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楚清风就加紧了行军的步伐,因为他们的军粮不剩多少了,而山贼们其实也没有粮食。于是当务之急就变成了南下,抢回原本属于骁骑营的粮食。

楚清风命林平率领了一半的人马先走,全是骑兵,急行军,穿过雷州直奔岳州的黑虎寨。

而他们剩下的人还要保护陈子峰的赈灾队伍,不过没了飞鹰寨这个大个头的威胁,其他小寨子简直就像小打小闹一般。

楚清风忧心岳州的局势,又不得不先面对眼前的危机。到了雷州必然是僧多粥少的局面,别的不怕,就怕出现暴动,那时可就不知是怎样的人间惨剧了。

眼下稍微好些的就是雷州的灾民被山贼形成的天然包围圈拦住了,一时走不出去,没人敢上路去别的地方。

陈子峰进雷州城的时候,正巧碰上官差们将一具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往城外运,这些人应该只算得上是州府的衙役们,他们皆是身形消瘦,神色漠然的抬着尸体,一个接一个的装上出城的马车。

这些人正好就堵在城门口,周围来往的人都能看见,城墙根下坐着许多流民,他们也是冷眼看着,眼里连哀痛也无。这是他们即将到来的下场,没人逃得过,仅存的感觉便是饥饿,过了那些最绝望的日子之后他们便学会了平静的接受命运。

远远地看过去,白布下的身体薄的像纸,偶尔有半截胳膊露出来,就只见得骨头和皱巴巴的皮,身上竟是一点儿肉也无,竟是生生被饿死了。

来迟了!

陈子峰脑袋里就剩这三个大字在翻滚,从心底泛起剧烈的酸楚感和悲哀。

当人们意识到这被军队牢牢包围起来的大量货物有可能是他们急需的食物时,一双双眼里立刻燃起了绿光。

陈子峰猛地脊背发凉,他们看向这边的眼神太可怕,像是看到猎物,无论是盯着粮草的还是扫到人身上的全是一样的。

但没有人敢动,因为骁骑营战士们的刀尖对准了他们。

入了城内便发觉情况更糟,空荡荡的街道,大门紧闭的商铺,街角窝棚里了无生气的人,这些无一不刺激着陈子峰的神经。

他扭头看向旁边另一匹战马上端坐的楚清风,唇角牵起一抹苦笑,“将军,您不觉得痛心吗?”

楚清风的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凌厉非常,除了没戴面甲之外就算是全副武装了,可是他还没开口,座下战马先抬头冲陈子峰打了个重重地鼻息,似乎在嘲笑他没见识。

陈子峰顿时讪讪的,希望不要是错觉,一匹马竟对他露出鄙视的眼神。

楚清风紧了紧缰绳,小腿用力夹住马腹,制止了战马略微躁动的小动作,道:“让陈大人见笑了,我这匹马习惯了飞驰,压着性子走了这么多天,脾气便大了些。”

陈子峰笑笑,道:“不碍事,将军这是极北冰原上的野马,身姿雄壮豪气,又耐力十足,是难得的好马,本就极难驯服,脾气大也正常。”

说着他下意识攥紧了缰绳,他眼下骑的这一匹白马也算是好马,在军中属于耐力很好又易于驯化的马儿。最适合他这种不擅长骑马的人,所以楚清风专门挑出来给他。

但尴尬的地方就在于它和楚清风的战马并排行进时简直被比成了个瘦弱的小家伙,一路上总被旁边那位暗暗地欺负,偏偏他还不好直接和楚清风说,生怕那枣红的大马一蹄髈踏过来。

“陈大人所言的痛心本官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见的多了,便不把这些沉重的情绪直接写在脸上了。”复又听得楚清风说道。

他语气淡淡的,可陈子峰还是明白了这其中的辛酸,便不再言语。

两人带着大部队来到府衙,郡守连忙敞开大门迎接,连声喊着“失敬失敬!”

“下官原应出城迎接两位钦差,怎奈城中流民实在太多,今早顾着处理杂事,竟不知大人已经到了城下。”

这位往郡守挺着个圆圆的肚子,活像个十月怀胎的孕妇,单看身材给人的印象可不好。而他脸上则堆起如云般舒适的笑容,独独将楚清风和陈子峰二人迎了进门,而其余人都跟着带路的官员去了粮仓。

羽溪混迹在步兵队伍里,将这一切瞧在眼里。

这一路上才真正算是见识了,难怪那帮史学家们近乎疯狂的吹捧东临帝千音诚,就凭这一手治天下、一手覆天下的本事,就不由得他们不佩服。

就像粮食这东西在北燕珍贵如斯,在东临却堆满了仓库,面临腐坏的危险。

父皇发动了一场战争,就将北燕全境都搞得矛盾重重,而东临不但得了碧落草原,还打开了北燕的商路,将堆积的粮食高价卖出。

羽溪一边思索着一边从队伍里跳出来,指挥着士兵们搬运粮食入库,那粗犷的嗓门和瘦小的身形完全搭不上边,放在一个人身上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但是在场没有人敢提出异议,都默默忍受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的趾高气昂的喝斥,因为那是骁骑大将军的亲戚加近卫。这些天上去套近乎的人不少,又有哪一个能真的和他亲近起来?就连一贯谦和的孟文翼最终也败下阵来。

做出这幅样子也并非羽溪所愿,这些士兵是燕铭派来押送粮食的士兵,不是楚清风的部下,当然要伪装的到位一些。作为一个关系户,表现得嚣张一些也说得过去?

要说羽溪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同楚清风差太远了,几乎所有人知道这个黑小子和骁骑大将军是亲戚的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

样貌和气度差的太远,也就不由得人们会鄙视羽溪,纷纷同情起楚清风来,觉得任谁有这么个亲戚都会觉得丢脸吧!

但羽溪其实才是最郁闷的那一个,从前她是个女人,一个世人眼中很美的女人,背着东临第一美人的称号,虽然羽溪觉得这个称号有些夸大,但也不妨碍她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美人。

但当她有了一个男人的身份之后,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因为她是个矮小的丑八怪,说话声音刺耳,性格嚣张跋扈。尤其当这些特征和楚清风放在一起对比放大之后,连羽溪自己都觉得挺不堪的。

她有时还会嫉妒楚清风,他有英俊的脸庞,将将晒成金黄的小麦色的皮肤,低沉的细沙流金般悦耳的声音,贵族的气度和雅仪,以及无比沉着可靠的品性,这一切都让羽溪这个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惭愧不已。

这段时间,她就好像从一个新的角度重新认识了楚清风,从前对他所有的偏见和不满都随风消散。过去所认为的粗鲁之类的缺点都不再是缺点,因为当她活在军营里的时候她也变成这样,没有什么仪态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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