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铸剑山庄的后山赶到剑山,已是红日当头,剑山半腰的周围已环绕了太多的人,人头挤人头。

铸剑山庄广发邀贴,自然是闲人免进,那些进不来的普通人,多半是只来看热闹,却不敢真的把性命丢在这里。

剑山四边环壁,只有一排吊桥可通融过去,而此刻,吊桥被重兵把守,没有邀帖,任何人都进不去。

单黎夜的邀贴由龙云收着,要进去,自然只能用别的办法,叶南翌似乎也没有,所以不得不与她用同一个法子。

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默契地笑了起来,便运足了内力,往上攀岩,在远处看,犹如两条蜿蜒的线条在飘动。

各不服输的气劲,让两人又无形中增大了速度,迎着崖风,直上山顶,一落地,单黎夜往这边看去,叶南翌也刚刚好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跟他比。

不,应该说,她比较喜欢跟有能力的人比!

两人赶得不恰好,剑山宽大的溶洞之中,已发生了多场争斗,只为一把金椅。

铸剑山庄的庄主夫人轩辕荨只设了一把正椅,为了面子,为了荣誉,武林各派皆出一人比武,最终胜者的门派掌门则可坐在正椅上,商议如何进洞取烈火剑。

溶洞中,宽大的石板上,身着深紫衣的三十多岁女子剑指对面男子:“寻雪门掌门蓝萱茉愿上来讨教。”

蓝萱茉手中的剑耀眼生辉,剑尖青芒吐露,对对面男子抱拳之后,出剑。

寻雪门,莫焰帮,流素庄,飘渺门是江湖上比较最大的势力帮会,江湖人称四大门派。而璃月教无意争夺名次不在列,幽冥楼亦正亦邪令人不齿,至于其他的,都要往后排。

这次剑会,来的最多的便是这四大门派的人,天隆寺的主持对剑并无兴趣,但为了这剑会的正常进行,为了白道之间的微妙联系,充其量当个中介人。

看着台上,一跳一闪的人影,叶南翌慵懒的靠着石壁:“真蠢。”

为了一把椅子而争斗,这些所谓的白道到底是有多看重面子与名誉,这样紧要的关头,谁都不愿向谁臣服,却唯独忘记了今天的目的,这样的人,不是很蠢吗?

单黎夜环望四周,这溶洞中不见得能有多少人,各门各派的掌门全都在此,外带自己的数名弟子,大概目测,也就百来号人。

可如若这百来号人在此处丧了命再也出不去的话,整个江湖可就惨了。

剑山如此大的动静,魔教不可能不会知道,不知他们是否有意来夺烈火剑,昨日她在客栈见过魔教四位护法,他们除了来杀叶南翌,会不会要来夺烈火剑?

她只能肯定,叶南翌这个人绝对是为烈火剑而来。

正思虑间,一把剑忽面朝她袭来!

原来方才的台上,男子忍受不住手腕之处传来的疼痛感,剑身被挑落,男子也被蓝萱茉一脚踢出去。

不巧的是,男子手上这被挑落的剑,不偏不倚,正是朝着她的方向。

大部分人只在意台场上,并未注意到这把被挑出去的剑,而单黎夜前面的众人为避免被无辜伤害,已是纷纷退开,其中有人扭头时,忽瞧到最后面这位白衣女子不为所动,难免惊讶又可惜,难道这女子不会武功,看着这剑向她飞来却不躲不闪?

看着退开成两排的人,再看着飞来的剑,单黎夜叹息,这真是逼自己提前出手。

就在旁边人为这事可惜的时候,单黎夜手腕一扬,飞速射来的剑稳稳地夹在她两指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夹住这疾驰而来的剑,又让旁人惊讶不已。

单黎夜抬眸,凝望台上的蓝萱茉,手指一弹,剑身飞速向蓝萱茉回了回去。

正背对的蓝萱茉感受到不同寻常,旋身挡住这飞速而来的剑,甩到不远处,剑身斜插入石壁,蓝萱茉回头,看清她的模样,不由退了几步,双眸盯着她的容貌,身体不禁抽动。

——她是?

