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是君紫陌的寝宫,未经允许后宫嫔妃不得擅闯,现在就只剩徐琪和十五。

天气猝然变冷,寒风呼啸,冷风四窜。门前不时传出压抑的咳嗽声,徐琪每次咳嗽,都仿佛肺部被人生生的撕开了一样。

普林一脸疲惫的推门而出,只见门前一女子迎风而立,长发齐腰,随风起舞。娇小的身影在瑟瑟寒风中有一种雪中孤寒之美,一身白衣胜雪,似乎就要融入茫茫大雪中,衣角撩起一个角度,在风中呼呼作响。

普林认出她时愣了一下,“娘娘,您怎么还在这儿?”

徐琪转身迎上普林道,“我无妨,皇上现在样?”

“毒是解了,只是皇上一直吐污血,身子很虚弱。”

“现在可是睡下了?”

普林一脸的如释重负,“已经睡下了。”

从前以为是个幌子,徐琪没料到君紫陌的旧疾这般严重,也跟着呼了一口气,心道她可不能背着万俟玉给这个人玩死了,发现普林还在旁边看着自己,徐琪收了心思有模有样道,“皇上应该没事了,你小心伺候,明日你来倾雪殿取一样东西,等他醒了亲手交与他。”

“是,娘娘,您也先回宫休息。”看到她面色苍白,普林不忍心劝道。

徐琪看了一眼泛肚白的天边,转身离去。

“小姐!”刚走几步,突然觉得有一点头晕目眩,十五慌忙扶住才勉强站稳,身体已经冻得有些僵硬,最后徐琪是百般无奈的被普林安排的婢女架回倾雪殿的。

一晚上受了风寒,怎么也止不住咳嗽,十五三令五申连哄带骗的让她喝过药,回到床榻的徐琪才得了片刻安稳。看了一大亮的天色,徐琪捧着手中的暖炉,估摸着要想去看一眼万俟玉,也只能等到晚上了。

皇宫出现刺客,在立后事件中显得无足轻重。次日,帝都人人皆知,烨国皇后荒唐册立,号为兰萱,并有传闻,皇后白氏,其貌不扬,无才无德,更是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不日,此等消息迅速传遍四国。立后事件的余波中,表面平静的皇宫,正在暗暗的酝酿着没有硝烟的战争。

君紫陌一句话,随便册立了一个女子为后,没有紫露彩凤霞披,没有封赏,没有立后大典,没有入住皇后的寝宫栖鸾殿,甚至连立后的圣旨都没有。没错,这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可怜皇后就是她徐琪。她自从在漠林遇上君紫陌,两个人就开始明里相爱暗里相杀,呸!想到这里徐琪没忍住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谁要跟那个变态相爱相杀?!

抬头瞧了眼‘公子府’三个烫金大字,不偏帮的觉得,这笔锋凌然霸气倒颇有形态。徐琪心道,‘公子’既君紫陌赐给万俟玉的美誉,那这字就是御笔亲封了?来到公子府侧院墙外,扫了一眼四周,翻身跃上了高墙,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却是差点忍不住咳嗽出来,暗叹这具身子也真是不中用,如今又添了伤,受冷就会觉得肺部灼热的痛。

俯身猫腰从高墙上掠过,一路飞檐走壁潇洒得很。瞧着这万俟玉贵为烨国当朝上卿,深受君紫陌信任,院落却并不奢华,亭台楼阁坐落有序,反而清新淡雅。徐琪熟门熟路的进得公子府,熟门熟路的来到万俟玉的厢房门前,眼看着正准备熟门熟路的探下里面情行,有一群丫头端着汤药和膳食姗姗而来,逼得徐琪有些没奈何的忍了忍,跃上了房梁,在丫鬟开门进去的同时,掠窗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站在了屏风后面。

半卧在软榻上的人,一身白衣,青丝随意的披散而下,手里拿着书册,模样极为认真,徐琪视力好,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人微乱的鬓发,细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那一抹丽色,完美清秀的脸上,寸着眼睑下的那颗泪痣,当真极好看。

侍女一手端着药上前,来到万俟玉跟前站定却并不说话,徐琪看着这个侍女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侍女离他那样进,其实是有些逾越的。

万俟玉放下手中书卷,自然的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药,稳妥的端在手里却并没有喝。

空气中都弥漫着药香,徐琪瞧着万俟玉有些苍白的面容,发觉了他身上的毒,似乎又严重了些。想着这个如谪仙般的男子,当年以一人之力挡了她周身刀兵之祸,然而八年后再见到他,却是如此这般,一面忧心一面心疼。

“你怎么亲自来了?”

