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得很慢,步履蹒跚的。春节都好像过了很久了,可期待中的春风却迟迟没有扑面而来。倒是西伯利亚的寒流偶尔的侵袭一下,把刚回暖的天气又打回了冰川时代,来了个倒春寒。有些地方甚至还下了雪,树枝梢刚发出的绿芽被霜雪一打,叶芽都冻成了黑绿色。

经过几个月的紧张工作,590项目物资采购集港基本上接近尾声了。那些钻头、钻杆、配件以及生活用品等需要装入集装箱的物质都已经集中到了新港的仓库里。那些要走散装船的物资则都集中在天津北仓。包括钻机、运输车、寝车、吊车等大型设备,呼呼啦啦也是摆放了一大片。那钻机罩着塔衣,冷丁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重型武器呐。这套设备从生产运输到生活居住一应俱全。即使在国内同行中,除了沙漠石油勘探外,能拥有这样一套完整的装备也不多见。一切都万事俱备,只等装船装箱了。

卫人杰上班来到办公室,把采购清单又仔细地查看了一边,然后又翻阅了一下驻马办发来的电传,还去楼下机要室查问有没有新电函到。在确定了没什么急事要处理之后,便和邵成功打了声招呼,去了国营旅馆。这些天来,程耀祖和顾同乡俩人十分辛苦,没有休息过一天。昨天,两人把最后一批物资送入新港仓库后才赶回来。晚上两人都多喝了几杯,卫人杰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两位师傅酒醒的怎么样。他来到215房间门前听了听里边没有动静,便轻轻地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了脚步声,开门的是顾同乡,“是小卫啊,进来吧。你来还用敲门呀,我以为是服务员呢。”“我以为你们还在睡呐。”卫人杰说着进了屋。房间里,程耀祖此时正脸冲墙和衣而卧,卫人杰以为程耀祖在睡觉便轻声地问顾同乡“怎么样,晚上休息的还好吧?”“睡得一宿都没翻身,醒了还以为是睡在自家的炕头上呢。”程耀祖却没等顾同乡答话便说道。“程师傅你没睡呀?”“没那么多觉了,只是觉得有些乏,懒得动。”程耀祖坐起身来说。“那就多躺一会吧。”“不躺着啦,俺得去洗衣服去,这阵子忙地像走马灯似的,俺从家里带来的几件衣服都穿脏了,还没顾上洗呢。”卫人杰四下一看,果然看见床下堆着几件衣服。“还好,这下总算忙出个头绪来了。要不我帮你洗去。”“唉不用,这洗衣服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啦。”程耀祖说着拿出烟斗往里塞着烟末。卫人杰说“看来这两天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就好好的休息两天吧。”“小卫呀,这所有的物资清单上的东西都齐了吗?”顾同乡问道。“我今天早上特意看了一遍采购记录,应该是全了。”“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的东西,那仓库里堆得想小山一样了都。”顾同乡两手还比划着。“那是,别忘了这几个月咱们可是花出去了三百多万块呀。那能买多少东西呀。”“三百多万,我的天啊,那是多少钱呀。”顾同乡有点合不拢嘴了。“没错,上周财务处刚通报的。”卫人杰肯定地说。“公司这次是下了本钱了,就拿那寝车说吧,勘探局就没有配,他们在野外都是睡帐篷呢。”程耀祖叼着烟斗说。“那寝车还装着空调呢,睡起觉来一定会很舒服。”顾同乡美滋滋地说着。“马里是热带气候,这寝车要是不装空调,那到时候还不成了烤箱了。”程耀祖说着对着烟斗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缕烟。“公司给咱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咱可得把活给干好呀。”顾同乡深有感触地说道。“没问题,咱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还能有啥难住咱的。再说了,那边还有老驴子一帮师兄弟儿呐,真有啥难处他们也不能不管不是。”“老驴子是谁呀?”卫人杰问道。“是当年俺们一个机台上学徒的伙计,姓齐。是个倔脾气,倔劲儿上来比驴还犟。所以大伙儿都叫他驴子。他现在勘探局马里井队当机长。”程耀祖笑着说道。“是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错不了。”卫人杰话音刚落,邵成功推门进来了“什么错不了啊”“噢,俺们正在说老驴子呐。”顾同乡答道。“老齐呀,嗯,他在马里干了五六年了吧,数他呆的时间长了。回头去了呀还真得找他好好聊聊。”邵成功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一屁股坐在程耀祖的床上。“那还不容易,他要是犯倔,看我不收拾他。”程耀祖咧着嘴笑着说道。“是啊,当年老程是大师兄,老驴子只服他,别人谁的帐都不买呀。”顾同乡附和着。“嗯,有这层关系就好办了,要是他肯在潜孔锤钻进技术上给咱们做一番系统指导,到时候我请他吃法国大餐。”“用不着,甩给他二斤关东烟什么都有了。”程耀祖一边说一边在那儿喷云吐雾起来。邵成功用手扇呼着“嗯,他和你一样都是大烟筒,哎你少抽点吧。”“好,俺去洗衣服了。”程耀祖把烟斗一叼,从床下抱出一堆衣服走出门去。“哎,小卫,天津成套那边有消息吗”邵成功问道。“没有,上周五我还打电话问王经理,他说不用急,就在这一两周了。等散装船一订舱,就可以确定集装箱船期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动身去装箱了。”一想到又要等一两周,邵成功心里就感到烦躁。他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阵子所有的事儿都办的挺顺利。钻机的订货周期最长,生产组装最耗时间。最后还是征得公司同意给工人们出了一点加班费,在不断地催促之下总算按时完成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物资都集港,就等着装船了。这三拜九叩就剩这一哆嗦了,这船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转念又一想,怎么就偏偏这船会出岔子呢,不会的!他又想到了不久之后他就要去的那个马里,那里是他渴望到达,却又害怕到达的地方。那里的环境是陌生的,那里的工作是陌生的,那里的人也是陌生的。一想到这一切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时时地在挤压着他的心脏。持久的压力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变得踌躇彷徨,甚至不知所措。他感到他的想象力太不丰富了,妨碍了他对今后国外工作的思谋和判断。他也觉得自己的知识太过欠缺了,无法涵盖工作中涉及的方方面面。这种发自内心的缺憾,让他感到自卑,动摇着他的自信。邵成功此时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从脑子里赶走这些纷乱的思绪。不管怎么样,物资采购集港这一关已经过了,项目组的人员也都到了位。有话说,事情开了好头就等于成功了一半。有这个开的还算是不赖的头垫底,还有什么事做不来呢。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又绽现出镇定的神色和少许的得意。邵成功在那儿沉思无语,三个人都寂寞下来。

