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
灵明仙兽蓦然转头。
定定望了寒香半晌，忽然裂开嘴角，展颜一笑。
“天地有序，因缘结果。本尊自在万世轮回之中，看着你。”
“你可莫要……撒谎哦！”
寒香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呆滞。
传说之中，灵明仙兽洞机万事万物，虽没有跨越时光长河看透一切那么夸张，但只要想知道的东西，便可透过因缘之花，‘看’到大概结果。
莫非……前世的自己，与那可恶的小贼，最后真的会成为一对夫妻？
刹那间。
前方光芒大放。
似有一座虚幻的门户，连接天地，深入青云山中。
云雾之中，一座恢弘庄严的学堂隐隐绰绰。
灵明仙兽目视寒香，似乎在等着她踏入其中，目光带着一丝调皮。
“嗯。”
轻轻点头。
清冷的仙子红着脸，踏入万圣学堂。
此时的珍宝阁。
众人辩论争锋愈演愈烈，火药味十足，似乎一定要在今时今日，彻底分个高下。
支持杨罡的人虽稍稍占据上风。
然而因为杨天佑钻了之前圣君诏书的漏洞，一直抓着‘蓝彩衣’是杨天佑之妻这一点不放，在律法大意上占据的‘正统’。
双方依然争论不休。
有道是理越辩越明。
可也因此，矛盾愈发的不可调和。
许多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目光下意识看向礼部尚书高淳与。
这一场辩局，若是双方无法占据上风，最终的结果，或许还需要这位礼部尚书拍案定论。
可是……
之前杨罡强行以势压人，他会倾向于哪一边呢？
就算高淳与隐隐同情杨罡母子，他也是一名大周的官员，代表着礼法的正统。
将自身命运交给一个未知数，依然让人心中一块石头无法落下。
杨罡的目光，不禁望向窗外。
心中默默念道：“姑姑，一切……就拜托了！”
青云山。
寒香踏入满是书香味的学堂。
只见这里廊亭楼台，镌刻书画文章，耳边似有一声声圣贤朗读之声，穿透古今。
落叶飘飞，书香满地。
前方忽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寒香心思一凝，转过学子长廊的转角。
“人之初，性本善……”
“大道生，轮回现……”
“万物有灵，其性大同……”
前方的院子里，一群孩童簇拥在一名慈祥老人的膝下，乖巧捧着经文典籍，郎朗阅读。亦有几人正在院子里，树木下转来转去，嬉笑打闹十分开心。
和谐的画面仿若一幅画卷，被春风吹拂得微微荡漾。
寒香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感觉。
如杨罡所说，眼前这个老人，确实是天地间最慈祥的老人。
“寒香，见过老夫子。”
她恭谨地低头行礼。
此刻的寒香一身月色宫装，点缀桃花，仿若面见一位尊敬的长辈，显得很是温婉贤淑。
“有客人来咯~~~孩子们，你们乖乖在这读书，爷爷去接待一下客人。”
老人竹杖在地上点了点，起身道。
“是，爷爷！”
几名孩童顿时齐齐应道，显得十分乖巧懂事。
芒鞋踏过院子的落叶。
老人走到寒香面前，和蔼地笑：“小姑娘，随我来吧。”
他当前而行，穿梭在学子长廊里。
寒香耳边听着阵阵朗读书，仿若无数学子朝气蓬勃，又似听到一位位古之圣贤，在耳边轻谈道理。如梦似幻，似远似近……
下一刻。
她的视线一晃。
不知不觉竟已经站在了一个恢弘的学堂之中。
只见堂上诸圣陈列，一本本经典文章散发着文气，仿若一颗颗天上星辰。
寒香置身其中。
只觉自己无限渺小，似站在大地上仰望天空无尽星辰的一个凡人。又似这大殿无穷地大，似天地寰宇，容纳万物。
“姑娘来此，所为如何？”
老人庄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寒香看向他的背影。
老人正背对着她，席地而坐，面向堂上诸圣画像。
这一刻。
他从刚才那个与孩童嬉闹的老人，画风陡然转变，气息深邃悠远，仿若天下文气的源头。
“夫子。”
寒香下意识低下头，竟是不敢再看。
却轻声道：“寒香此来，是为后辈子侄杨罡——请圣愿。”
‘请圣愿’三个字一出。
轰然一声。
万圣学堂光芒大放，似有无数身影由实凝虚，自虚空中归来，由历史的长河中涌现。
“伱一女子，如何请圣愿？”
老夫子的声音宏伟悠远，似亦从天上虚空中传来。
“诸圣之中，亦有女子，寒香何故不能请圣愿？”寒香坚定地答道。
“嗯。”