你怎么亲自来了?这样平静好听的声音,惊得徐琪倒抽了口凉气,她一没留神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与此同时,万俟玉眸色一凛,抄起茶盏直接朝屏风后的徐琪袭了过来。

徐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万俟玉刚刚那句话兴许不是问她,连忙侧身躲过茶杯,转身掠窗而出,她一边不动声色的掐着速度跑还一边赞叹,现在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徐琪你也真是可以。听到后面跟来的脚步声,飘身跃上房顶,白衣纤纤轻纱覆面,此时明明是一身男装,却如何也掩饰不了那一丝阴柔。

万俟玉站定,看到徐琪使出的轻功,认出了她,“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徐琪转身看着他,“公子可以叫我阿琪。”

阿琪?难怪刀柄刻了个琪字,万俟玉蹙着眉头问她,“你我长辈可是故交?”

徐琪挑眉,“算是吧。”

当年在宜县若不是他相救,还不知如今的自己是何光景,应该算他们两是故交吧。

“恕万俟无礼,仍不知琪公子来历。”

徐琪轻笑道,“公子一定要知道我是谁?”

万俟玉拱手,“望琪公子成全。”

徐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薄唇轻启,“两年前沧州一带有个神秘杀手,公子可曾听闻?”

万俟玉一惊,“你就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千机变徐琪?”

同名,下手亦是不留余地,他早该想到。

“正是在下。”徐琪勾唇,声线干净,没有丝毫犹豫,听得暗处的普林顿时脸色一变,那人便是千机变徐琪?!皇上若是知道了该是什么反应?而另一个人也忍不住大惊。

都知道,烨国两年前出现一个神秘杀手,没有人见过其真容,甚至不清楚他是男是女,只知道当年沧州、风城一带,经常有贪官污吏、奸人恶霸无故惨死,其死状狰狞,让杀手见了都胆寒。

他作案手法奇特,行踪飘忽不定,更是让官府无从查起。曾经,夜南天在成立冥王谷之前,独孤一绝的毒王名号响彻整个中原,而面对这个神秘杀手,人们对他的恐怖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夜南天。他就是令烨国南面所有贪官污吏人心惶惶,闻风破胆的千机变的徐琪。

然一番腥风血雨平息了两年,如今他何故又出现在了帝都?

“琪公子对在下的救命之恩,他日必当相报,可如今这是为何?”万俟玉蹙眉看着房顶的那一抹白,满眼疑惑。只见那少年白衣偏偏,纤尘不染,此时静静的站在房顶,满头青丝随风飞舞,说不出的妖娆神秘。难道他几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今日出现在自己的府内,仅仅是因为长辈是故交?

暗处的人马上竖起耳朵,普林更是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顶之人。这可是皇上要抓的人,如今皇上因他旧疾复发,要是疏忽把这人弄丢了,惹恼了皇上,他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疏离,徐琪眼神一黯并不作答。抬手一挥,长袖卷起,衣决翻飞,众人跟着心一紧,只见一物件极速朝万俟玉射去,潇洒一旋身把它握在手中,低头看却是一绣着古怪花形的荷包。

“祛毒良药,望公子不弃。”万俟玉抬头已不见徐琪踪影,抬手制止了正欲追去的时开。

好身手!好轻功!暗处的普林在看到那人身手时,亦惊出一身冷汗。心想都是那些劳什子杀手整出来的幺蛾子,他今日要是和芫成一起来,至少可以拼一拼,累他像现在这样缩手缩脚憋闷得很。其实吧,徐琪耍起狠,来三个芫成她照样放倒了甩甩手离开。

“公子。”

看见普林翻墙而入,万俟玉一怔,不动声色的收起荷包,抬出了个有分寸的笑,“今日就怪了,舍下的大门成了摆设,都习惯翻墙,普大人莫不是也跟风?”