“邵工在吗?”随着喊声,张澎涛推门而入。“邵工,”张澎涛因为走的急,气儿一时没喘匀,“刚才天津成套王经理打来电话,说原定的去南非德班的那班轮取消了。”“什么?”邵成功嗖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为什么?”卫人杰也吃惊地问道。“王经理也没说理由,这是说这种事儿不常有,他们正在联系其他的船。”“那什么时候能有船呢?”邵成功追问道。“还一时定不下来。”张澎涛咽了口吐沫又说“我向陈处汇报之后,又打电话给王经理。询问除了等下一班轮船,还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尽早装船。王经理说可以考虑改装框架箱,再就是看看上海港有没有近期班轮。”“什么是框架箱啊?”卫人杰问道。“我问了一下陈处,他说那是一种开顶的集装箱,是专门用来运输超大货物的。但价格要是普通箱的五六倍。”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邵成功此时心乱如麻,恨不得咬谁一口。这船要是一时半晌等不来,那改用框架箱,或走上海港这些都会是什么结果,这里又要费什么周折。他一着急,心里又是乱的一塌糊涂了。他这么一寻思,张澎涛便停了下来没再接着说。几双眼睛这时都投向了邵成功,这时邵成功发觉屋里静静的,这才缓过神来,忙问张澎涛“那陈处长还说什么了?”“陈处说让我先把情况告诉你,让咱们一起商量一下,拿出个具体办法来。”张澎涛说完了,才在顾同乡的床上挨着卫人杰坐下来。四个人都没了话,顾同乡已经卷好了一只烟点上吸着,吐出的烟雾慢慢地朝房顶散去。这时程耀祖进了屋,手里拿着个空脸盆。“噢,小张过来啦?”“是,程师傅忙啥去了?”“俺去打扫个人卫生了。”“洗衣服就洗衣服呗,还打扫个人卫生,说的文绉绉的。”顾同乡揶揄道。程耀祖见其他人没搭腔,这才注意到几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便问小张出了啥事儿了。张澎涛又简短地将事情说了一下。“怎么会这样,这不要耽误事儿嘛。”程耀祖听完着急地搓着手说道。邵成功坐不住,在地上来回的走着,五个人都没话说。程耀祖装上烟斗,点着了使劲儿地抽着,屋里的烟雾变得更浓了。今天的暖气似乎比平时烧的好,屋里的温度显得有些燥热。邵成功忽然停住脚,拉开屋门走了出去。径直走到旅馆的大门外,站在那里才对着天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向四周望了望,大街上人来车往,像往常一样热闹,身旁的人擦肩接踵而过没人注意他。邵成功迟疑了一会儿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便顺着大街向东走去。

