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季来临,墨墨被送回学校。主编的催命电话也来了好几次,询问宋之砚是否能回去上班。伏天过去后,宋之砚觉得身体有好转,憋闷的感觉缓解了一些,也不再那么疲劳。最关键的是,目前他完全没有经济来源,他其实没有选择。于是背着青青答应回去试试。

夏戈青知道后自然是郁闷。宋之砚上班的第一天,她赌气一句话都不和他说。话虽不说,关切的眼神却一刻不能离开那人。宋之砚理解她的心情,回到家就尽量陪着笑脸,为了表示身体状态不错,还抢着做饭。恋爱中的女孩一没定力,二没智商,没几下就被搞定了。

上班后的第一个星期,看似一切顺利。宋之砚心里暗暗放心,他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回来前对于自己能否坚持下来也很忐忑,目前看来除了疲劳和偶尔的心悸以外,似乎情况还好。

第二周开始临近交稿,各个编辑把素材源源不断的发给宋之砚。每个月临近这种时候,加班是家常便饭。连续加了两天班后,宋之砚开始有点低烧。好在温度不高,只是夜间睡不好觉,白天浑身无力。

夏戈青从对面看见他瘫在椅子里做图,偶尔还不自觉的按揉胸口,就知道他累了。

“不舒服?”夏戈青悄悄给他发短信。

他没回,只是抬头,冲夏戈青扯出一个笑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到了中午,大家都三五散去吃午饭,夏戈青磨磨蹭蹭的等那人。他却发过来短信:借我车钥匙用一下?

“要出去?”夏戈青的短信回过来。他点头。于是夏戈青趁着出门经过他座位时候,把钥匙放在他桌上。

青青追上其他吃饭的同事,去街对面的餐馆胡乱吃了些,正要回办公室,却远远的见自己的车还是停在车位上。她支走同事,快步往车的方向走。

来到近前,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见到那人蜷缩在车后座上。他个高腿长,夏戈青的跑车后座非常狭窄。他只能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缩在里面。

青青敲了敲车窗,那人动了动,慢慢抬起身,看清是她,费劲的钻到前面按开了车锁。

开门的一瞬间,那人顶着一头乱发,迷蒙着眼,有点难为情。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夏戈青弯下腰一边问一边摸他的脸。发现他的温热,立刻明白了。

“之砚,你发烧了。”

他用手指掐了掐眉间,哑着嗓子说:“我就是想躺一会儿。”

夏戈青此时也爬进车后座,心疼的搂着睡的迷蒙的那人:“对不起,吵醒你了。接着睡吧。”说完亲亲他的脸。

那人乖乖的闭上眼,头枕上夏戈青的膝盖,似乎怕冷,使劲缩了缩,继续闭眼忍耐。

随着他慢慢睡沉,夏戈青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到了傍晚,恐怕要起高烧。

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夏戈青实在是不舍得叫她。无奈他的电话开始不停的响。一定是又有图急着要做。

夏戈青帮着刚刚睡醒的人理了理头发,弄正他的衣领。

“我先回去,你再醒一会。记得今天不要加班了!”那人笑笑,乖顺的点头。

回到办公室,看到会议室里很热闹。摄影、灯光都来了,似乎在做采访。他们杂志社有时候会请些名人做专访。夏戈青忍不住凑过去看热闹。

这名人正颐指气使的批评灯光师打灯不专业。此人看着眼熟,又想不起来是哪一个。

“哎,今天专访的这是哪一号呀?”夏戈青拉住一个同事问。

“王伦,号称新锐导演。嗨,其实就是娶了个大好几岁的明星,借势上位。拍的片子哪有人看。上赶着咱们做专访。”同事把她拉到角落里八卦。

夏戈青这才有点印象。见那人姿色还不如宋之砚,态度也傲慢可厌,就没心思看热闹了。

此时宋之砚晃晃悠悠的回来,脸上多了两团红晕,夏戈青看了更担心了。

宋之砚发烧口渴,举着杯子晃悠到饮水机前接水,经过了热闹的会议室。他是个不关心八卦的人,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导演。

“宋之砚,怎么是你呀!”会议室里那人却惊讶的冲门外喊。

宋之砚转头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故人。

“王伦?”

