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国隐士清修之地,可不是金石琅山那般仙美。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火海。火浪翻腾,火石层峻,浪击之声此起彼伏。空中百兽高飞,翅大羽艳,绚美非常。这些鸟兽不时会停于火海岸边,凡云闭目静息,似是等待。

突然,一只九尾九色的兽鸟停留,他毫不犹豫跨背而上,任那艳兽带着自己来到了火海中央,落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顶之上。

山顶两人,盘膝静坐,便是羽国隐士,‘离藏’和‘离舞’兄妹。他们居于这‘毕华重明台’,观羽国变幻,已有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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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国繁华,各类酒坊、食肆、妓院、赌场竞相斗艳,民众们也酷爱装扮赏玩。现任国主‘羽离京’年轻时更是以儒雅俊俏、赏玩有道闻名八国。如今,他已年过半百,有三子二女。

大儿子‘羽离庆’是羽国太子,传言是众位王子中与国主最像的。二儿子‘羽离军’掌管羽通城禁军,尚武果敢,虽与国主性情截然不同,却最得国主喜爱。小儿子‘羽离俊’,年仅十四,还未涉足国事。

羽离军出事后,离藏、离舞便前往调查。只是羽国军队紧随其后赶到,以至他兄妹二人都未能查看更多。

凡云不禁疑问,“竟能与你们兄妹几乎同时找到羽离军的尸体?!”

离藏说道,“当时情况紧迫,我们也只从现场搜得了此物。”

说着,他递给凡云一块残破兽皮。周边焦黑,字迹模糊,仅剩的几个字还能勉强辨认。

凡云结果端详。

离舞说道,“羽国古刻所记载的毕兽鸟喷火之能,确实不假。但是他们并不知,毕兽鸟的火,乃是林色冷焰,被灼之人会因脱水而死。”

“脱水而死?”

“没错,脱水之人痛不欲生,皮质皱缩,并非普通焰火的灼后焦乌。但我和哥哥赶去的时候,发现羽离军身体却是火烧焦状。”

凡云推测,“所以羽离军并不是死于毕兽鸟!”

“没错,但他死状也很奇怪。面无恐惧,似是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一瞬死亡。羽国大概也找不到合理解释,才只能推脱给神兽所为。至于他究竟因何而死,我兄妹未能验看,也不得而知了。”

“那是否有人下毒?”

“羽国官兵他尸身带走调查许久,如是中毒,应早有结论才对。”

凡云问道,“国族人死于非命,你兄妹二人可有打算?”

离藏冷道,“此乃人为,不涉羽兽之变,不涉国本之摇,我兄妹二人静观不动。”

凡云知离藏性格,也是多说无益,便指着残卷问道,“那此物可否与我带走?”

“可以。”

说罢,离藏挥动衣袖,顿时百鸟冲出焰浪,腾飞而起。凡云动念看准一只,飞身骑上。他跨于鸟背瞬间,其余众鸟便失色消散了。下方火焰浪卷,一道道翻滚而来,凡云所骑鸟兽振翅一飞,穿浪而过。

凡云,回到了羽通城暗巷之中。

夜间,石国三隐通念,再次来到了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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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于对坐,听完凡云讲述。

兰陵伸手说道,“给我看下那皮卷。”

皮卷已破烂不堪,他逐字读着,“茵之血、毕之卵”后面的字迹已很难看清,但最后两个字还算分明,“得世!”

兰陵疑惑道,“莫非,二世子去凤牙山和求取公主,都与此卷有关?”

凡云点头,似是认同。他后又转问木蔷薇,“你那边,可有进展?”

木蔷薇说道,“离石城主的王妃的了奇病,我心生疑虑,便去查看。”

听她说着离石城境遇,兰陵问道体内之人,“这木蔷薇还会给人看病?”

体内人说道,“我们五隐虽都师承上庄兽神,也是各有精通。她和守,持重稳达,心细如发,二人向来喜欢钻医制药。凡云和玄策尚武,师父传与他们威力极强的隐器,他二人驾驭得体,人器合一。”

“那你呢?”兰陵问道。

“我更善控念读心,师父便传我隐身之法,分身之术。”

“难怪!你每天都逼迫我练习控念了。”

体内人提醒,“先听木说完。”

只听木蔷薇说道,“我已确诊,是罗凡云散灵珠!”

凡云和体内人都不免惊讶。

兰陵问体内人,“那是什么?”