——这张脸,怎么可能?

各大掌门因蓝萱茉目光的惊异,目光纷纷向排在最后的单黎夜投去,只一眼,在场的有些人明显变化了脸色,冰霜与惧怕凝结在脸上。

连一向从容的铸剑山庄庄主夫人轩辕荨也失了脸色,不免向她瞧去多眼。

这个女子……

“寒冰剑?”

有人眼尖瞧出她手中剑,惊讶出声。

“寒冰剑一直是由璃月教主秦楚潇收管,前些日子,听闻秦教主将圣女令连同寒冰剑交给了一人,莫非,姑娘就是那人?”蓝萱茉脸色难看,瞧着她的容颜,瞧着她手中的剑。

单黎夜看了一眼蓝萱茉,收回视线,淡淡一句:“这恐怕,与蓝掌门无关。”

“这虽与我无关,但姑娘刚刚可是将剑挑向了我,如此说来,姑娘是想与我一战,争夺正位了?”蓝萱茉挑了挑眉色,步履朝她走近,人群自动开路。

单黎夜笑了笑,瞧着蓝萱茉的脸色:“剑是蓝掌门先向我袭来的,我只不过是将剑还与蓝掌门,何况,蓝掌门并没有接住这剑,何来挑战一说?”

“你——”蓝萱茉铁青了脸色,一口气咽不下,冷冷看着她,手中长剑已在不觉间快速朝她出射。

眼看着蓝萱茉的剑就快要刺伤她,而单黎夜却依然不躲不闪。

剑被另一把剑挑起,飞速的几个剑花,蓝萱茉已然在剑风中退后几步,盯着眼前莫名出现的男子。

修长的剑身回鞘,一直关注着她的龙云静静的立在了她旁边,像是一个守护者。

众人惊叹,连她贴身之人的武功都如此不错,蓝萱茉这么大言不惭挑战她,无非是让自己失了面子。

蓝萱茉收敛了脸色:“姑娘,多有冒犯,我只是对姑娘手中的剑感兴趣,想比试比试。”

“冒犯倒是无碍,比试就不必了。”单黎夜的目光抬起,落在了那把椅子上。

叶南翌眸色挑起,看得出来,对那把所谓的正椅,她的眼中充斥着不屑与轻视。

“夏某听闻,秦教主收了唯一的一位弟子,看姑娘手持寒冰剑,如若不是璃月教圣女,便是秦教主弟子了?”白衣长衫,从坐位上轻缓而起,正是流素庄庄主夏禹扬。

“夏庄主对我手中剑很感兴趣,我若不说出来历,夏庄主今日是不肯放过我了?”目光浅浅,顺着那把椅子,单黎夜的视线移到了正位旁边立着的两道一直看戏的身影上。

轩辕荨与慕容佑非亲生母子俩。

“姑娘。”沉重气息蔓延溶洞,有人起坐,黑衣劲装:“寒冰剑号称武林至尊,今日到此的都是武林各大白道中人,若是寒冰剑不小心被居心不良的人拿了去,岂不是祸害武林,还请姑娘告知来历。”

“祸害武林?”单黎夜轻轻嗤笑,抬脚往那正椅走去:“烈火剑还未出剑池,诸位便为一把区区正椅在此自相残杀,丝毫不理江湖道义,莫帮主告诉我,这又算什么?”

莫焰帮帮主,莫颜锦瞧着她,一时之间失了脸色。

众人脸上皆露出尴尬之色,微微垂首。

“今日在此为一把椅子而争夺,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一己私心,难道这就是各位的江湖道义?”单黎夜话语轻然。

能坐上的人,必是武功高强之辈,一旦坐上去,面子与名誉双得,这群野心勃勃想要烈火剑的人,谁又不想坐上去呢。

“你敢说,你来此不是为烈火剑?夺剑与夺椅,本身无区别。”飘渺门岳松也起身,冷冷望着她,语气已经颇为不顺。

剑,是武林至尊,人人梦寐求之。

椅,是权利,人人求而坐之。

“是,又怎样?”单黎夜的声音清幽,没有半点的畏惧,围绕着那把椅子转了一圈:“但我要的,仅仅是剑。”

