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阿公吧,求你们……”

“求求你……求求你……”

“不,不要这样……救救他……”

一扇扇门被猛的关上,只留下江拾那略显绝望的灰暗的脸。

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江拾揉了揉早就红肿不堪的眼睛,不顾灰尘刺痛下再次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奔向下一个药铺。

他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破烂的衣衫尚能勉强蔽体。寒风凛冽,他的心更是刺骨冰寒。

敲开惠生堂的门,老板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今日有事,去别家药铺吧。”开门,老板脸上仿佛有一抹讶异浮现,又很快不见。

“你能不能……”这是一个和之前那些药铺的店主人家毫无不同的普通中年男人,他的声音越发细小,“能不能借我一点点药,我,我阿公他……”快不行了。

说完底气也不足,静等发落。江拾甚至希望他赶紧拒绝,那样他说不定还可以多点被思考被浪费掉的时间去继续找,直到找到一个愿意救阿公的好心药铺。

“你等等。”中年男子声音低沉,转身合上门进了药铺里面。

江拾不知自己心里升起来的一抹轻松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不愿意直接回绝我吧。”自嘲地笑了笑,漫无目的地向着另几个方向的其他药铺走去。

“丽娘,”钟老二拿了几味药,又从婆娘那里拿了半两银子,“北城城门庙里的老乞丐估计要不行了,我去看看。”

“好的,奴家知道了。”丽娘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又团了几件洗的浆白的旧衣服递给钟老二,“那两个孩子着实可怜,要不是实在管不得,奴家倒是想将那两孩子做自家孩儿一般照看着,现下里,只能在这种天气给他们多几件衣服御寒,也让奴家良心安了一些。”

接过这衣物,钟老二嗤笑一声,“现在这年头,你这良心倒也是很难得的了。”

江拾又一次被赶了出来。这一次却没有之前那个店主那般温和。“晦气!”江拾的背影有些僵硬。

虽然仿佛都是一个冷淡麻木的神情,但之前那个店主总还是多了一丝人情味。

“怎么办?”江拾有些茫然。他不敢回去。回去了看到阿公生命力慢慢流逝,自己却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心里就有罪恶感蔓延。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却因为得过且过,随遇而安,一个高中生就能变得和真的小孩子一样熊。果然还是自己的问题。”

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流下来,止也止不住。像一个泉眼,不断制造着新鲜的液体。还冒着滚滚热气。

“小子,你在这儿?看我可把你好找。”一个不合时宜的打趣声响起,是他前不久那个让他等着的店主。手中还抱着一团浆白却清洁的衣物。

“你……不是说?”有些茫然,却陡然间有委屈也有欢喜。

“走吧你个傻小子,我何时说过让你走了?还在这儿乱走得像只蝇子。你以为这世道他们会管你们乞丐的死活?他们这会儿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钟老二有些不耐烦地将手中的衣物塞进江拾怀里,嘴里讽笑。他本就不是个做善事的人,脾气又火爆得很,只是丽娘她平日里总爱念叨着这乞丐三人,今日里知道了这事才走这一趟,也算是为丽娘积了福气。

“谢,谢谢!”江拾猛的给钟老二鞠了一躬,也不知该先谢衣服还是什么,嘴上只能笼统一说,转身就朝着北城跑去。

“这小子,为了个老乞丐,从城北跑到城南来,也算是有心了……只是不知道这么个简单纯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毕竟是这种世道……”心底心思百转千回,脚步却也没有落下。只见着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先踏进庙里,不多时就传出来压抑的呼叫声。

“阿公!阿公!我找到医……大夫了,阿公,您马上就会好了,不要闭眼睛好不好,您看看我呀……”

刚走近庙中,钟老二就听到江拾的叫喊声越发惊慌失措,还伴随着一些女孩子轻声却尖细的呜咽。哭的像未足月的小奶猫。钟老二心里给这小姑娘的呜咽声与小奶猫的叫声做了个比较。

跨进庙门,就看到躺在角落干草堆上面的老乞丐。身上都是污渍,虽然好像被潦草仓促地清理过,但还是散发出一股死气来。

“让开,我看看。”大掌拂开跪倒在老乞丐身边的孩子,仍然不忘看一眼那小姑娘,果然像只小奶猫般弱不禁风。视线转向老乞丐。

地上几只蟑螂慢吞吞爬过去。一堆臭虫的尸体散落在干草堆旁。

靠近了,老乞丐身上的死气更盛,几乎要夺人口鼻。没有皱眉,轻轻掀起老乞丐的眼皮,查看了那明显浑浊且散乱了的瞳仁,又探了探他的呼吸还有经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终于是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你们……”钟老二无奈勾唇,终归是不属于自己的造化,倒不如成全了这俩孩儿,自己去了也能让丽娘有人陪伴。