“是一种极其阴毒之物,此珠可溶于水,入体后,会吸收人体灵气,并借助灵气重新聚集成型。施毒者从死者体内取出此珠服用,可获死者的灵气寿命。古刻有记,千年前一名叫‘罗凡云’的石国古巫将此珠投井,引得一城人暴毙而亡。罗凡云取珠服用,延寿百年,后被当时隐士诛全族,毁其珠。自那之后,此珠再未出现过。”

听到从死人身上取珠子吃,兰陵一阵后怕。

木蔷薇接着说道,“我还发现‘守’也曾入殿查看王妃病情,不过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多线索。”

凡云问道,“难道是‘坤目’?”

“恩。”木蔷薇点点头。

体内人直接告诉兰陵,“坤目是守的隐法,可瞬间视得体内静脉,血流,肉腑、骨质,察其弱点攻之或救之。坤目会在被视者身上留下念力的痕迹,隐石之光可现出那痕迹。守应是怀疑那王妃服用过散灵珠,用坤目查看后留下了痕迹,被木察觉。”

凡云思忖后,问木蔷薇,“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我要救那王妃,或可查出事因,寻得守的线索。但是解毒之法,只有一个。”

“是什么?”

“破腹取珠!王妃血色已僵,怕是那珠子已经成型,必须尽快取出。只是我还需两物,可使人麻醉的螭粉,以及利于弹织的貐筋。王妃血流或已近乎枯竭,开腹若再大破出血,便太过凶险。螭粉麻沸之余可愈伤凝血,为最佳。至于貐筋,用它做线,缝合伤口,可利于紧缩愈合。我近日遍寻离石,却也未能寻得功效相似之药。”

“螭粉!是这个吗?”兰陵将腰间的一包细粉递给木蔷薇。

她闻了闻,“确是,你怎会有?”

“之前在贡献之地,从那个被夔咬死的人身上摸出的。”

凡云也从腰间掏出一小包裹,问道,“这是蚣蝮之筋,是否可用?”

木蔷薇接过看看,回道,“虽不及貐筋功效,却也是柔软弹性之物,可用。如此,我便可以施医救治。”

“好,各自小心。”

凡云说完,他二人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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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从念间回来便一直发呆,许久不曾说话。

贡献之地救人、羽国太子被烧、玄的镰闪、守的坤目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诡异事件,已不是初来时跟怪兽战斗那么简单了。他越来越觉得,一只不停蠕动的手,正从地下某处黑暗深渊缓缓向上爬动。那手上,长满了有毒的绒毛,仿佛谁碰到它,就会被绒毛沁出的毒液吞噬,直至毒发身亡。而它,那只手,在达到目的后则安静地离开,朝着下一个目标继续隐秘地蠕动,没人知道它的终点。

体内的人突然问道,“你,害怕了?”

“废话!”

来到这里后,兰陵所有不安和困扰从未倾泻过。此刻,他终于吼道,“不是说就找两个人吗!现在算什么!我后悔了!我应付不来了!”

说罢,他竟抱住双膝蜷缩在床上。

一直以来,体内的人对他都十分冷漠,除了督促修炼,就是提醒他不可以暴露身份。此刻,他却突然温柔起来,问道,“你,有想念的人吗?”

兰陵看着地上的影子,就像是看着体内另外的灵魂,“当然!你没有吗?”

“我被带到上庄兽神身边的时候,之前的所有记忆,都被封印了。从那时起,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作为一名四方之间的隐士,行使着自己的职责。”在他的念力中,兰陵感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情绪,但他很快压抑下去,继续说道,“我请求你帮我找到他们。”

兰陵心里依然有些不情愿,可也不知如何拒绝。

想要说些什么,可占府内,却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占夫人顺利产下了男婴。

兰陵匆忙随府中众人前往道喜。占长吏手中抱着稚子,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为孩子取名‘占英’。占芜也不停杵着弟弟粉扑扑的小脸,府中上下都开心着。

身边这些人相处久了,竟有些不舍。占芜整日催他去徒湖那里上班,郭竹也一直在外等他。兰陵突然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竟然是被需要的。需要他帮助,需要他陪伴,甚至需要他替代自己的肉身去完成心中的未了之事。

站在门外,看着屋内一家欢喜的场面,他不知对谁说了句,“以后,我便是这个世界的,兰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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