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纹丝不动,双目微眯,凝望前面和郎君坐在一起的女郎。

她撑着腮帮,似心不在焉,笑意却又浮上眉眼,身侧那位小郎君神采奕奕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女郎换上了新装,乍一看有些不习惯,鹅黄缎面的上襦覆团花,下身是新柳色襦裙,肩上的桃色披帛飘逸如风扶柳,自然垂下似潭水静谧安详,相映成趣。

让人不禁想起那句:万条垂下绿丝绦。

她两眉如山,双眸朦胧,羊脂脸面上略施胭脂,既不张扬也不放肆,整个人就是一首顿挫的七言绝句。

赵崇光神色复杂,垂在袖侧的手攥紧了几分,还有一抹难以遏制的怒气。

走哪里都能遇见她,这回竟然看见,她和异性那般举止轻浮?

元槐百无聊赖吃着茶点,耳边是崔二郎絮絮叨叨,也敏锐地捕捉到女郎们的惊呼声。

“陛下,是陛下……”

“陛下也来了!不虚此行啊。”

她集中视线看去,二人相隔甚远,触碰到赵崇光的那双瑞凤眼,貌似眼睛里蕴含着责备之色。

目光游离,又移向了别处。

这个世道,脸就是通行证。贵人生的俊美,总能掀起女郎们的热论,随之如痴如醉。

元槐一时无言。

久居宫闱的皇帝陛下,也会参加这种级别的茶会?

好巧不巧,每次让她碰上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元槐隔着人群,看到赵崇光缓步朝水榭走来,一众老学究众星捧月般跟在他身后,一看便有事相商。

郎君身着鸦青色薄袍,眼神扫向诸郎君女郎,那双微翘的瑞凤眼虽不带一丝情绪,但也不缺无数女郎交头接耳之声。

元槐别过头,心底评价两个字:风骚。

横竖是诱惑不到她的,她和那帮人不一样,她是不会在男色身上浪费时间的。

身侧,崔二郎还在努力向元槐推销自己,那架势,如元槐要问,他都要把住在哪里、祖宗十八代全盘托出了。

“我名叫崔范玉,槐妹妹不常社交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有宴会春游什么的。我与游鸿兄也时常,相约策马奔驰于春花烂漫地,有机会我们带着你去,槐妹妹意下如何?”

崔二郎长相普通,但气质斯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濯然的书生气。

每年逢春,幽州九郡植被丰富,满目皆是郁葱野花,踏青陌上行人无数,也被称作春花烂漫地。

他说的春花烂漫地,便是这个城市了。

元槐眼睛动了动。上辈子,等她知道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被蔓延的战火夷为平地了。

也算是遗憾之一。

她轻笑一声,眼底笑意沉浮:“好啊,我正想去看看呢,崔二郎什么时候有空捎上我。”

见女郎爽快答应了,崔二郎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猛地灌了一杯茶,喝得过急不慎呛着了,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

有友人察觉,忙给崔二郎拍后背。

“别用力拍他。”元槐出言,又看向崔二郎,“你也别剧烈咳嗽,因为喝得过急,所以进去气管了,倘若现在剧烈咳嗽,便有胸口疼痛感。”

听着女郎的话,崔二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崔二郎的友人急忙道:“那也不能干看着啊?你看他多难受。”

只见女郎捏了捏崔二郎的鼻子,又提了提一双耳朵,转瞬,崔二郎轻咳两声,脸色恢复便没事了。

崔二郎惊喜之余,连忙作了一揖,“槐妹妹,你也忒厉害,三两下我就不难受了。”

身旁看在眼里的人也都大眼瞪小眼,总算品出点不一样的味儿来,这女郎是有点本领在身上的。

元槐抿了抿唇,道:“一杯茶三口尝,崔二郎,茶是用来品的。”

“怎么回事?二郎你平日里可没这么失态。”崔二郎的友人扒拉两下崔二郎的衣袖,语气带着积分调侃。

崔二郎脸红红,揪着衣角不说话了。

看在赵崇光眼中,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更紧。

身旁的老学究抓紧时机,问:“陛下怎么了?是否认真思考过,要来做花朝节的裁判了?”

“先生莫急,此事容朕三思。”赵崇光收回视线,面容一派风轻云淡。

元槐别过眼后,又纳闷赵崇光来这里作甚,他离宫竟然没引起轩然大波。

思前想后,赵崇光登基时才四岁,太后垂帘听政,摄政王把持朝政,世家宦官也制衡着他,还容不得他这个傀儡皇帝出来玩乐吗?估计他们都巴不得他玩物丧志。

话又说回来,赵崇光不是不爱参加私下这种宴会吗?

她再度抬眸望去时,与他视线不期而遇。

熟料,他避开她的眼神,薄罗袍摆掀起,不紧不慢地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见了就看见了,怎么还上前叙旧啊?元槐心头一紧,登时转身就走。

她步伐急促,襦裙便随着走动变了弧度,腰间松松系的嫩绿绸带,每一次微妙摆动,都细细勾描出那且柔且媚的腰臀。

赵崇光停驻脚步,欣赏着那半遮半掩的轮廓,眸色更深。

元槐疾走,崔二郎还在跟着她,殷切地说道:“槐妹妹,槐妹妹。我方才说的,你可听到了?”

她动作停顿下来,唇角微扬,“嗯嗯,我在听。能麻烦你重新和我说一遍吗?”

元槐慢条斯理地回答着,看似客气游离,实则随口敷衍。

女郎声线细细的,温柔细语的,天下再也没有这般柔和女子了。崔二郎忽视她话中的矛盾,再次面露羞赧,四下眼神乱转,手指反复地搅着衣裳。

见崔二郎如此木讷的人都能讨个好,其他郎君不甘落后,凑到元槐身边。

“元四娘子医术了得,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是不是真的啊?”

余光那人没追来,元槐思绪放空,缓了口气道:“不至于,我略通医理,人死不能复生,我只尽力在病患还未咽气之时和阎王抢人。”

一众郎君交口称赞:“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女郎女郎实乃女中典范,不像她们什么也不会。”

元槐并不喜欢这种为了夸她,而拉踩其他女郎的行为。

不太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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