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在家好吃好喝养了几天，又咽不下这口气，琢磨着什么时候来店里面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他打的主意很不错，自己又没有被舒影劝退，重新来上工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吧……如今便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舒影店里，假装自己这么几天旷工都是因为生病。
但是算盘打得好，却不见得会有人买账。
章程刚一进店门就被正在扫地的一个伙计给拦住了。
伙计手里拿着扫帚，用斜睨的眼神望着他，随即慢慢直起身来，比章程高出了一个头，凶神恶煞的问了一句，“干什么的？”
什么干什么的，我可是这个店里的伙计！
章程原本这句话都要脱口而出了，又被他自己给堵住，换成了平静却有点不那么心平气和的语气，“我是来做工的，你不认得我？”
伙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比他还要诧异，“你算个什么角色，我要记得你？整个店里面需要记住的不就是舒老板的脸，我哪里记得你这么个小角色。”
章程被他反讽的语气给气到失语，伸出手指头点了半天，最后气得一咬牙转身就走。
伙计挠了挠头，旁边过来一人戳他，“你刚跟谁说话呢？”
“章程啊，那个上跳下窜的章程，看样子他是准备回来继续做工，我故意骗他装不认识他不让他进门，谁成想这家伙气的直接走了。”
“哈哈，没想到你长了一副老实相，还这么多心思呢？”
“我看老板也不是很喜欢他，就顺水推舟罢了。”
章程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绕到了后院的门口，左右看看没人，朝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开始爬墙。
这栋墙很高，但是章程无意中发现过一个能进门的捷径方式，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墙边一直都会放上一个扫帚，方便打扫，章程用他支着门，随后踩着大门的插销，上了一半高度，这个时候就能看见墙边恰好有凹陷的一段，只要踩得到，就能完全登顶。
章程的身体柔韧度还不错，努力忍着龇牙咧嘴的疼痛，把自己的腿伸了出去，战战兢兢的站稳了。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分叉的树枝，如果一个不小心，就能从中间裂开。
章程咬咬牙，终于两只腿立在上面，后面的事情也就简单了，直接跳下去进院子里就可以。
后院里人少，章程那段时间打扫的最多的就是后院，这会儿给了他可乘之机，也怨不得看守不严格，他小眼睛左右转转，最后盯上了有点儿人声透出来的书房。
里面是谁章程不清楚，不过用脚后跟想想，也只可能是舒影或者柳乘风。
平日里书房就只这两人进出过，其余人等一概没有机会。
章程搓了搓手，猫着腰小跑到了书房的门口旁边，凑上去听了一下，依稀有那么几个字眼是熟悉的。
果真是在说肥皂的事情。
章程原本过来之前，还是漫无目的的，只是想证明自己有资格进来，然而现在，听到了配方，他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了，想着把东西偷出来，也不枉自己在这里做了这么多次活儿。
这院里这么干净，可都是他的功劳呢。
这书房也该容他看看……
章程耐心等待着，听到里面脚步声朝着外面过来，急急忙忙躲到了门柱子后面，斜着眼睛看那个方向。
门慢慢被推开，先出来的是一个裙角，丝绸缎面，繁密的花纹在其上铺开，一直蔓延到腰间才停下。
只手可握的细腰上系了一根腰带，洁白的衣襟上有点点金线绘制成的富贵花团，若隐若现，迷花了章程的眼。
随着嘎吱一声，整个门被全部推开，舒影带着羞怯的面容出现在章程面前，她面带桃红，眼神中波光粼粼，好似整个春光都被她尽收眼底，嘴角含笑，声音软糯，温柔又可爱的跟屋内的人告别，“柳公子，那我这就先走了，材料收集好了的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
她刚喊出“柳公子”，章程就恨铁不成钢的闭上了眼睛，也就是店里的人眼瞎看不出柳乘风和舒大小姐之间的龃龉，这么明显……这么明显啊？
怎么就看不出来？
“舒姑娘，”章程恨恨地听着门内的人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在下会尽我所能，研制出最好的产品给你，店里的生意也一定能红红火火……”
这个蠢货！章程再次闭眼，真想捶胸顿足一番。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心态叫做“一不小心就被秀了一脸恩爱”，只是在那里感叹世风不古人心善变，舒小姐就这么栽在了一个柳乘风的手里。
他为她不值。
还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下堂妇”，就这么听着墙角，连面都不敢出。该死的柳乘风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舒小姐这么一朵人间富贵芬芳，他居然连说话都只是在打官腔，没点儿真情实感。
