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酒未尽,嘉年动作一顿,放下酒壶,目光转向门外。

那里站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的人。

她细腻雪白的脖颈上挂着一只银制长命锁,正好搭在她颇具规模的胸前。身着一袭藏青色对襟齐胸襦裙,襦裙正面绣着一长串悬铃花,腰间系着花鸟图案的丝带。

清水挂面一样的秀发在脑后绾成发髻,左右分别用一支翡翠钗和一支嵌宝石蜻蜓簪束起,头顶发间还有一支碧玺蝴蝶花钿。

此时的她,宛如一名中原名门望族里走出的大家闺秀,眼眉里流露一股知书达理。

可是一开口,那股颇具韵律的外乡腔调,便将这般印象破坏殆尽。

“小哥哥,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要我过来陪你耍吗?”她笑道。

嘉年眯起眼。

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真不怕死,还是觉得自己杀不了她?

嘉年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云师耸耸肩,说道:“虎伏山中的禁地我都能来去自如,更别说这小小别院。”

她拎起裙角,跳舞似的转了个圈,翻飞的裙摆如同一簇绽放的花朵。

她站定后笑问道:“好看吗?”

嘉年点了点头:“挺不错。”

这身装扮的云师,别有一番风情。

她颇为高兴地笑了笑。

“能让我进去吗?我看你这里有不少好酒。”

不等嘉年回答,她已一步迈过门槛,进到屋内,然后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酒香,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一面酒柜前,取下一坛没有名字的美酒。ŴŴŴ.BiQuGe.

她打开盖子,陶醉地深吸口气,酒香醺得她面颊微红。

“果然是我们千禧洞的酒,一定是姐姐告诉的他配方。”

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在桌子上,找到倒扣的海碗,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一口饮尽。

能看得出,那酒的力道不小。

云师喝完之后,面颊红晕愈深,像是飞上了两朵红云,眼波似春水潋滟,美艳不可方物。

嘉年道:“喝完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云师靠着酒柜,坐在一张方凳上,眼中流露出朦胧醉意,撅起嘴不满道:“我才刚来,就急着赶我走,难不成你在这儿有女人,怕她看见我产生误会?”

嘉年皱了下眉,走过去从她手里夺下酒坛。

云师伸出手娇声道:“还给我!”

“少在这里耍酒疯!”嘉年重重把酒坛放到桌上,冷冷地说。

他低头闻了下酒水,浓郁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他心中稍稍讶异。

这玩意儿劲儿这么大?

他眼里流露出一丝垂涎。

云师笑嘻嘻的踮起脚凑到他跟前,说道:“我们千禧洞还有比这更好喝的酒哦,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我知道陆蜀鱼酒窖的位置,那里放着的,最低都是三百年的陈酿。”

嘉年缓解头痛似的揉着额头。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云师笑道:“我想做什么,不是早与你说过。”

嘉年抬眼看她,说道:“这里是祈凉山,此时山上至少有三百名中原修士,其中不乏蹈虚境的高手!你连靠近庆哥的机会都不会有,一旦你千禧洞圣女的身份暴露,到时你想跑都来不及。”

云师笑道:“这里还是徐有庆的私宅呢,我不一样进来了。”

嘉年无言以对。

山下的人是怎么放她上来的?

嘉年忽然抬起头:“你一直悄悄跟在我身后?”

云师狡黠一笑:“怎么样,我厉害吧。”

她一脸得意。

嘉年扯了扯嘴角。

“难道还要我夸奖你一下?”

自己居然一点没发现。

她是知道我要来祈凉山,便一直掐算着距离跟踪?

门外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听声音是两名女子,散发出的气息让嘉年感到熟悉。

嘉年以心声对云师说道:“立刻离开!”

她出现在这里,会引来更多麻烦。

云师四处看了看,说道:“你让我去哪儿?”

那两人就在外面不远,总不能让她跳窗户逃跑吧。

那也太不优雅了。

嘉年道:“那你藏起来,遁术还不会吗?”

“我为什么要藏?”云师问道,她嬉笑道:“哦,你做贼心虚。”

嘉年额头青筋立起。

你才是那个贼!

云师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

嘉年扶额道:“你本身就是个麻烦!”

他说道:“一会儿我来解释,你什么都不要说,明白吗?”

