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休息了一个多月,尽了一个多月的孝,苔丝再也坐不住了,她己正式决定向灵鹫峰进发。决定就是决定,不需要太多的仪式。人如果老是瞻前顾后,前怕龙,后怕虎,那一辈子将会一事无成,只能躺着等死而已。

危险怎么了?人活一辈子,哪一天没有危险?哪一处没有陷阱?连佛门中的人都说,人间是一座炼狱。也就是说,只要经过了这些危险,历尽了人间炼狱,人才会茁壮成长,长大乃至成熟。树,不是一萌芽就可以参天的。

主意一定,苔丝就开始为自已的行程作准备了。她备了干粮和淡水,备了斧头和绳索,备了露营用的帐篷和被褥。为了考虑到会遇到危险,会发生一些意外,苔丝还特意在自己绑腿里,暗藏了两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结束停当,苔丝又暗暗地检查了一遍,英姿飒爽,如果再戴上一顶斗笠,拄上一根藤杖,就是一个跋山涉险、攀藤附葛的采药人了。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仙童的残腿,一想到仙童瞎了的眼睛,一想到长在山顶上的接骨木,苔丝就有一种战天斗地,把灵鹫峰踩在脚下的豪迈。

出发的那天是个好日子,天高云淡,万里无云,微风送过来一阵阵稻菽的香味。苔丝的心情也像那蔚蓝的天空一样,十分美好。站在村口望去,一望无际的稻田,金灿灿地一片,微风起处,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地涌入了莽莽苍苍的地平线。远山苍翠欲滴,驼峰似地向山外蜿蜒。

见女儿铁了心,实在劝不住,张友亮和查曼也只有听之任之,默默地为苔丝祈福。女儿也太傻了,梦里的事也信以为真。人家仙童瘸了一条腿,关她一个屁事?仙童怎么只瘸了一条腿,死了才好呢?免得女儿神魂颠倒,丧魂落魄。

明明心里反对,可张友亮和查曼都不敢说,苔丝的脾气他们清楚,一个字:犟,凡是她决定了的事,九条牛也拉不回。既然说也无益,不如干脆闭嘴。张友亮和查曼相跟着,一直默默地把女儿送进了山口。

苔丝知道父母亲就在身后,可她不敢回头。她怕父母亲看见了她脸上的泪水,窥破了她的内心里的软弱。她知道,父母亲有时不理解自己,不顾她的感受,做出了一些非常出格的事情,可也是为了她好,为了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灵鹫峰吗?苔丝小时候就爬过,与别的山根本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路窄坡陡,一样的山高林密,一样的荆棘丛生,一样的仰头望上去,戴不住头上的斗笠。远远望去,主峰缥缈如烟,海拔二千七百多米,是傲来国最高的山峰之一。

越往上爬,山路变得越窄越细,越来越陡峭了。尽管苔丝拄着藤杖,也有些气喘嘘嘘,双腿发软。她只得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喝了一口水,吃了一点干粮,闭目休息了一阵子,养了一会神,又精神抖擞地向山顶进发。

太阳很圆,很大,无遮无挡地照耀着大地,仿佛要把整个地球都烤化,也仿佛是老天爷专门给苔丝设置的,一道生与死之间的磨难。由于用力攀爬,再加上太阳的炙烤与蒸发,苔丝身上的汗流得特别多,几乎到了严重脱水的地步了。

带了水,可苔丝也不敢放肆喝。她必须未雨绸缪,把机会和希望留到最后。渴得最厉害的时候,苔丝实在受不了,也只敢用水润一润嘴唇,沁一沁喉咙。

水是生命之源,也可能是她这次能不能成功登顶?能否成功采到接骨木的关键?苔丝丝毫也不敢大意,也不能大意。紧要关头,也许就是这一点点水,可以延续自己的生命。

说起来有些好笑,在路上,苔丝还遇到了一群调皮捣蛋的猴子。猴子们见苔丝戴着一顶斗笠,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一只猴子乘其不备,猛地跃起,一下子抢走了她头上的斗笠。

苔丝有些哭笑不得。追吧,猴子们登高伏低,快逾迅风,自已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追吧,她又有一些不甘心,岂不是白白送了一顶斗笠?猴子们都很调皮,戴着斗笠在树巅去上走来走去,朝他挤眉弄眼,像是讽刺,又像是嘲笑。

罢了,罢了!苔丝叹了口气,自己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跟畜生一般见识?她只得撇下猴子,继续往前赶路。夕阳一点一点地沉落下去了,天地之间一片空蒙。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呼呼啦啦地飞去了一群秃鹫。

秃鹫其实也是鹰的一种,也擅长于搏击和飞行,只是头上的羽毛少了一点而已。它尖喙利嘴,爪子锐厉,目光很凶很凶。秃鹫们不停地在天空中翻飞,盘旋,尖叫,如漫天的黑豆,暴雨似地席卷了整个天空,气势恢弘,壮观得很。