老夫子闻言，顿时微微满意点头。
虚空之上。
万圣学堂，似有‘开明’二字闪过。
而此时的寒香，却恍若未觉。
她继续开口道：“寒香此来，不为自己，亦不是为了杨罡。而是为了……天理公正，万世教化！”
轰然声中。
虚空又见文华绽放，似有‘仁’‘义’‘理’等文字一一闪过。
“哈哈哈，说得好！”
老夫子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威严的背影终于转身。
霎时间。
寒香只觉四面八方的恢弘压力尽去，一股和蔼、慈祥的气息油然而生。
身前这位老夫子，似一下从威严至公的圣人，转变回了刚才那个慈爱的老人。
“这些话，是杨罡那孩子让你说的吧？”老夫子笑盈盈地道。
“是。”
寒香不敢隐瞒，尊敬地回答：“他说，此事之后，自当上青云山苦读诗文经典，避世不出，洗练一身魔性。”
“洗练一身魔性？”老夫子显然一愣，而后缓缓道：“他所之愿，诸圣天心如镜，早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是。”
寒香恭敬地微微行礼，转身面向大门。
虽不明其意，却不敢反驳老人的意思。
只是一颗心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圣君的威严九天十地，仙、神、妖、魔、圣……无不避其锋芒。
避世于青云山上的百家诸圣，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老夫还有一个私人的问题……”老夫子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寒香脚步一顿，惊喜回头。
“你和那孩子，是因为什么来求我？”老夫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揶揄道。
寒香微微一愣，面色微红。
应道：“回夫子，他说……小时候，曾见过您。”
“他还说，您是天底下最慈祥的老人，孩子受了委屈，您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呃哈哈哈”
老夫子微微一怔，似回忆起当年那个小小的身影，气愤地跳起来打他膝盖的画面。他依稀记得，那时好像只是因为其他孩子抢了他的玩具。
而自己却教导他……以和为贵。
“好啊，好啊，是个好孩子。”
老夫子看着寒香目光愈发温和。
挥手道：“去吧去吧，孩子们，去抗争吧……你们的事情，老夫替诸圣应下了。”
“是，谢夫子！”
寒香顿时展颜一笑。
庄严的学堂这一刻，似闪过一缕明媚的月光。
待仙子般的佳人离开学堂。
‘嘎吱’
大门轰然关上。
万圣学堂却未因此陷入黑暗，一道道诸圣光辉自虚空涌现，仿若一盏盏为人族照亮前路的明灯，将大殿映照如灯火通明。
“诸位，可都听到了？”
老夫子脸上笑容收敛，正色道。
“似已经几千年，没有人在万圣学堂笑过了。”一声叹息在虚空中响起。
“沉闷久了，实有几分无趣。”又一个声音道。
“那孩子所做的几篇诗文，老夫皆读过，确有几分风骨。无怪他当年敢跳起来，打老夫子的膝盖。”一个声音中隐含一丝笑意。
“避世千万年，或许该下山走动走动了。”一个古拙的声音道。
“哼！”一个刚毅的声音响起，“我等避世不出，圣君却要在我等头顶上封神……迟早掀翻了那青云长阶！”
一个个声音响起。
庄严肃穆的万圣学堂，似一下鲜活了起来。
老夫子转身看向青云山下的圣京城，嘴角噙着一缕笑意。
轻声呢喃道：“去吧，去吧，都去吧！帮帮那可怜的孩子……去为这天地，扶一抚将要倾倒的正气。去给那些孩子们，带去一丝昭昭之气。”
“是。”
“尊天地师命！”
一道道身影稽首允诺。
刹那间。
青云山上文华绽放。
一个个古之圣贤的投影，自万圣学堂内走出，投向那青云山下，圣京长汀街——珍宝阁。
而此时。
珍宝阁中的气氛已如烈火烹油，几欲燃烧。
双方各执一词，争辩不下。
礼部尚书高淳与面沉如水，亦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终于。
他一挥手。
后堂的帘子拉开。
只见原本拍卖会场的高坐之上，一位位气息渊博的大儒，赫然在座。
“这……”
“圣京的大儒们，居然都来了！”
所有人的面色都在这一刻变得凝重。
圣京之中更高层次力量，代表这大周最高学问的一些人，入场了！