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来,打开玉塞,一阵让人从心底里向往的安逸感悄然降临。钟老二深吸一口气,从中倒出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给老乞丐服下。全过程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停顿。

眼中闪过一丝肉疼,却也有期待。

一刻钟过去,钟老二见还没有丝毫变化的老乞丐,眼中光亮熄灭,从怀中掏出之前拿的半两银子丢给江拾,又将仍剩着一颗药丸的玉瓶塞回怀中,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之前那么小心翼翼。

“老乞丐之前就不行了,我本以为还可以让他给你们交代个后事,可惜,这药好似对死人没有用。”钟老二的精气神也失了一半。

“我就告辞了,这半两银子你们给老乞丐随便安葬一下,剩下的钱自己二人谨慎着点儿过,给自己二人安排一下以后的生活。”又顿了一会儿道,“小子,我的婆娘早就知道你们,如果你们实在过不下去,就去我的药铺。”

江拾没有回头,和小姑娘缩在一边,看着地面潮湿的泥印。上面的蚂蚁乱成一团。

蚁后被江拾捏在手里,早就成了一堆烂肉。

又过了一刻钟,江拾起身,动作小心温和到有些过分地带起小小的姑娘。像对着一个一不小心就会碰碎掉的水晶娃娃。

娇娇搂着江拾的腰,眼神茫然。眼尾和鼻子都红红的,脸也被冻得通红。发丝柔顺的粘在脸上,有些自然卷曲。

“娇娇……”江拾的嗓子有些喑哑,说起话来还有些哽咽。“娇娇……”江拾的眼神还是落在了他进来之后就一直避开的老乞丐的方向。

“娇娇……”终于还是把憋了大半天的话说了出口,对着这个从小就痴傻的相依为命的娇娇,狠狠地发泄心中的压抑。

“娇娇……他是为了我死的啊……娇娇……娇娇……都是我不好,以为这该死的年代还是我们那个社会,我来了这里这么久还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都怪我……都怪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是我害了他……娇娇,阿公是为了我死的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本来我就不该活着,死了还要来这个世界祸害你们……是我的错啊……我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的……娇娇……可是我不敢死,我怕你过得不好,我怕你以后懂事了怨我,可我更怕你长不大过不好……娇娇……”

“娇娇,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如果,如果以后你的病好了,你知道了这一切,你会讨厌我吗?我知道阿公是你的亲阿公……娇娇,是我害了你没了亲人……娇娇……”

……

“我不敢死。”江拾平静了下来。揉了揉眼前在自己瘫坐在地上之后就一成不变的用黑黢黢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自己,一脸不解的小姑娘的脑袋。

“娇娇,即使你以后怨我怪我,我也不能死,不能退缩啊。”

“我还欠阿公的,欠你的,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太便宜我了?”

“娇娇啊,我以后就好好赔罪好不好,娇娇,娇娇……”

将小姑娘抱紧,在眼中徘徊了许久的泪珠似乎才找到了方向,一股脑儿涌向娇娇的肩窝。

一只小手轻轻回搂江拾,娇娇咯咯的笑,端的是一个天真无邪。

——

“庙内的一幕实在感人……”公子无期解下自己身上的雪白狐裘,示意手下人把人给带走。温和的眉眼间云淡风轻。

——

“那老乞丐怎么回事?!我让你们下了狠手?!”一套漂亮的茶具被砸在底下一干人的身上,漏了一些没砸到,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小的……”

“得了,下次了给我听清楚我吩咐的事,像那种阴奉阳违的,想要借机溜须拍马的,本公子不稀罕。再有下次,仔细你们的脑袋。行了,一个乞丐罢了,都退下吧,这个月的月银就别想着领了,不听话的狗奴才还是应该长些教训。”公子无艺甩了袖子,“都退下。”

“是。”一干仆人训练有素地退出这个繁华院落。

“公子,可需要做些什么?”一个老人家拄着杖,颤颤巍巍地从暗房里出来。

“我想,我那大哥怕是已经提前一步了吧。罢了,一个乞丐罢了。”何况,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眼中似有讽意。公子无艺看向持杖翁,目光柔和下来:“您还是好好歇息,这些事情不需要您操心的。”

“咳咳……你长大了。”捋了捋胡须,点头,又退回了暗房。

“真是令人恶心的对手。”公子无艺摩挲着手指,眼神放空,陷入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嗤……一如既往的招数。”可惜了,大家都吃这一套。

——

娇娇被江拾抱在怀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这座府邸。

江拾的身体突然一僵,目光凶狠身体却又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那个男人——#####新书开坑鸭?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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