目送着秃鹫们渐渐远去,热闹了一阵子的天空,也终于安静了下来,苔丝有些怅然若失。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夜幕开始慢慢聚合,黑暗将覆盖整个世界。远远近近的林子里,高高低低的山岗上,传来了一声声的猿啼和鸟叫。

慌乱之中,苔丝手忙脚乱地支好帐篷,一头钻了进去。算起来,这是苔丝第一次在外面过夜。说不害怕,那是自己给自己壮胆。这个世界,危险无处不在,害怕有什么用呢?什么危险都得自己去面对?谁也无法替代。

夜,安静的很,不时地传来鸟的呓语,和猴子说的梦话。可这一切,苔丝都已经不知道了。她实在是太倦太累,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在乎这些。她头一歪,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甜甜的,打起了一阵阵的小鼾。

睡到半夜,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阵的大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帐篷顶上,溅起了一片片的水花,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飞仙郡一带就是这样,朝云暮雨,十里不同天。苔丝早已见惯不惊了。

苔丝侧起脸,凝神谛听了一阵子。看来,雨才刚刚开始,根本就没有止意,风却越刮越大了,惊天动地。苔丝暗自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多了一个心眼,把帐篷搭在一块石头底下。若不是大石头遮蔽,抵挡,光是风,也要把帐篷掀开。

见帐篷安然无恙,苔丝彻底地放了心,头一歪,又心安理得地睡着了。这一觉,苔丝睡得十分舒服,也格外香甜。借着闪电幽微的亮光,可以看见灵鹫峰的主峰,就像一根擎天的玉柱,黑咕隆咚的,矗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天空中似乎有星星,又像是没有,银河浅浅的,若隐若约。一阵大风吹过来,扯起了漫天的雨帘,吹得树上的叶子呼呼作响,也不知会不会痛疼?夜幕很浓很重很透明,浓得就像一团怎么也化不开的墨,张开嘴也看不清牙齿。

黑暗中,苔丝是被一只怪曽惊醒的。

帐篷里,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吡出了满嘴的獠牙,鼓突起两只灯盏般的眼睛,嗷嗷乱叫,恶狠狠地朝苔丝扑了过去。苔丝全身乱抖,牙齿咬得格格响。她嗅到了一股又羶又臭的怪味,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苔丝想吐,可她又不敢,只能拚命地往里面缩。可帐篷就那么大,已退无可退,缩无可缩。跑是不可能的了,苔丝绝望到了极点,止不住地又泪流满面。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怪兽给她最致命地一击。

怪的是:苔丝等了半天,怪兽却久久不见动静,根本就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苔丝摸索着,点燃了一小截蜡烛。蜡烛亮闪闪的,随风摇曳,把小小的帐篷照得一片通明。苔丝眯缝起眼睛,向帐篷一角望了过去。

什么怪兽?原来是一只母猴子。母猴子满脸惊恐,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孩子,一脸的哀怨和无奈。苔丝在猴崽子的额头上摸了摸,烧得发烫。原来,母猴子躲进帐篷,是为了孩子不让大雨淋着,爱,不分人兽,可怜天下父母心。

苔丝急了,猴崽子高烧不退,有可能就会烧成肺炎,危及生命。她上上下下地掏了掏,终于找出了一片阿司匹林。她十分友善地朝母猴子笑了笑,掰开了猴崽子的嘴巴,飞快地把药片塞了进去。

药片有些苦,可猴崽子还是一仰脖子,很艰难地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为了奖赏他,苔丝从自己的干粮里,拿出了几块压缩饼干。猴崽子见了饼干,就像苍蝇和蚊子见了血,眼睛里闪出光来,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退了烧,肚子里有了食物,补充了一点能量。猴崽子变得不安分了起来,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苔丝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的行李,她被猴子抢去了斗笠,已经是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的人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见到猴崽子吃饼干,母猴子有些眼馋,可它也表现得十分礼貌,相当克制。它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孩子,两只眼睛干净如水,迸射出神性的光芒。这种光芒,苔丝像在哪里见过?十分熟悉,而又有些陌生,让她止不住地又泪流满面。

拂晓时分,大雨终于停了,东方隐隐地露出了鱼肚白。母猴子见天气已经晴朗,就在同伴们的呼唤下,一头钻出来了帐篷。它回过头来看了看苔丝,背上背着自己的孩子,十分敏捷地窜上了一棵大树,攀藤附葛,逶迤而去。