从陈处长的电话里得知,590项目物资发运的船期出了问题,李国栋心里也挺着急。尽管京城不是港口,自己对船务也不熟悉,他第二天还是拉上唐高盛在京城的与船务有关的公司企业,像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中国对外运输总公司、MSK(船运公司)等等上下神跑了一通。唐高盛抱怨说,这些个具体业务过去驻京办从来没有参与过,所以也没有积累过这方面的人脉关系。这样没头苍蝇似的胡乱闯,不吃闭门羹才怪呐。李国栋想的是,虽然陈处长没有明确说让驻京办协助了解相关船运的事儿,可他前脚刚跨出工程处的门,这工程处的困难,也就是驻京办的困难,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他心里清楚这590项目在魏总、在工程处眼里的分量,也清楚魏总、陈处长他们眼下心情是如何的焦急。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做点什么才行,只有那样,职责和良心上才说的过去。这散货船本来就是不定期,尤其是要抵港的象国港口往哪儿跑的船更少,加之不过区区一千多尺码吨的货,船运上不太可能顺利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儿。眼下能做的事儿就是,打听到那家船公司近期会有前往西非港口的船。尽管船代们此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儿,如果能亲自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那也是令人欣慰的。可惜一天跑下来是毫无收获,果然让唐高盛言中了,不过即便如此也算是尽了一份人心吧。

晚上上海轻纺织工业局举行迎春酒会,前天就已经送来了请柬。唐高盛推说跑累了不去了,李国栋刚上任,加上和上海轻纺局在埃塞(俄比亚)的合作关系他是必须要去的。回到办事处,李国栋稍事梳洗,换上一套晚礼服便向位于东三环的兆龙酒店赶去。