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她便是为这剑来的,这把椅子,她可不屑。

一句话,完全将目的说出,也是在场人都憋在心里却不敢明说的目的,一句话,将自己推向在场所有人的敌对方。

“姑娘莫非是黑道中人?”流素庄夏禹扬挑起了眉角,面容严肃。

“夏庄主倒是说说,何为黑道,何为白道,难道仅因我一句要夺剑便给我冠上黑道的头衔?在坐的各位,若有谁敢说不是为剑而来的,我当场离开,不再争夺烈火剑。”冷冷一笑,单黎夜惊艳的双眸如猜透人心般划过众人脸上,字语一道道拍打在这些人脸上。

没有人敢站出来,没有人敢反驳,那便是默认,都想要剑罢了。

四大掌门沉默,表情各异,似是在思索,似是陷入了某一夜回忆——那一晚,那一个女子,血染枫叶林。

“姑娘说的有些道理,既然姑娘是为剑而来,那就莫要在剑还未出剑池之前就伤了和气,铸剑山庄曾发话,无论谁有本事拿到剑,剑便归谁,这句话依旧算话。”轩辕荨缓缓上前几步,低眼瞧着她:“大家比武都比累了,区区一把椅子算不得什么,我这就让人将正椅撤去,请大家喝杯茶歇歇,再一起商讨如何进璇火洞剑池取剑。”

说完,侍女纷纷端着茶杯出来,将茶杯放在了各掌门的椅子上,一位黄衣侍女也将一杯茶递到了单黎夜的眼前。

单黎夜抬眼略瞧,黄衣女子便是昨日在茶馆的那位姐姐,只是黄衣女子连翘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一丝丝的——惧怕?

身边的茶,大家似乎都没有要动的意思,都看向一旁立着的单黎夜,而单黎夜也瞟了一眼他们,目光落在轩辕荨,以及旁边的男子慕容佑身上。

轩辕荨对上她的目光,明白大家的顾虑,给慕容佑端了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我愿以茶代酒先干为净。”

轩辕荨一口饮下,放下手中杯子,一一环视周围人,慕容佑紧拧着眉角,顺着轩辕荨精锐的目光,也缓缓喝下。

连翘双手已经颤抖,若是这位姑娘再不拿起,这茶杯只怕就要被自己抖落在地。

连翘并不认识这位姑娘,只是记得昨日茶馆之中,这位姑娘也在,从方才姑娘的表现来看,武功绝非泛泛之辈,若她真是璃月圣女,昨日妹妹出言侮辱璃月教,她送妹妹一枚银针,似乎情有可原。

“慕容夫人客气了。”杯子被端起,减轻了连翘手中的重力,单黎夜几乎能听到黄衣女子呼气放松的气息。

茶杯,在鼻尖轻微划过。

香味入鼻,无色也无毒。

单黎夜微微一笑,只细饮一小口,放回茶盘上。

杯子碎地的声音,却是岳松已忍耐不住:“武也比了,茶也喝了,慕容夫人是时候该让我们瞧瞧烈火剑!”

“众位周知,烈火剑数年来一直在璇火洞剑池锻造重生,先夫当年怕剑被轻易盗走,于是设置了重重机关,可惜先夫多年前发病故去,来不及遗留任何话语,这机关图纸已经不在,众位若要入剑池,必是艰难险阻,再而剑池中烈焰高丈,少有人能近身,希望众位齐心协力,能将剑取出。”

轩辕荨会意一笑,佛袖间,机关触动的声音响起,这不大不小的溶洞,已破开了一方小洞——璇火洞的入口。

轩辕荨看了慕容佑一眼,视线交换间,便抬脚离开,而慕容佑留在此处,显然是想跟大家伙一起进洞……

既然轩辕荨放出话,谁能取得剑便归谁,那铸剑山庄自然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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