云师大眼睛眨了眨,眼中划过一抹古怪笑意。

“明白。”

瞧她这么配合,嘉年心里稍微放松了许多。

还是能讲道理的。

两道脚步已经踏上台阶,薛质真与听焦来到房门外,敲了敲门框。

“嘉年兄弟,我来给你送些吃的。”薛质真轻声喊道。

听焦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今天徐有庆跟薛质真,要招待外门来客。

徐有庆担心嘉年不好好吃饭,光喝酒,便让人给他送些膳食过去。

薛质真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徐有庆倍感意外。

薛质真说:“嘉年兄弟是你的同乡,又是你的弟弟,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理应跟他多亲近亲近。”

徐有庆打趣道:“当年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不见你如此亲切,不会是看上我那兄弟了吧。”

薛质真给了他个白眼。

“也就是你兄弟,不然你看我见不见他。”

徐有庆哈哈大笑。

他知道自己媳妇性子清高,难有能入她法眼者。

她肯主动接触嘉年,是件好事,于是便答应下来。

薛质真看望嘉年是真,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清静清静。

这几日来连翻招待山上来客,她都有些厌烦。

不过是两个人正式结为道侣,怎的如此繁琐。

如果不是父亲不允许,她会把成亲的步骤缩短到半天结束。

她先是带着听焦到厨房选了些吃食,又带了两坛美酒。

还未离开厨房门,便想起嘉年居住的杏花村就是落草居酒水最多的地方,又让人把酒放了回去。

她二人敲响房门,嘉年连忙走了出来,向二人作揖道:“见过薛仙子,听焦姑娘。”

薛质真笑道:“嘉年兄弟不必如此见外,直呼我的名字便好。”

嘉年点头微笑,请二人进来。

薛质真走入房内,见到云师,目光微微一凝。

嘉年解释道:“她是我的朋友,近日路过,听闻我在山上,便顺路来看看我,忘记跟质真姑娘与庆哥打声招呼,是我失礼。”

说完,他抬眼悄悄看向薛质真。

不知这番含糊说辞,能不能让人相信。

云师的身份不宜多说,嘉年担心越描越黑。

薛质真笑道:“我在门外已见过师云姑娘,还是我告诉的姑娘,嘉年兄弟所在。”

嘉年啊了一声,转头看向云师。

云师屈膝施了个万福,抬起头嫣然笑道:“多谢薛姐姐指路,不然我还找不到这家伙呢。”

二人谈笑间坐了下来。

薛质真笑道:“师妹妹一路舟车上山,还未吃饭吧,我正好准了些食物,不妨一起享用?”

云师笑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找了这家伙好几天,确实没有好好吃过。”

听焦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精致小菜,还有米饭摆到桌上。

云师把一碗白饭放到嘉年跟前,娇俏的白了他一眼。

“瞅什么呢,呆子,赶紧吃吧。”

“啊?啊。”嘉年呆呆地坐下。

云师美眸含笑的朝嘉年眨了下眼。

嘉年无语的看向她。

这姑娘胆子是真的大。

从正门上山找到这里不说,还跟这里的女主人有说有笑。

害的自己白替她担心一场。

薛质真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露出饶有深意的眼神。

她起身笑道:“我还要跟有庆招待客人,就不多打扰二位了。”

嘉年和云师也站起身。

薛质真说道:“我已吩咐园子里的人,嘉年兄弟跟师云妹妹可以随意出入。”

嘉年知道她肯定想岔了,连忙解释道:“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质真姑娘不必如此麻烦。”

云师也笑着说:“是呀,薛姐姐,我不会呆太久。”

她眼底流露出一丝哀怨。

同为心思细腻的女子,薛质真又岂能察觉不到。

她拉起云师的手,说道:“妹妹孤身上山,可在这里多住些时日,我好略尽地主之谊,而且我也对妹妹很感兴趣,想多与你聊聊。”

“薛姐姐不仅人美,心地也善良。”云师真诚的态度看的嘉年一愣一愣。

薛质真对嘉年说道:“嘉年兄弟,万不可亏待了师妹妹。”

嘉年道:“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等嘉年再多做解释,薛质真就已经让人去把杏花村旁边的湘晴馆收拾出来,给云师入住,还请她参加婚礼。

云师笑着点头答应。

嘉年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薛质真走出房门之前,还给了嘉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嘉年只能假装看不懂,与她作揖道别。

回过头来,云师好整以暇的重新坐下,端起米饭,笑得像只小狐狸。

嘉年憋了又憋,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薛质真与听焦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听焦说道:“那位师云姑娘的口音,不是中原人,像是西南那边的。”

薛质真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西南不止有虎伏山,也有不少其他的山上人与我们中原的关系不错。”

听焦蹙起眉头说道:“奴婢是担心有人趁小姐大喜之日捣乱。”

薛质真淡笑道:“若是天数,躲也躲不掉,顺其自然罢了。再说,就算她是虎伏山的人又怎样,我们祈凉山还会怕她不成?”

薛质真性格清高淡泊,但若真有人想在她成亲之日给她添点麻烦,她也不介意用那些人的血来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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