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元家的人来得有多勤,他都看在眼里,也清楚元家人的趋利,后位长期空缺,必然是等着这个位子的。

冬枣中的“枣”字,与“早”字谐音,又是曾经救过他一命的果子,这分明是提醒他要早日立后了。

元家的人已然等不及了……

恍惚之间,他忆起了皇子时期的事。

母后出身兰陵萧氏,是护国大将军萧远道的独女,她自幼在西北军营长大,善骑射,据说骑马时被父皇相中纳入后宫。

父皇生前很宠爱母后,到死都只爱母后一人,坏就坏在他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幼时,他总能听到母后偷偷地哭,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为什么。

南陵皇室子嗣繁盛,最后却被赵晋明屠杀殆尽,只有他在元阁老的秘密保护下存活了下来。

赵晋明铲除前朝势力后,以辅政为由控制朝政,以天子之名,扶植傀儡皇帝上位,这样在道德层面才能站稳脚跟,待到时机成熟时,便可以安排他禅位。

这个时机,就是找到先帝遗诏。

他虽是傀儡皇帝,但名义上仍是南陵正统的天子,只是,他手无实权,自然也享受不了太多优待。

元家口口声声说要辅佐他这个皇帝,却始终都是颐指气使的态度,毕竟救了他一命,他不能计较。

而元氏女元行秋只是想做皇后,至于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他清楚元家的谋算,无非是想让未来的太子带着元氏的血脉。

皇后之位,多方角逐,元家,未必能胜。

赵崇光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没管那筐冬枣,便起身走向殿外。

看着漫天大雪,他伸出手,任由雪花落到掌心,又很快融化成水渍,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冰凉。

王秉恩亦步亦趋。

“陛下,太后有请。”

翊坤宫是萧太后的寝宫主殿。翊字五行属木,本意为辅佐拥戴,坤八卦之一,象征地,翊坤即辅佐君王之意,乃是仅次于紫宸殿的华丽宫苑。

萧太后居住翊坤宫,就是要确立她垂帘听政的特殊地位,安抚远在西北戍边的萧氏一族。

赵崇光鲜少踏入这里。

翎坤宫装潢富丽堂皇,极尽奢华,萧太后坐在榻上,只淡淡看了赵崇光一眼,便继续剥手中的花生,投喂鸟笼里的虎皮鹦鹉。

赵崇光抬手行礼,如霜般的眼眸微微流转,不温不热地喊了声:“母后。”

萧太后摆摆手,四周宫人都识趣地退下了。

待到宫人们都退下,萧太后也不抬头,口中关切地问:“皇帝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尚可。”

赵崇光眼帘微低,眸底暗沉无波,目光看不出半分情绪。

鸟笼门打开,虎皮鹦鹉扑棱棱飞到赵崇光肩头,看到自己精心养的漂亮小鸟跑到赵崇光身上,萧太后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那是一张与先帝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

萧太后尤为不喜,连茶也未让人给他倒。

良久的沉寂之后,萧太后冷淡着脸,率先开了口。

“皇帝年纪不小了,到现在后宫无人掌管,长此以往子嗣凋零终究是不好。如今选秀在即,哀家挑了几个家世不错的贵女,以充盈后宫,绵延子嗣,皇帝以为如何?”

萧太后拿出一个册子,由冯蕊姑姑递交给赵崇光,上面都是选秀的贵女名单画像。

左右不过是萧氏的人。

萧太后挑选后妃的标准也只有一条,有利于稳固家族,从未真正关心过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赵崇光看都没看,面上仍然笑得月白风清,声音清冷如水,“既然母后都安排好了,还问朕做什么?”

从小到大的每一步,他都活在母后的掌控之中。事无巨细,每日做了什么功课,和什么人说了话,都要向她禀报,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能做主。

萧太后与赵崇光的关系,比起骨肉亲情,更像是一种利益维系。

母子俩每次聚到一起,不是汇报前朝大事,就是分析后宫制衡,与上朝议事并无明显之分。

听赵崇光的话,萧太后脸色一僵,随即蹙眉道:“皇帝,别忘了,这皇位你能做得,全靠哀家和你三皇叔这层关系。哀家扶你登上皇位,哪里对不住你了?”

这话是明显的威胁。

在萧太后心中,赵崇光能当上这个傀儡皇帝,她这个当母亲的,已经是仁至义尽。

“听这话,母后还是埋怨朕,拆散了你们。”赵崇光目光沉沉地盯着萧太后,低沉着嗓音道。

比起亲生的儿子,更像是把他当成一个政治傀儡。

萧太后满心记挂的,却是先帝的手足兄弟,摄政王赵晋明。

只是一个眼神间的交汇,萧太后便明白赵崇光的意思,眉间划过一丝不快。

自己的这个儿子,到底是长大了,懂得用那件事拿捏她了。

赵崇光指腹按压着眉骨,翎坤宫内令人窒息的熏香,熏得他有些头疼,

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母子间又是不欢而散。

看着赵崇光远去的背影,萧太后眼眸骤然缩了一缩。

除夕夜守岁,元槐拉着紫苏糊了两个孔明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灯。

苍穹之上,月色如银。.BIQUGE.biz

小女郎手里的孔明灯与那月色相融,光晕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朦胧如霜。

紫苏看着自家姑娘手持毛趣÷阁,认认真真在孔明灯写下一行字,因夜色深沉,压根看不清写的什么,便问:“姑娘,你写的什么?”

“不告诉你。”元槐抿唇一笑,神神秘秘的。

她吹了下火折子,点燃灯内的烛芯,手一松,放飞了孔明灯。

一时间,形形色色的孔明灯冉冉升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宫宴后,新年伊始,在一片爆竹声中,赵崇光换上举行开趣÷阁仪式的冠服,亲手点燃玉烛长调,亲手将屠苏酒倒入嵌宝金瓯山河三足杯中,手握趣÷阁端写下几句诸如天下太平的吉祥语。

仪式结束后,赵崇光镜湖发现了一个灯芯已经燃尽的孔明灯,灯纸上一行隽秀工整的行楷映入赵崇光眼中。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惟愿无事身强健,皆可得偿所愿。

他有些愣怔。

这字迹,怎么会和他的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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