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元槐去巡视了一番药妆铺子。

因着过年,铺子里没什么人,柜台边上,叶商商正在拨弄着算盘算账,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叶商商拨弄算盘的动作顿了顿,抬头一看是头戴帷帽的元槐,急忙扔下手中账本迎了上去。

互相说了些新年好的话,叶商商准备了茶水和干果。

元槐靠坐在椅子上,随意翻了两页账本,又听叶商商奇怪道:“东家你可来了,我这正对账呢,往来总账和明细有一处怎么也对不上,你快来瞧一瞧。”

小轩窗药妆铺子开业以来,元槐一直放权由叶商商打理,平日里也不经常来看看经营状况什么的,乍一看那记着密密麻麻的账本,一时间有些头疼。

“会不会是记错账了?”

元槐虽然没有接触过账本,却也知道记账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出现错账,而且查起来很费劲,难怪有人说‘记账容易查账难’。

叶商商面色骤然凝重,“不会的,这账每日打烊后核算。说起来,年前发的薪水、采购所用药材,很多都未来及入账,可少了那么多银两,实在是可疑。”

元槐是信得过叶商商的,那些经济往来账目,不可能一一经过叶商商的手,因此账目叶商商都未必详细了解。

“不,账目不对。”

叶商商看元槐一眼,有些惊诧,“东家也会看账本?”

“不会。”元槐摇了摇头,如实道。

这下轮到叶商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按说官家女郎个个都是往当家主母方面培养的,为了以后嫁人自立门户,管家管账撑得起门面,除了基础的识字外,总是要学一些看账本的本事。

叶商商自己是商户之女,抓周礼抓了一把算盘,在家里耳濡目染之下,精通算账,自然不懂元槐身为官家女郎却不会算账这件事。

元槐的确不会看账本,那些记得密密麻麻的账目,她是真看不明白,谁能想到还会有她查账的一天呢。有这学看账本的功夫,还不如研制一些新品药妆。

对于元槐看不懂账本,却知道账目不对这事儿,叶商商觉得元槐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遂问道:“那东家是怎么知道账目不对的?”

毕竟,这位元氏的娘子,见识自是不同于一般女子。

元槐拿过账册,拉开页封,仔细查了查,发现果然少了一页。

她摊开一本账簿,放在叶商商面前。

叶商商细细看了一眼,立马明白过来,那一页是被人给撕了。

账本是线装,撕的又隐晦,不仔细看很难看出。

好好的账册怎么会平白叫人撕了一页,多半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不想让人知道这一页的账目往来明细。

之前叶商商全神贯注地算账,瞧出一处核对不上的账目,倒没细看是否缺失了页数。

元槐仔细看过那账本的日期,从开业到现在,账目都没有问题,也就是年根才出了核对不上的账目。

“这账除了你,还经过谁的手?”她掀起眼皮,一下抓到问题的关键点。

“除了我,便只有账房孙先生了。”叶商商眸光一闪,“东家该不会是怀疑他吧?可孙先生看着也挺实诚的,就是时常告假照顾病重的妻子。”

元槐心知此事复杂,暗叹了口气,隐晦表明:“你自己不都说了,你是看账,做账的可是这孙先生,何况他还有个病重的妻子。”

更何况,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商商也拿不准了,毕竟她与那账房孙先生,也不过共事两月有余。

元槐一脸严肃,“商商,你去查查孙先生的全勤记录,顺便把他叫过来。”

账目核对不上无非牵扯到银钱,她也没想到开业不到一年的铺子,账目也能出现问题。

叶商商道:“东家,孙先生来了。”

账房孙先生进门,长得确实是老实人那一挂,很瘦,但眼中的精明是藏不住的。

元槐轻声道:“孙先生在小轩窗做了两个月,可还做的满意?”

“满意满意,还得多亏东家给了我这份养家糊口的活计。不知东家为何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账房孙先生不明元槐想要说什么,只能顺势说了几句客套话。

尽管账面上清晰明了,但实际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多了,孙先生是真怕元槐查出点什么。

“听闻你家娘子病重,似乎已经下不来床了,倘若知道孙先生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用那些钱买来的药还吃得下去吗?”

说这话的时候,元槐面上挂着和善的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令人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借公行私可不是小事。

账房孙先生只觉得看走了眼,不常露面的东家年纪虽然轻,这说话的水准确是不一般。

“东家没有证据,为何要冤枉我做了那种事?”

账房孙先生原本想着先用账目里的银子救急,事后再想办法补上,却不想被东家这么快就给发现了。

瞧着账房孙先生那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元槐也不恼,只是将账本摆在对方的面前。

她弯起嘴角,语气温和又平静:“孙先生是否觉得这账本缺了一页?”

貌美女郎轻轻柔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令人战栗。

账房孙先生擦了擦冷汗,“这……”

“这一个。”元槐笑意渐渐隐去,将账目指给账房看,“上个月支出九十两,孙先生可知做了什么用?不会是被孙先生拿去给妻子看病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账房孙先生如五雷轰顶。

被揭了短,账房孙先生也变得羞愧难当,年过半百的人哭成了个泪人,直接跪在地上给元槐磕头认错。

“东家,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做了错事。我娘子染上病重,一直靠人参吊着一口气,可我的工钱实在是供应不起,便在刘老板的教唆下动了歪心思。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娘子。”

刘老板?

元槐看向叶商商。

叶商商解释道:“是与我们小轩窗竞争的同行,做的都是一些仿品,以低价、不好用不要钱的噱头,拉走了我们不少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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