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怿山庄,如意轩。

解开身上背带,七夕琴放在了案桌上,感受到空气多余的一道目光,单黎夜不觉瞧向了门口边的人影。

忽的,手中信封飞了过去。

门外红依徒手接过,捏着手中崭新的信封皮,愣足片刻:“姑娘,这是——”

“我哥给你的。”

单黎夜踱量着红依,红依跟她同年,只是比她大了好几个月,红依来了庄上数年,起初跟在温轻兰身侧,自然有些武功底子,是温轻兰一直挺看重的沉稳侍女。

当年,十四岁的亲哥学艺归来,不知怎么惹上了刚来庄上的红依,处处欺负人家,但红依任他欺负不为所动,再后来,十六岁的亲哥竟然对十二三岁的红依暗生情愫,离家的这五年里,月月不忘寄书信,可惜,浪子有心,佳人无意,红依只看信,并不回信。

至于她为何知道这些?

单黎夜回想起来便觉得好笑,温轻兰把红依拨到了她身边照看,那些信自然而然也就送到了她手里,她并非故意要偷看,许是世上的妹妹都有捉弄哥哥的天性吧。

如若是平常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定会低眸害羞,但红依不一样,红依极为冷静淡定,甚至说:“望姑娘告诉少庄主,请莫在做这样的事,红依受不起。”

单黎夜没说多余的,毕竟她只负责送信跑腿,这两日,她在路上有所耽搁,京城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入了江舟城,她护驾有功,被封为郡主,只怕人尽皆知。

所以,红依并不奇怪她会武功。

单黎夜问:“我母亲呢?”

“夫人闭门,不愿见姑娘。”

单黎夜心中微沉。

果然啊。

不发怒,不惊讶,只是冷淡冷待。

这是七年前她刚来时,温轻兰待她的风格,这些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温情,在得知这些事时,片刻化为乌有。

单黎夜去了梨树院子。

龙云淡淡的双眸划过她全身,见她安然无恙,并未受什么伤,悬着的心略有放下,但说话的嗓音一如既往漠然:“你回来了。”

“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么?”

“我不告而别啊。”

去京城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只留一封留信,便匆匆离去,毕竟是要去闯祸,她不能拉着龙云一起。

而且她夺冰琼玉液和火灵芝……

“这个词,不能这么用。”龙云皱眉说:“你已不需要再依赖我,你做什么事,更无需知会我,或许,在你眼中,我帮不了你。”

“我没有把你当局外人。”单黎夜笑意然起:“你若想问,我可以说的。”

龙云面起波澜:“我从不对任何人奢望太多,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我们之间,互相保守。”

温暖的手掌,覆在了他清冷的手心。

这双手,他触摸过很多回,她以前常常拉着他到处奔走,把江舟城走了无数遍,常常满身是伤倒他怀里,对他说还好有你在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可她又很苦恼,问他为什么愿意等她,不怕她不回来吗?

而他冷静如常的说:“你不需要我等的时候,我自会知道的。”

现在,她并不需要他了。

也唯有这次,触碰着她温润如玉的肌肤,忽然间浸染了他的心。

他是个很孤独的人,从来没有这样信赖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被谁真正依靠过,从来没有朋友,尽管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但他知道,她不会永远都是需要照顾的金丝雀,她是鹰,会飞得很高很远。

而他,如同深陷在沼潭里的泥……

能拥有她那样片刻的明朗笑颜,心中已是非常知足。

“灵儿。”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你信我吗?”

“信。”单黎夜没有半分的犹豫,任由他握着:“你是龙云,为什么不信,但你也要信我。”

“我对你,笃信不移。”他坚定。

她笑了笑:“为什么?”

“那你又是为何?”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单黎夜回想起两个时空,她也是个从来没有朋友的人,在福利院,她性格沉冷,与同龄人格格不入,那些孩子自成小团,不愿同她往来,还把她推水里。

爷爷常常笑得很慈爱,在爷爷面前,她的笑容便跟着多了起来,她知道,她的笑容,会让爷爷感到放心。

可是,她还是没朋友。

再后来,更加不会有朋友了。

可是她遇到了龙云,这个面色常年冰冷的少年,因她一句话就去给她摘梨花,明知跟着出庄是不守规矩却还是担心跟着她去,面对责罚一人承担完全不提是她自作主张,知道她很多的秘密从未要挟反而默默保守。

有时候她会觉得,龙云很像以前的她,以至于,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想要去逗他,想要跟他做朋友。

七年前,在蝶谷谷口,她丢下一句:“等我出来。”

他便真的等了一个月,不知他是守信用还是太傻,她多处骨折满身是伤,苦笑不得的跟他说:“龙云,我出来了。”

他从不多问什么,在她倒下落地前,稳稳的接住了她,还贴心给她找辆马车……

他喜欢她,就如他所说过的,但这种喜欢无关风月。

反而倒像是心灵上的慰藉。

单黎夜凑近他身边:“我知道,你或许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更知道,你是个能深交的朋友,你笃信不移,那我推心置腹。”

“如今这事,义父那边……”龙云担忧,她此番行事,已然瞒不住,除了摊牌,别无选择……

她轻轻叹:“我会如实跟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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