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清风岭抱风寨内处处篝火。

参与今夜剿灭玉泉山匪众的青壮以关系亲疏汇聚成五七不等的人群,各自围篝火而坐。

陈初坐在满是血腥味的聚义厅门槛上,听大郎汇报了今夜的死伤情况,“杀匪人十名,俘十五人,其中重伤四人,余者皆带轻伤。

我方,死两人、重伤一人,皆为抱风寨曹当家之人。轻伤七人,其中三人.......”

大郎看了陈初一眼,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其中三人被鹭留圩联防队误伤.......”

“......”

陈初又扣紧了脚指头,比方才看见铁胆要求石碑束手就擒时,还要尬一些。

说起来,今夜虽打的难看,但伤亡比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却是建立在大宝剑、大郎、张三张四等人的个人勇武之上。

特别是大宝剑,死掉的十名匪人中,有一半命丧他手。

鹭留圩的强军之路,依然漫长啊。

不管怎样,终归是胜了,张伯、西门发、张宝带着各家成员,围在篝火旁神情放松,端着手里的方便面‘呼噜呼噜’吃的震天响。

这是鹭留圩分享出来的‘军粮’。

被误伤了屁股的张三,趴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碗方便面,往鹭留圩联防队这边张望一眼,嘀咕道:“打架时乱的像群吃奶娃娃,白吃恁好的吃食了......”

相比别处篝火旁的放松氛围,鹭留圩联防队队员一个个低垂着脑袋,没人说话也没人吃饭。

昨日,见其余三家人员吊儿郎当的模样,自诩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联防队队员,还有些看不上别人呢。

可今晚,这群战场菜鸟便被狠狠上了一课。

远处的陈初也在留意着联防队的氛围,心知联防队需要敲打磨炼,但也不能一下把自信打没了。

便对大郎道:“大郎,方才审了一名玉泉山匪人,说大石崮那边的临时贼巢只有四名匪人留守,你带人把贼巢端了吧。”

“好。”

听闻又有了新任务,想要一雪方才之耻的联防队队员纷纷主动请缨,多少恢复些许精气神。

大石崮在清风岭北十里,大郎带了二十人子时初出发,丑时末便顺利回返。

“贼巢藏在一座山洞内,约有千余斤粮食,不方便携带,暂且留在了洞内,天亮回庄后可安排车马再来。”

奔波半夜的大郎稍显疲惫道。

粮食没带回,但匪人放在洞内的财货,大郎自然不会手软。

一只三尺长、两尺高的箱子内,堆满了铜钱、碎银、簪戒首饰.......

火光下,能看到某些首饰上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一支银嵌玉珠的耳环上,竟还粘着半块耳垂.......像是被人用刀割下来的。..

想想也知当时那一幕有多惨烈。

让人极为不适。

除了这些首饰,大郎竟还带回六七名女子。

这些女子大多年岁不大,一個个头发乱如鸡窝,脸上却画着极浓的妆容,神情却又一个比一个呆滞。

她们被救出时,身上没有丝缕遮身,现下裹在身上的全是联防队队员的衣服。

其中一名女孩,看起来至多十来岁,陈初走近时,她或许以为这又是一名‘大王’,条件反射一般哆嗦着丢掉了披在身上的衣裳,赤条条像只小狗似的跪爬在了地上。

单薄稚嫩的后背上,赫然被刀刻了个‘青’字.......

刀痕上半部已结痂,下半部却化了脓......

铁胆反应极快,捡起女孩丢掉的衣裳便把人裹了起来。

长子一捂脸,走到一旁的阴影里嗷嗷哭了起来。

大宝剑面无表情的走开,随便挑了一名被堵着口、绑缚着手脚的匪人,一脚踏断了小腿胫骨......

“呜呜~”那匪人双目圆睁,不住哀嚎。

陈初半天说不出话来,同时也在庆幸自己坚持了要捕杀这帮凶徒。

.......眼前这女孩比虎头也大不了几岁啊!

这世上咋有这般变态的人!

陈初叹了一声,终道:“先给她们煮些面吃吧。”

被铁胆抱着的那女孩不住哆嗦,铁胆不是一个会哄人的人,犹豫半天,终于红着眼睛对陈初道:“陈......陈兄弟,能让她们去......去你那庄子么?”

“自然的,既然咱们遇上了,就不会不管。”

这么做看不出有什么收益,但若不管她们,陈初过不了心理那道坎。

暂且安排好这些被掠上山的可怜女子,陈初又唤来张伯、西门发、张宝,把箱子中财货清点登记。

随后道:“待回了桐山,某亲自送与各位府上。”

“好说好说。”西门发拱手笑道。

“兄弟客气了。”张宝也拱手回道。

张伯佝着腰,随意洒了眼,张嘴打了个呵欠。

这点财货撑死值个几百贯。

陈初自然不会独吞,毕竟几家都出了力。

他没有当场分掉,是因为各家家主都不在,若他做主,难免有越俎代庖向别家手下施恩之嫌。

那厢边,铁胆在篝火旁煮好了面,帮那女孩盛了一碗。

不管经历再多苦难,解决‘饥饿’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需求。

女孩望着铁胆,确认再三这碗面是自己的,连忙接了,随后却放在了地上.......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用手抓着面往嘴里塞。

“你为何这般!”铁胆吓了一跳。

“樊......樊爷.......要奴这般吃饭.......不然,他拿刀割奴.......”

女孩边往嘴里塞面边含糊不清道。

铁胆再也忍不住了,豁然起身,饱满胸脯不住耸动,随即大步走到一名匪人面前,摘了对方嘴里的烂布,二话不说,先‘啪啪’给几个耳刮子,随后才问道:“那个是樊爷?”

这匪人刚刚亲眼见了大宝剑踩断一名同伴小腿,自然问啥说啥,当即指向了刘四两活捉的樊毅,“那......那便是青脸鬼樊爷......”

那樊毅现下仍昏迷着,铁胆转身从锅里舀了热汤,兜头浇下......

“呜~呜!”

接近沸腾的热水,直接让樊毅当场清醒.......不过,他宁愿继续昏死.......因为眼前这高挑女子从腰间拔出了一支解首尖刀,慢慢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呜~呜~呜~”

被堵着嘴的樊毅惨嚎不断。

片刻后,铁胆潇洒起身离去。

却见,那樊毅的额头多出了一个用尖刀刻出来的‘王’字,左脸颊是一个‘八’字,右脸颊却画一个圈圈.......

鲜血淋漓。

王八O?

陈初迷茫的看向了长子,“啥意思?”

“王八蛋......铁胆刻的是王八蛋......她不知‘蛋’字怎写.......便画了个圈圈......”

哭了一场的长子瓮声解释道。

“.......”

陈初看了一眼铁胆,铁胆此刻却像没事人一般,掰了两根树枝,削了皮当做筷子塞到那女孩手里,装作很凶的样子不许她再趴在地上吃饭。

......方才在聚义厅里,你肯下这般狠手多好!

长子却以为初哥儿被铁胆方才那凶恶模样吓到了,唯恐陈初嫌弃,赶忙替铁胆兄弟解释道:“初哥儿,铁胆方才只是被气坏了!她平日很温柔哩!”

陈初看着长子,严肃道:“长子,你啥时候学会说谎了?铁胆和温柔沾边么?”

“......”

长子也知道自己说的话约等于放屁,不由焦急起来,吭吭哧哧道:“初哥儿你......伱把俺铁胆兄弟的手都牵了、人也搂了.......你......你可得负责,可不能做那始乱终弃之事......”

“噫!还始乱终弃,满嘴成语,咋?你要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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