他们中有孱弱无力的老者，有踏入修行道的元神宗师，甚至有以儒合道，早已进入仙境的大能。
然而在今日，他们只是代表各自所学的一位位人世间大儒。
代表了——公正无私。
杨罡一方的人，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原本在座之人，无论是再对人世间‘君臣父子’伦理保持支持态度，当杨罡母子过去的遭遇曝光，也不由对二人感到同情。
但这些大儒一个个学问精深，却能摒弃心中的同情，论道之时不会有任何偏颇。
大周司法治国，至公无私。
若真以法理辩证……
这一场，杨罡危了！
果然。
大儒们的辩证一开始，似乎便有一边倒的倾向。
他们这一次，并没站在任何一方，只是各自辩证子与父争母在律法中的合理性、可行性。
而当这一场辩证彻底脱离了感性。
便如大周一条条无情的律法，足以将杨罡这一方呈现的理论击溃。
渐渐的似有一道道法、理交织，密不透风，如仙境道韵，竟将一众大儒的声音笼罩其中。
众人渐渐无法听闻他们辩道的内容。
一旁。
姜河拉了拉杨罡的衣袖。
他给了杨罡一个眼神，示意情况不妙，似乎在说：要不要.先将杨母转移走？
“不必。”
杨罡拍了拍身上的宝刀。
目光看着面色渐露得意之色的杨天佑。
如果真的力有不逮，血饮魔刀一刀斩了这杨天佑，自己豁出一切去那仙牢中住上千年，也可解了母亲此劫。
只不过。
这么做的话之前的一切谋算，就都失去了意义。
千年之后，杨府不知已经繁衍了几代人，滋润无比，而那些曾经的罪孽之人，也早已逝去在岁月的长河。
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嘭~~
一声惊堂拍案。
惊醒了珍宝阁内许多走神的人。
众人目光纷纷看去。
“我等自辩，已经结束。”一名大儒道。
众人心中下意识舒了一口气。
终于要结束了吗？
“黄兄，可是要公布结果。”礼部尚书高淳与道。
他看着众位大儒的代表，大周三法司衙的御史大夫，磐竹大儒——程竹风。
“嗯。”
程竹风缓缓点头。
目光看向平静的杨罡，又看向略显得色的杨天佑。
铁面无私地道：“我等决议，杨氏父子争母之辩结果……以理法论……蓝彩衣尚是杨天佑妻妾，无可置疑……”
所有人都专注听着。
而此时的杨罡，却仿若未闻。
目光一直定定看着珍宝阁外。
看着街道尽头。
一个风华绝代仿若神女般的身影，月色宫装，衣带飘飞，缓缓走来向他走来。寒香忽然定住脚步，朝着杨罡展颜一笑。
这一刻。
似有一道清潋的月色，如一汪清泉淌入杨罡心扉。
“姑姑~~~”杨罡的嘴角动了动，在这一刻忽然扬起灿烂的笑容。
程竹风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
“因此，依大周律法，判疯女蓝氏归于杨门。诸位……可有异议？”
“有异议。”
一个刚正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杨罡。
“杨罡，你有何异议？”程竹风沉声道。
“我对大周的律法。”
杨罡挺直胸膛，声如惊雷：“有异议。”
“什么？”
无数人顿时哗然，目光呆滞看着杨罡。
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他说的难道不是对这一次的判决有异议，而是对大周律法……有异议？
“圣人有言：错而不改，是为过矣。”郎朗的声音响起。
杨罡站在珍宝阁中央。
目光环顾四周，正声道：“圣人亦言：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我觉得，大周的律法不公。”
“法有错，便要改！”
“我杨罡，今日要修改的便要这——大周律法！”一声声坚定的声音，仿若掷地有声。
仿若一颗石子投掷在众人心田，激起无数惊涛骇浪。
“他……他说什么？”
礼部尚书高淳与、御史大夫程竹风、大理寺卿、京兆尹、杨天佑……无数人的目光皆呆滞地看着杨罡。
他……他居然要修改大周律法！
他哪里来的底气，敢修改这大周无数年来，至公无私仿若天道一般的律法！
他怎么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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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