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不停挣扎的模糊男孩还在偶尔重复,铠衣巨人的身影下,一片悲惨狼籍的血泊。

惊醒后,兰陵粗喘着气,抹净脸上的汗水。盆中倒影清晰,是兰?还是他自己?最近不知怎得,兰陵有时会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对周围熟悉,对自己陌生。

门外有人敲门,开门后,一位将官问道,“是兰陵吗?”

“我是。”

“明茵城主让我来接你,请随我们回目石城。”

“好,我收拾一下就来。”

天刚微亮,车队就出发了。兰陵骑着驹兽跟在队伍最后,旁边一个士兵问道,“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在下是徒大人府上宾客,替大人去目石城办点事情。”

“徒大人!可是那位徒湖大人?!”

“正是。”

“呀,你是徒大人的朋友呀!徒大人可是我们的恩人呀!”

“恩人?这从何说起?”

“徒大人在羽殿为我们公主挺身而出,早就传遍了,他当然是我们整个目石城的恩人!”

“哦?看来你们都很敬重公主呀!”兰陵笑道。

“何止敬重,公主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要是没有公主,哪有目石现在这般繁华。”

兰陵不解道,“目石怎么说也临近艺石城,又是石国距离羽通最近的城池,大哥何出此言呀?”

“小兄弟有所不知……”

士兵声情并茂地讲起……

石国大小城池不计其数,且大多都临山。山中奇石矿产丰富,民众多是衣食无忧。但目石城却四周为林,城里民众也只能靠着往来客商勉强为生。直到坤达明茵来到这里,他们的生活才渐渐有所改善。

坤达明茵当年从曜石城带出大量原石,以及先进的制石工艺。她在目石城开设了‘石技研院’,让曜石的工匠们指导目石城民制石加工的技术,也鼓励他们开创发展更为优良的技艺。多年下来,目石城的制石工艺已是远近闻名,开设大大小小商铺、制石坊数以万计。越来越多的客商委托目石加工石料,再加上临近艺石和羽通的地理位置优势,目石近些年名声大噪。

士兵不忘感慨道,“公主不仅智慧过人,对目石的治理更是通达开明,我们才能够安居乐业呀!”

兰陵想起之前种种,疑惑问道,“那,在下怎么听说,羽国二世子出事后,目石城却是流言纷纷呀?”

士兵咬牙切齿道,“唉,说来可气!也不知哪里来得肖小之辈,在城里散布谣言。也是不巧,目石那段时间出现了几起猛兽袭人的事情。这城中外来民众多,不像我们是受着公主恩惠过上好日子的,那些人就难免信了公主惹怒兽神的构陷!”

“是些什么人,可曾抓到?”

“始终找不到流言的源头,将领们气不过,倒是也抓了些人,但不过是些游手好闲街头混子。被公主知道,还责怪了抓人的将官,命令将人都放了。”

“原来如此,难怪大哥你说我们徒大人是恩人了。”

“是呀,目石流言都难以遏制,可想羽通对公主的诋毁了。徒大人舌战群臣,大块人心呀!”

“哈哈哈……公主威名在下有所耳闻的,我们大人当然不能放任由流言不止,毁了公主清誉。”

“那是,那是……”

一路,坤达明茵都被兵官们保护着,兰陵并没有机会再与她照面,但是士兵们听说他是徒湖的人,个个都是热情对待,寒暄不断。兰陵也有意讲了很多徒湖明断果毅、重情重义之事,另得目石官兵更加佩服。

走了几日,车队来到了静石城地界。这是一座紧邻目石的小城,城主‘桐炎’就是国护夫史桐关之子,离石城妃桐灵之兄。

听闻,桐炎虽年轻,却被国主赏识。但石国的城主历来都只能由坤达族的亲贵担当,从未有过外姓担当城主的先例。静石城虽是小城,却也不能例外。所以,桐炎这个城主引发了国殿上下不小的阻挠和争议。坤达明贵力排众议,王权制压,又以三弟妻兄为名,才终于将桐炎送去上任。而桐炎,也是不负所望,经这里治理得民风淳朴、丰衣足食。

此刻,城门已是大大敞开,仪仗队整齐有序等待迎接。最前方站着一个金纹铠甲、兽纹红袍的男子。远远看去,他身材挺拔,骑在一头玄亮高大的驹兽背上,更显气宇轩昂。

公主的队伍一接近城门,那人立刻从驹背上下来,走到车驾前拜道,“桐炎,恭迎公主大驾!”

车上帘幕微微拉开,坤达明茵的声音传了出来,“桐城主快快免礼吧。”

桐炎重新骑上驹兽,仪仗队让开了一条宽阔行道,两方队伍便浩浩荡荡进了城。城内主道,两侧兵士林立,精神抖擞,让兰陵惊叹。

一入城殿,桐炎便换了身暗绿兽样的华彩冠服,剑目星眉、英姿勃发,与兰陵先前见过的那些绵软公子们实在大不相同,即使徒湖也与之相差甚多。

坤达明茵于大殿正位入座,桐炎则坐在稍下侧位置。两城将官相互礼拜后,公主说道,“我回城路过静石而已,桐城主如此礼遇,坤达明茵受宠若惊。”

“静石城受目石庇护,城中民众深感公主恩德。国主告知公主前来,桐炎怎敢怠慢,这是静石全城对公主的礼遇,不是桐炎的。”

坤达明茵如水淡笑,说道,“那殿宴就不必了,我不过待个几日,此次只是替国主哥哥看看静石兵队的演武情况。”

“国主诏简中已言明,桐炎也已安排。至于殿宴,桐炎知公主不喜喧闹,所以特意安排了素简的宴饮,还望公主让桐炎聊表敬意。”

“那,好吧。”

静石城真真不大,城殿的布局也很紧促。宴客殿堂装饰得肃穆简单,尽显武人风范,宴食也不怎么奢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坤达明茵一直安静地品着美食,赏着表演,依旧是那番礼貌不失温柔的笑容。桐炎坐在她旁边不远处,自顾自地喝着酒,也不与公主再多寒暄。

两城官员互敬助兴,欢声笑语不断。宴会在一片融洽氛围中,早早结束,兰陵却有些意犹未尽。入夜难眠,他在院中随意走动,想起方才宴殿旁有一座高台,建造精美,与这庄严城殿显得格格不入,引起他一番好奇。

于是,他躲开巡逻兵士,来到高台下。

这高台连着一处院墙,比城殿中的其他建筑都要高上许多,近看更显壮观。见台下处无人值守,兰陵便直接走上了台阶。谁知刚看到台顶平地,就突然被两名将领呵斥住,“什么人!胆敢妄闯重地!”

两人各自执枪,阻挡兰陵继续向前,却听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他上来吧。”

将领闻声让出一条道路,在他们身后,兰陵看到了桐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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