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州的第一天,灾民们抢作一团,楚清风出动了一多半的士兵才压下这种暴动。而所谓吃饭也不过就是一碗粥一个馒头,好歹不会饿死便是了。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楚清风下令每户人家带着户籍每日定时到府衙领取当日的份额,而街上的流民也只能到府衙去吃饭,不许带走。这样算是暂时缓解了当务之急,而根本的问题还要陈子峰实地考察之后才能做出定夺。

在雷州的第二天,来吃便餐的人翻了一番。

原本城里都是些老人妇女,青年人很少,凡是有大力气的壮年人都去投奔了山贼或者逃到了远方,而多出来的人却恰恰是些壮年人。

羽溪猜测这些人可能是离雷州近一些的山贼,现在朝廷发了粮食,于是摇身一变又成了灾民,前来接受救济。可他们原本就是灾民,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到了第三天,这种情况愈发严重。经过斥候们一番调查,发现这些人中有一半都不在城中留宿,吃了饭就走,大约是又回老巢去了。

楚清风和陈子峰两人得到这些消息后竟是相顾无言,沉默了良久,陈子峰泄气一般的坐下,长叹一口气,感到无尽的疲惫如海浪般席卷而来。

这就是人民,可载舟亦可覆舟,饿极了便是敌人,吃饱了就是老百姓。

“楚将军,没猜错的话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就是山贼假扮的,他们来吃饱了救济粮,转头回去就有力气和剿匪的骁骑营对抗。而将士们的口粮却所剩无几了,我们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必须限制他们。”

陈子峰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决绝,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楚清风把手搭在陈子峰的肩膀上,虽然他的心中同样无力,但此刻不是丧气的时候。这天下谁都可以败,独独他楚清风绝对不行。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陈大人暂且放心。你在城中连番周旋,已经整整三日没合过眼了,今晚需得好好睡上一觉,毕竟你们文官不比我们武官皮糙肉厚,若是再病倒就不好了。”楚清风安慰道。

陈子峰眼底的乌青任谁看了也会觉得不忍,楚清风原本还觉得陈子峰想法幼稚,可一路共事下来却全然改观。

他就像一根木薪一般燃烧自己,用火光去照亮他心中的理想,即使道最后的代价是牺牲自己也没关系。

在雷州城的三天里,陈子峰一直在协调这边的各种事物,和郡守大人周旋,安排灾民的整顿,稀缺资源的分配,还要安抚民众,给他们生的希望。

楚清风自己一向做不来这些事情,人和人的关系总是很微妙的,当利益的成分夹杂其中时更会显得尤其复杂。他喜欢简单而且明朗的人际关系,不愿与人虚与委蛇,因此很多人觉得他傲慢、冷漠。

但陈子峰却用他瘦弱的身躯扛下了这些极度困难的事,承包了一切繁杂的事物,让楚清风对他刮目相看。

“有你在,实乃北燕之幸。”楚清风直视陈子峰,极认真的道。

陈子峰当场愣在了原地,半是疑惑半是感动,他何曾想过这位战神将军会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一贯巧言的陈子峰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楚清风的工作确实轻松了许多。

楚清风只要在每天发放食物的现场亲自坐镇,因为他名声很好,再加上刻意释放出的杀伐的气场,才算没有人敢闹事。

楚清风则披挂全套的战甲,手持一把青铜古剑,坐在临时搭建的粥棚子里,经常端坐一整天却闭口不言,周身的威严有如神临,叫人不敢多看他一眼。

楚清风第一次做这幅打扮的时候羽溪还偷偷嘲笑了他,若是战备的话该带着枪或是刀才对,若是没有危险又何必披上重甲?他偏偏带了死重还没什么用的青铜古剑,也不知它的刃口钝了没有?

但现实证明,楚清风那一身的神威多半是这重甲古剑加持上去的。羽溪站在楚清风身后,默默感慨这天才的做法。

我们的羽溪就像个小尾巴一样,没什么特别任务的时候就跟在楚清风身后,端茶倒水,笑得一脸谄媚,同她在士兵们跟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此种行径让士兵们极度不齿,从此“奸臣”、“小人”这两个词取代了羽溪的名字。血气方刚的北燕好男儿们眼里如何容得下这等败类,于是没人拿正眼瞧她。

战士们受了气时感慨最多的是:楚溪、楚溪,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白瞎了他老子取名时的良苦用心。

羽溪自己倒是乐得自在,对于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乐此不疲,以至于楚清风都有了意见。

“你这样让大家都讨厌你有什么意义呢?”楚清风终究是不解地问道。

羽溪嬉笑道:“他们讨厌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亲戚楚溪。再说,你不觉得这样的伪装很好玩吗?真实的体验了一把别人的生活,就好像自己多活了一辈子似的。”

楚清风无奈,“你哪来这样多的歪道理?”

“我真是这样想的,以我自己的身份是不可以做这些粗鲁的、愚蠢的事情。但当我是楚溪的时候就可以一点儿脑子都不带,肆无忌惮地做我想做的事,把我自己身上所有的束缚都抛开。”羽溪凑近了,认真的解释道。

楚清风于是默然,复又一把揽过羽溪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

“哎哟!”羽溪被楚清风身上的甲胄磕痛了,那手劲儿,简直没把她当女孩儿看,活是抱兄弟的架势。

“你其实可以活得真实一些,你本人的性格明明很好,别总是假装自己是别人,我觉得真诚一些比起完美的伪装自在。”楚清风轻声道。

那金沙似的声音缓缓淌进羽溪耳朵里,最终停在她心上。

“你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很理想的人。”羽溪道,但没有敢抬头看楚清风,她突然有些怕看到那双澄净的眼睛。

她会忍不住陷在里面,会很想独占那一份真诚。可碧落草原自由的天空,能经历那么一回已是毕生的幸运,羽溪怎么敢奢望自己能永久的拥有。

羽溪后来迷迷糊糊的意识到:楚清风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可活得真诚哪有那么容易,一个人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坦然的将自己的内心刨给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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