暗处那个侍女见是普林,便转身离开了。

徐琪看见那个黑衣娇小的背影不由挑眉,作为易容一绝,一般的乔装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还蒙着面,她果然不是万俟玉的侍女,又不像是敌人,不知道什么人来探望万俟玉还得和她一样,想到这里不觉惺惺惜惺惺,瞧着这个人顺眼多了。

普林满面愁容,“公子说笑了,可是好些了?”

万俟玉,“无妨,皇上可是有事让大人传达?”

普林来到万俟玉身旁一拱手,“皇上一直想抓住那个杀手,这次又旧疾复发,我便来与公子讨教讨教。”

“旧疾复发?!那皇上现在怎样?”

普林看着面色担忧的万俟玉宽慰道,“毒已被压治,还望公子能指点一二,不然我这颗脑袋就不保了。”

“大人严重了,万俟责无旁贷。”

送走了普林,万俟玉看着手里的古怪荷包和小瓷瓶,眉越拧越紧,荷包上面绣着一朵姬百合,而小瓷瓶的瓶身也纹着姬百合的图案,荷包和瓷瓶透着妖冶的紫,姬百合却是高贵的银色。花形怪异妖娆透着神秘,做工相当特别精致。

看着它,万俟玉怎么也移不开眼睛。他是专程来送药的?

这么多年来,追杀自己的人无数,身上的伤口从不间断,更是身中朱噬毒,每次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药材,可是为什么这次只是看到手中小小的一瓶解药,心里就会暖暖的?

想起刚刚普林的话,不由紧握着小瓷瓶,深深一闭眼。

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些年从未忘记的场景,万俟玉一头黑亮而柔顺的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绝美的容颜看上去像是有些悲伤,浅棕色眸子里有着让人窒息的绝望。

月黑风高,寒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徐琪默默的跟着那女子,越看越觉得自己遇到了同行,正在徐琪分神的时候,前面不远的女子突然转身。只见她右脚后抬,身体前倾,无数彩色丝线自她抬起的双袖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徐琪而来。丝线似彩虹光彩夺目,却是杀气腾腾。

天女飞丝!徐琪眸色一凛,心里骂了句帝都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气度,她是一言不合开杀戒,这些人真是随时就是杀戒啊?想着脚下也不含糊,足尖轻点,身体急速飘退,眼看丝线就要全部射到徐琪各大穴位。徐琪瞬间发力旋身而起,双脚踏在身后的树干上,借力凌空一翻,咻!匕首似离弦之箭,刺向对方胸口。

那人不知道徐琪反击或动手都是在卸去对方攻击的瞬间,天女飞丝乃软兵一绝,自忖天下间难有人能出其左右,没想到徐琪竟能躲过,面对袭来的匕首瞬间瞪大了双眼,只来得及侧身避开心脏。

“嗯”那人被强横的劲力击得倒退了五步,匕首深深的刺进了她的左肩,鲜血顺着匕首流出来,转眼湿了大片衣襟。

徐琪看着眼前倒地不起的女子淡笑道,“呵呵,在下只是一时好奇,姑娘真是易动怒,出手就这般狠绝。”

“哼!徐琪就是徐琪,不愧是杀手千机变。”

缓步上前的徐琪不由笑道,“姑娘如此瞧得起在下,真是荣幸啊,”顿了顿有些神色不明,“只是在下从不轻易现身,如今让姑娘瞧见了,真是难办呢。”

眼前白衣偏偏的少年郎,薄纱覆面,看不清真容,此时正满眼含笑的看着她,她却忍不住全身轻颤。这个神秘杀手多次救万俟玉于险境,他一定会为了万俟玉追究自己的身份,千机变徐琪当年名震四方,亦是人人皆知。想起刚刚交手时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其话中含义不言自明。

“不过现在……”那样惊恐的眼神徐琪见过太多,像是看的很有趣,买了个关子顿了很久才幽幽道,“在下似乎更好奇姑娘是何许人了呢。”

从前的罗决大陆,一共三个大国,钰国、烨国和楚国。

中部的钰国一年四季分明,手工业繁盛,财力丰厚。北方的烨国疆域广阔,强于军事,一年只有春冬两季,冬季略长。而南方的楚国农作物丰富,畜牧业发达,气候湿润,国界有两处奇景。各国相互制约,表面上也相安无事。