夜色中兆龙酒店的彩灯照耀下的三面体主楼已经映入眼帘,片刻之后李国栋走进了饭店门厅。正眼望去,华丽的吊灯上方金灿灿的吸顶大圆盘和地板上的圆形图案加上背景的白色大理石柱,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砂钟。可是要翻转这只砂钟,那是需要有只非凡的巨手。上海轻工业局驻京办的冯主任和礼仪小姐迎上来,寒暄之后礼仪小姐引领李国栋来到了旁边的咖啡厅。厅中央是舞池,一个小型乐队在大厅的一角正在演奏奥地利歌曲EDELWEISS(雪绒花),厅内灯光晦暗,只有舞池灯伴随着轻盈的音乐舒缓地摇转着,抛撒着柔和的彩珠,流光四射。池中有不少舞者,随着音乐在翩翩起舞。舞池两边一侧是散座,另一侧是雅座。李国栋从傍边吧台走过来的服务员手中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向一侧的一张空着的雅座走去。面朝舞池而坐,慢慢地品着细长高脚杯里的香槟,李国栋瞧着舞池中一对对踏着慢三步的男女。这才想起来请柬上落款有一行小字‘可以自带舞伴’,而给唐高盛的请柬上写的是‘敬请唐高盛先生携夫人光临’。都说上海人办事精明,此处可见一斑。流光闪耀,人影婆娑,一时间倒也没看见一个熟悉面孔。

李国栋一口干了杯中的香槟,正犹豫是去是留,这时人影一闪,走来一人。“李国栋,好久不见啦!”一口的上海普通话,话音未落,人已至眼前。“啊常哥,是你啊,真是久违啦!”来人是中国轻工业品进出口总公司上海分公司驻埃塞(俄比亚)的代表常文强。援助埃塞的纺织厂项目,中轻公司是设备主包方。“哎呀,自打前年亚的斯亚贝巴(埃塞俄比亚首都)一别,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啦。”常文强颇为感慨地说着。“是啊,我送你登机的时候还说回国去上海看你,可我去年到上海你却又跑回埃塞了。”“哎,当差不自在嘛,上周你们陈德江处长去上海谈起埃塞纺织厂扩建的合作,我问起你来,他说你调来办事处当主任了。我这里先恭喜你啦。”说着常文强拱了拱手。“谢谢!要不是来当这个主任,那去上海的一定是我了。哎,常哥你这是过来落实一下设备安装的事儿?”常文强冲着吧台那边招了招手,立刻一位男服务员走了过来“来两杯双份的黑方加Schweppes柠檬水!”。然后才说道“是啊,土建这块归你们公司这个调调基本敲定了,可设备这块还没定下来啊。设备采购当然还是上海货,只是部里有人提出要把设备安装和后期管理这块交给天津轻纺局,因为原来和上海局的首批合同到期了。这不,上海局坐不住了,拉我们来一起唱戏。我是陪我们张总来的。”这时男服务员用托盘端来了两杯威士忌,轻轻地放在两人前面的桌上。“来,这是你老弟喜欢的。”“谢啦,常哥。”两人举杯干了一口。“嗯,这酒调的还不错,这让我想起来咱们在亚的斯(埃塞首都)的时候常去的那个酒吧。你老哥走了以后我自己去喝这酒,那咋也喝不出咱哥们在一起的滋味来呀。”“是啊,那段日子是让人怀念呀。哎这话又说回来了,你有时间去上海我好好的陪你玩一玩,也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啦。”“那没问题,我要是去上海不找你找谁呀。不过,这回是你到了我的一亩三分地了,明晚怎么样,咱哥俩来个一醉方休。”“想喝酒就不用往别处去的啦,这里就是我们的定点消费处啦。”“那你是要在这儿呆上一阵子喽。”“至少要等到设备安装这事有个可靠的调调才好啦。”“那太好了!哎,你啥时候回埃塞呀?”“大概下个月吧。”“啥时候回来?”“五一之前会赶回来,咋的啦,有啥子事吗?”“嗯,正好,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几斤生咖啡豆回来,要最好的那种。你搞个密封好的什么东西装上,别和你那衣服什么的放在一起,串了味儿可就没法喝了。”“没问题,放心我给你拎回来就是了。怎么,你改喝咖啡啦?”“就算是吧,嘿嘿。”“你们俩聊什么呐,这么起劲儿?”随着话音,肖丽来到了桌前,常文强忙起身让座。李国栋也站起身来。肖丽一身黑色羊绒呢旗袍,配了一套圆珍珠项链,显得一派典雅华贵。她一侧身,挨着李国栋坐了下来。肖丽似从天而降,让李国栋有些喜出望外。不过转念一想,今天这场合肖丽是必须得来的。常文强对着走过来的女服务员说着什么,李国栋笑着问肖丽来了多久了。肖丽说那会儿她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这儿,便招呼常文强过来了,李国栋听罢会意地笑了笑。