章程咬牙嫉妒了一会儿，便听见舒影离开的小碎步逐渐远去了，而门口的人一直没进去，似乎是在张望舒影的背影。
柳乘风站的直直的，盯着舒影回头冲自己笑了笑的侧面，嘴角上扬，倾露出一丝情感，不够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转而望向方才发出了一丝声响的地方。
那根柱子后头，有什么东西？
柳乘风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章程，他本应该谨慎一些，前去查看一下到底柱子后头有没有东西，可是脑子里思考的东西还在催促他尽快进屋去试验一下。
所以站了一会儿，柳乘风就乖乖进门去了，还特地把门给关好，免得有人打扰。
至于有人会不会偷看的这件事，柳乘风是真的没有想到。
待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章程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看了看门口，慢慢凑上去，隐隐约约的从门缝里看到了柳乘风戴了个手套，在那里摆弄些什么。
“可以在这个上面刻上品牌的标志。”柳乘风喃喃自语道，“还有舒影跟我说的，嗯……”他似乎陷入了思考，“难不成女孩子都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过现在是在古代，柳乘风觉得自己并没有发言权，而且男子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用着的香皂是个什么形状颜色和香味？
这说明大部分的受众都是女子，舒影的想法估摸着也是跟随了时代的潮流，大富大贵之家买的多，说不定什么都会采购上一点儿，那些个夫人太太，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个小玩意儿的收藏。
届时说不定还能开展一个老顾客回馈的活动。
柳乘风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继续手边的动作，因为想得太投入，门缝稍稍扩开一个角他也没注意到，专心致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工作狂一样。
“如果想要送人的，就在包装外面刻上自己店里的标志，而肥皂上刻上赠送者的名字，这样子有特殊意义，还有多余定制的价格可以提升……”
虽然柳乘风说的这些话章程都听不懂，但是他也不想弄懂这么复杂的东西，只是盯着柳乘风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挪不开眼。
看了一会儿，他胸有成竹的站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有点得意的想到，“也没那么难啊，看我回去试过之后，一次性给他做出来！”
简直是过分自信了。
章程最后看了一眼，而柳乘风仍旧皱着眉头在琢磨该如何设计一个logo出来，他嗤笑一声，退后几步就要离开。
唯独在这个时候，章程稍稍暴露了自己的蛛丝马迹，他小心翼翼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没出，现在得意起来，手脚也不怎么轻便了，鞋底着地的声音惊动了柳乘风，只听里面吼了一声，“谁？”
章程原本不怎么心虚，结果他正要出去的那条道上出现了一个丫鬟，手里还端着茶盘，看起来就是专门给柳乘风送去的。
看丫鬟的模样，正是舒影身边经常出现的那个“杏儿姑娘”，如果正面撞上，肯定会被认出来。
章程脑门子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也说不清自己这么心虚的缘由在哪儿，被发现就说自己是进来做工的也没什么，可是……
杏儿从路上经过，进了门，看见柳乘风正用犀利的眼神盯着门口，不禁诧异道，“怎么了柳公子？”
“刚刚是你？”柳乘风有点儿疑惑，看见是杏儿之后眼神也收了回来，若无其事道，“我还以为是别的人。”
“谁来打扰你做活啊。”杏儿笑道，把果盘以及茶点放在柳乘风的桌上，“这是小姐让我送过来的，饿了吃点儿，渴了喝点儿，可别累着咱柳大公子。”
柳乘风笑着摇了摇头，他眼神瞥向门口，在那里发现了比杏儿更深的脚印。
虽说这样直接问不是很好，不过柳乘风还是非常自然的看了看杏儿的鞋面，“杏儿姑娘，你这个鞋底是干净的吗？”
“嗯？”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杏儿还是抬起脚来给柳乘风看了眼，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污渍。
“那么，那个门口多出来的一块泥巴，是谁的？”
柳乘风指向门口，杏儿也有点奇怪，“那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在外面……难道是有人在门口偷窥你，见我来了，就赶紧走了，才留下这么个印记？”
柳乘风觉得这么短时间就能藏起来，肯定是个熟人，起码很熟悉这个院子的结构。再说他害怕见到杏儿，那就是熟人中的熟人。
难不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