直到百年前,一个人无意间闯入一个神秘的民族——晓离族,族内建筑群奇特,不仅桃花遍地,四季如春,人们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更是男女皆俊美无比,人们均是一身白衫,衣料材质珍贵,丰衣足食,珍宝随处可见,如此一块净土,在其他三国人看来,无疑是一块宝地,如此便引来了各国相争。

只是晓离族虽不大,但晓离族的王和正君皆会灵术,二人都武艺卓绝,为了保护族人,族中更有灵术师圣女带领的六灵将,其国民更是协心同力。

三国虽相对较大,然任何一国皆不能撼动它丝毫。为了灭掉晓离族,霸占其领土和财物,三国暗结盟约,与圣女勾结,里应外合。

晓离族举族覆灭,由于族人不论男女皆俊美秀丽,族人被压去各国做奴隶或军妓,族上至宝蟾灵珠流落至他国,王和正君不知所踪。从此,各国动乱四起,征战连连,才有如今四大国——钰国、烨国、楚国和土契尔。

从此,罗绝大地上流传出三样并驾齐驱的绝世神兵,其一,蟾灵珠,其二,君紫陌手中的斩月,其三,就是徐琪用的白绫——涅槃。

而蟾灵珠便是使出天女飞丝的奇特兵器,眼前女子竟然会使天女飞丝?

徐琪来到她身前,俯身正要扯掉她面帛看个究竟。

咝!一股阴风以破空之势袭来,不做他想,徐琪一个侧身腾空翻,躲过暗器,感觉黑影一闪,朝那方向抬手一挥,匕首飞出,凌厉的杀气硬生生的逼退来人。

徐琪抬眼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蒙面人一手扶起地上的女子,一跃已不见其踪影。感觉腰腹一阵刺痛,左手自然的抚上,抬手一看,手上殷红一片,未好的旧伤,被生生的划开。

树干上天女飞丝留下的斑驳痕迹和此时深入两尺还凝着血珠的匕首,寸得这一处林子顿时阴森起来,徐琪看着那个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记起了两月前自己在浅语阁被掳走,眯着眼睛想,这些人为了对付她当真是下了不少功夫,看起来像是很瞧得起她?

翊坤宫的内殿,估计是怕扰了君紫陌清净,但又担心进去服侍撞着什么东西到时候彻底扰了君紫陌清净,整齐摆放着的夜明珠被人蒙了一层暗红薄纱,瞧着殿内情景极为曼妙,这样曼妙的情景,这个躺在大龙床上的君紫陌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妙。

完美而精致的面容苍白无血色,墨发随意的铺在两侧,俊眉深锁,紧闭的双眸上,卷翘的睫毛微颤,彰显着他此刻的不安。

“不要…您不要走……”

守在殿外的芫成听里面有动静,就推门进来想要瞧一眼君紫陌是不是醒了,走进见他混沌迷糊的样子轻声试探道,“皇上,您是不是渴了?”

君紫陌醒了过来,侧眸看是芫成,“普林呢?”

“他去了公子那里,皇上未醒,属下便守在皇上身边。”

芫成说完,君紫陌疲惫合上眸,“现在什么时辰了?”

“皇上,现在是亥时。”

“你和小豆子去把姑娘请过来。”

“是。”

君紫陌又梦见她了,那样无双的面容和画上的一样,还是整个身形都隐在血泊之中她其实从未在那座宫殿里住过,那座宫殿被一把火焚尽,不过是穆太后的嫉妒,对一个已死之人的嫉妒,那样的可笑而怨毒。

雪停了,风却似乎更冷冽了些。

芫成带着小豆子刚走出翊坤宫,就见普林迎面走来,神色有些凝重。

普林迎上芫成道,“这会儿了,你们这是要去哪?皇上醒了吗?”

“你怎么才回来?皇上想见姑娘。”

只见普林一脸焦急,“先别忙去,我有要事禀告皇上。”

小豆子退至一旁,芫成也跟着折了回去,“什么事这么要紧,难道是那个杀手又出现了?”目前在皇上眼里,似乎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个紧急吧?

“是的,我跟丢了,回宫的时候在宫墙上发现了血迹。”

芫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你会不会弄错了,这…”

“哎呀,你真是个木鱼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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