乱的头发,满油的双手,这样一个破烂乞丐,却仍有浓妆淡抹的女子往他身上贴,试图得到好处。

这个人,从她入长赢赌坊的那刻起,便毫无缘由的盯上了她。

抬起的目光从那双手收回,单黎夜仍是一字:“好啊。”

微微挣脱,对方却不放。

对方握着她,不禁低声赞叹:“好一双巧手啊,龙爷的手真有女人味。”

身旁的龙云蠢蠢欲动,手中长剑出鞘半截,准备砸场子。

动作被单黎夜止住,对那人道:“你赌不赌?”

“当然要赌。”

乞丐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蓬乱发下眼中独怜,唇角已是邪起了一个弧度。

骨壶震动,乞丐摇晃着骰子,冷致的双眸,却是紧盯着单黎夜,时不时扫过她全身上下,不离片刻。

那样玩味的眼神,突然让单黎夜极其有些不舒服。

骰子震落,豪爽欢快的声音传遍满桌,乞丐的眼眸带着邪肆之意,望着她:“龙爷,你猜?”

“大。”

没有任何的犹豫,一个重重的音调落下,是她清雅的声音,而她清浅淡淡的微笑,婵婵点点映在乞丐的视线中。

衣衫邋遢的乞丐并不着急掀开骨壶,瘪嘴道:“赌钱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来点别的彩头?”

单黎夜纤长的手指,悄然按住那骨壶,放在乞丐单手之上,笑容阴媚,瞧向乞丐:“你想赌什么?”

乞丐盯着她覆盖的手,她那一抹笑的深味,怎能阴白其中的不怀好意。

她若不耍点把戏,怎么能赢得这么多铜子,他若不耍点把戏,又怎么能赢她?

众人不知的是,骨壶里的骰子,在看不见的黑暗处,无尽翻滚,叮当作响,表面却是风平浪静。

两双手,用内力在较着高下。

乞丐笑得游刃有余:“龙爷若输了,你就伺候我一晚上,如何?”

桌前众人表情怪异。

这两个大男人的打赌,竟然用伺候两字,果然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有。

这龙爷一身青艳亮丽,是个俊俏小公子,难不保有人看上。

“若你输了,也要陪我一晚上。”单黎夜双眸冷艳:“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反抗,你敢赌吗?”

众人抽吸。

静默不动的龙云,看了她好几眼,附身过去,搭在她身上,示意她别玩得太大。

单黎夜含着轻缓的笑意,让龙云退开一些,以免到时伤及无辜。

骨壶的震动加剧,骰子被两股内力左右,周遭一圈圈的气流提升,按着骨壶的那两双手,微微颤抖。

乞丐望着这两人亲昵的动作,扯起嘴唇,冷意泛起:“怎么不敢,到时你可别求饶!”

“一起开骰子?”

“好啊。”乞丐冷笑着。

骨壶上的两双手,却纹丝不动。

仿佛抖动在眼前的手,不是两人自己的,她压制不住他,他也奈何不了她,这已是两人最大的极限,若是再耗下去,两败俱伤。

不知为何,有一点出乎她意料,她对他的这股真气细流,当真是吸引得很,她甚至有过冲动的念头,想把他身上所有的内力一点点吸过来,填补她的空缺!

这个想法很奇怪,她并未练过吸功大法之类的功夫,却情不自禁,有这样荒诞的念头。

她很讶异,自己怎会有这种冲动,她的内力虽并非全部是自己修来的,但已运用得不错,难道自己那次练功的时候不慎走火入魔,练了什么邪功?此刻与人比拼,压制不住,便开始暴露了?

可是,这人真是个巨大的诱惑啊。

他清澈细流的真气,她想吸!

但也只能想想,毕竟这种东西,除非对方自愿给予,又或者她去练邪功,否则化不到她身上。

乞丐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凝思良久,他若是控制不住定力再差点,只怕全身都要被她抽过去。

她那股内流,真是奇怪。

这是为什么?

单黎夜快忍不住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前众人诧异,这打赌的两人忽然不再有半点动静,两双不同的手,都紧紧抓着骨壶,谁都不肯先放手。

有些人不服气,两眼紧紧贴着圆筒,似乎是要将里面骰子打小看清。

有人用耳朵贴上,试图探听里面的声响,却什么也听不到。

怪异的两个人,怪异的一桌人。

全都盯着那骨壶。

“一起松手。”

“一起松开。”

同时出口的两声,伴随着两声笑,她笑的轻魅,那乞丐笑的爽朗,若想打破这僵局,只有两人同时松开才能不伤人伤己。

“三……”她报数。

凝着骨壶,乞丐数数:“二。”

相视一笑,朗朗出口:“一!”

沉重的闷响,沉重的碎裂声响。

一股波动的气流弹开,桌旁围着的众人纷纷往后倒去,骨壶破开,碎裂不堪,但骰子却有力转动着,一圈又一圈。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

“小,是小!”

有人尖叫出声,嚎叫声传遍整桌:“萧爷赢了,萧爷赢了!”

乞丐矗立如山,朝众人摆摆手,最后漏出大大的笑容,颇有得意的凝望着单黎夜的脸庞。

真的赢了吗?

恐怕……不止是这么简单。

单黎夜轻艳着笑容,跳下桌,围拢的人群自动让开,她行至那骰子前,袖子轻轻挥过。

散开间,骰子已成灰烬。

空中飞扬着的尘屑,点点散落在乞丐衣上,她只不过带动了一点风,众人可鉴,她没有碰到那骰子。

众人目瞪口呆,这还怎么比,这局该算谁赢谁输?

“那这……”僵持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附在乞丐身旁的娇媚女子蹙着眉头,缓缓出口:“算两位平手?”

“再来一局。”有人高呼。

接着众人呼叫:“再比一次。”

“龙爷……”

“萧爷……”

娇媚女子姿态矫作,声音娇柔百媚,嗲声嗲气:“萧爷再来一次嘛,可不能输给龙爷呦。”

乞丐不着痕迹的将女子推开,闪到单黎夜眼前,噙着笑意:“今天手气不好,只能赌一次,玩太多便无趣了,龙爷,你说是不是?”

“萧爷说的不错,今天到此为止。”身前的铜钱子散乱扒拉着,单黎夜拂袖一扫,收入自己囊中,想了下,留下一枚铜子,抛给乞丐:“赏你的。”

算是对这乞丐的补偿吧。

他最后,竟肯自愿被她吸走几分。

看他模样,应该并无影响。

乞丐摩挲着这枚铜子,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抬眼间,却已见她牵起她身旁那从未说过一句话的冰山男子的手,渐渐远去,消失在这热闹中,消失在这赌坊门前的帘布中。

可惜佳人,身边竟有别的男人。

可如果,他偏要她呢?

铜子抛入空中,被他轻巧接住,乞丐轻轻笑了笑,自个呢喃道:“小猫儿,还真的是你,若是我没有易容,你会不会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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