苔丝心里惆怅不已,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出来,杂草和树叶上的雨水已经干透。苔丝折叠好帐篷,收好行李,草草地喝了一点水,吃了几块饼干,就匆匆地上路了。路,不停地在草丛中盘旋,出没,恍如一根扯不断的盲肠,缠绕在崇山峻岭之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苔丝放眼望去,远山如粽,似乎还透着糯米饭的清香,整个灵鹫峰都披上了一层新绿。苔丝扩了扩胸,活动了一下四肢。阳光灿灿烂烂,把大地涂抹得一片金黄。连空气吸在嘴里,都是甜滋滋的,让人舒爽之极。

脚下的这条小路,苔丝一口气走了七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根本没有路,要拿起斧头去开辟。有时有路,却又窄又细,要攀藤附葛,紧紧地贴着悬崖。而脚下,则是壁立千仞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越往上爬,坡越陡,山势变得越险要,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拄着藤杖,苔丝也感到十分吃力,汗水源源不断地往外冒,不仅汗湿了身上的衣服,把行李也浸得透透湿。山越高,阳光愈炽,无遮无挡地照在脸上,自己就成了烤串。

湿衣服冷冷地贴在脊背上,苔丝实在是有些难受。再加上冷风一吹,苔丝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苔丝抬头望去,路还很长,山还高得很,耸立在云端里的灵鹫峰,隐隐约约,缥缥渺渺,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仿佛在向苔丝招手。

在一座山谷里,苔丝遇到了两个采药的老翁。老翁年纪不小了,眉毛胡子一大把。其中一个老翁听了苔丝的讲述,把头摇得像一面拨浪鼓,一叠声地说:“小姑娘,使不得,使不得!接骨木有蛇妖守护,等闲的人接近不了。”

“什么蛇妖?”苔丝满头雾水。

“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这两条妖蛇,守护这两根接骨木,己经有几千年的时间了。来采木的人,不是两手空空,就是丢了性命。你还是识趣点,回去吧,免得害了性命。”采药的老翁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谢谢老人家提醒,可我不怕。”苔丝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正气凛然,神色自若。

“你不怕?蛇都不小呢,有水桶般粗细。你这么小一个子,还不够它塞牙缝的!”采药的老翁轻蔑地看了妮可一眼,满脸骇异,接着又说:“蛇有两条,一条叫黄金,一条叫黑兔,都是排山倒海、呼风唤雨的厉害角色,吃人的魔王。”

“我不怕。”苔丝非常固执,倔强地昂起了头颅。

“嗐,这小姑娘真是疯了。”两个采药的老翁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讪讪地扬长而去。

爬上灵鹫峰的主峰,苔丝果然看见,有一黄一黑两条巨蟒,缠绕在两根巨木之上,目露凶光,吐出了猩红的舌头。别说是搞木,就是苔丝多看了接骨木几眼,也被妖蛇连连逼退,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冰凉。

一时里,苔丝也没了主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吧,自己明显不是妖蟒的对手,只会逞了它的口福之欲。退吧,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这里,难道就这么放弃?苔丝不甘心。她围着接骨木兜兜转转,实在有些两难。

可再难也得上,生命中,有很多事已无法回头。

苔丝一咬牙,想起了民间流行的一句俗话: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自己豁出一条命不要,难道还搞不到接骨木?苔丝蹲下身子,飞快地拔出了藏在绑腿里的匕首,脚尖一点,闪电般地朝那条黑蛇扑了过去。

其实,苔丝在动手之前,早就已经掂量过了。她看到一黄一黑两条蛇,那条黑的力量小一点,个坯瘦一点,自己就吃准她了。苔丝估计得不错,可那条黑蛇也不是吃素的。它尾巴一丢一卷,苔丝还没拢身,就被它搅去了匕首。

没了匕首,苔丝就等于是赤手空拳。一个赤手空拳的人,怎么斗得过千年的蛇妖?黑蛇哧溜一声,身子如藤,口似血盆,密密匝匝地缠住了苔丝。关键时刻,苔丝忘记了害怕。她一只手撑住了黑蛇的上腭,让它尖厉的獠牙咬合不了。

可苔丝毕竟被妖蛇缠住了,动弹不了,全身的骨节都在咔咔作响,都在一寸一寸地碎裂。苔丝不敢松手,也不能泄气。她知道这一松手,这一泄气,就会永远永远地失去生命,再也没有未来,再也见不到她的仙童了。

临死之际,苔丝忍不住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妮可、艾米莉,你们在哪里啊?救救你可怜的姐姐苔丝吧!”苔丝的声音哀婉,凄厉,开了岔,长出了锋利的倒钩,久久的在山谷里传响,回荡。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了成百上千的猴子,领头的竟是苔丝救治过的那只母猴。猴子们一拥而上,纷纷攘攘,扯的扯,揪的揪,捅的捅,戳的戳,七手八脚。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一条黑蛇砸成了一堆肉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另一条黄金蟒见势不妙,哧地一声溜下了接骨木,尾巴在空中扭了几扭,阴风惨惨刮了过来,倏忽不见。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