“哎呦,老同学,多年不见!”这人是宋之砚在美院附中的同学。他们的父亲也是美院的同事。两家从父辈就开始你争我赶,当年为了争系主任一职结下了梁子,彼此瞧不顺眼。

王伦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面无表情的宋之砚面前,夸张的握手。

“这杂志社还能请的动您这尊佛呢?当年咱们班可只有你一个人上了罗德岛。”

宋之砚没有说话,没能拿到毕业证书这件事是他不愿提及的。

“这几年你怎么样?还画画吗?我是放弃了。”

“我听说你拍电影了?”宋之砚终于开口,口吻却不像是恭维。

“是呀,最近新片上映,我太太主演,有时间来捧场吧!我给你快递VIP票来。”那人得意的说。随后又很快露出关切的目光:“你父母的事我听说了。真可惜,你爸都快提系主任了。葬礼我爸因为忙,也没来得及去,哎…”

宋之砚眼里开始流露出阴沉的目光:“劳你惦记了。你先忙吧,我去上班了!”

那人却死缠烂打:“你也是够辛苦的。当年咋们班你专业成绩最好。现在在这当美编?嗨,要我说也挺好,你那身体不能累,能上班已经勉强了。小时候你净休学了。”

宋之砚的眼神变得凛冽、嘴唇紧紧抿着,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王伦对主编说话的声音:“主编,这是我的老同学,您可帮我照顾一下。他身体不好,再生障碍性贫血,不能操劳!”

周围的同事听了都暗暗心惊,他们惊讶这分明的挑衅,更惊讶宋之砚的病,在很多人眼里、这病和白血病没有两样。主编更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怪不得他经常请病假,原来只是觉得他身体弱,现在看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这份工作。

夏戈青本来只是远远的瞧着,此刻却是怒火中烧。

“王先生,您这样的公众人物没有听说过隐私权吗?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别人的身体状况,我怎么一点看不出老同学情谊?太过分了!”

宋之砚本就发着高烧,此刻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逐渐不受控制,越来越紊乱。他知道此刻不能倒下,他忍着头晕心悸,努力透过眼前的层层黑雾往外走。此刻他的耳朵里已经只有嗡嗡声,他竟然很庆幸自己听不到别人的谈话了。

宋之砚觉得自己走了好远好远,直到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终于停下,想要扶住身旁的东西保持平衡。他抓住了一只手臂,然后再也支撑不住,向一旁颓然倒下。

夏戈青抱着怀里烧的滚烫的人,转过头,满眼泪水的朝愣在一旁的其他人喊:“快叫救护车!”

深夜的医院观察室,宋之砚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夏戈青按照骆闻的嘱咐用酒精棉给他物理降温。他的体质不能用特效退烧药,只能用这种方法尽快把体温降下来。

骆闻下午把夏戈青结结实实批评了一顿。那人根本就没有恢复,如果再这样逞强上班,将会对心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骂完了,给夏戈青留下两千块钱,预备万一他需要住院,好当作押金。

说实话,夏戈青认为宋之砚是不会再回去了。即使他想,主编应该也不会同意。谁也不愿意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身患重病,随时会倒下的人。同事们看到夏戈青在宋之砚晕倒后的反应,都明白了他俩的关系。那一双双关切的眼睛,让夏戈青立刻理解宋之砚不愿提及他的病情的原因。他的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

“青青。”转天清晨,之砚的高烧退去,苏醒后的他叫对面椅子上瞌睡的姑娘。

夏戈青还在梦中,猛的惊醒,宋之砚心疼的探身用手扶住她的头。

“我好多了。咱们回家去再睡好不好?”他的声音暗哑而轻柔,让一晚都忐忑的青青瞬间安心。

“之砚!”夏戈青想安慰他,却又不愿提起昨天的情景。一时语塞。

“没事,我自己还没恢复,正好休息一下。这不是我第一次因为身体的原因丢工作了。会有办法的。兼职我还是可以做的。”那人反过来安慰夏戈青。

夏戈青觉得此时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她坐到病床上,搂了搂他精瘦的腰。

“咱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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