肖丽笑着看着常文强说道“我是被拉来唱主角的,刚才陪几个司局长都跳了好几个曲儿了。”“肖处长的舞跳得那是好的不得了,连我们请来的几位舞陪都说她是科班出来的。今晚这酒会要是缺了您呀那可是要逊色多了。”“常主任说笑了,你们刘副局长当年是我在复旦大学时的授业恩师,也是我去斯坦福的推荐导师,师命难为呀。”对于肖丽的舞技李国栋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和肖丽的同学关系,常文强却不知道。女服务员给肖丽送上来一杯鲜芒果汁,还有两碟精致的小点心和果盘。“哎常主任,你啥时候从埃塞回来的?”“初五啦,今年春节你们慰问团没去埃塞,是不是对那儿的局势有些担忧啊?”“嗯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噢,反政府军方面有什么新消息呀。”“嗯,听说进攻的势头是有增无减,政府军一度伤亡惨重。不过政府军还在梅丘地区一线扼守,应该问题不大吧。肖主任您要是想听埃塞的局势分析呀,呶,专家在这里啦。”常文强笑着向李国栋努努嘴。李国栋谦虚地一笑说“我那儿算的上什么专家呀,道听途说罢了。说实在的,在埃塞呆过一段时间,你就心里总是惦记着那儿。所以平时也就比较关心那边的消息。”

说起埃塞俄比亚这个非洲最贫穷的国家,朋友们都知道。可说起这个国家的历史可能知道的就不多了。这个具有三千多年历史的非洲古国,是个有着‘非洲屋脊’之称的高原国家,平均海拔三千多米。国土面积一百一十多万平方公里,拥有八十多个民族,九千多万人口。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是非洲最高的都城,年平均温度16°C,年降雨量1300毫米。1970年同中国建交,1974年军人政变推翻了海尔·塞拉西皇帝的统治,1977年门格斯图·海尔·马利亚姆中校政变上台。

李国栋莞尔一笑接着说道“目前的埃塞反政府军是由厄尔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和埃塞俄比亚人民解放民主阵线联合组成。厄尔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始建于六十年代,1962年海尔·塞拉西皇帝宣布吞并厄尔特里亚,厄尔特里亚作为当时埃塞俄比亚唯一的出海口,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从那时起厄尔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便作为一股反政府力量一直在同埃塞政府军作战。七十年代起厄尔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逐渐壮大,并开始成建制地消灭政府军。到1977年门格斯图上台的时候,政府军在厄尔特里亚已经是一败涂地了。而此时在位于埃塞的蒂格雷省地区自七十年代以后发展起来的另一只反政府武装埃塞俄比亚人民解放民主阵线也在同政府军作战。新上台的门格斯图政府无力应对这种局面。门格斯图向新上任的美国卡特政府求救遭到拒绝,转而向当时的苏联政府请求援助。苏联政府答应了,提供了新式战斗机、坦克等并派出了以古巴空军为主的军事顾问。在苏联和古巴的空中支援下,埃塞政府军暂时保住了通往港口的通道。进入八十年代后,战争形势逐渐形成了相持状态,双方互有胜负。这样便促成了厄尔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和埃塞俄比亚人民解放民主阵线两只反政府武装真正意义上的联合。在最近一次,也就是春节前后的战役中,政府军遭到惨败。重镇蒂格雷省首府也被反政府军占领。目前从形势来看,政府军能否控制住局面,取决于苏联人的耐心。”“那你觉得老门还能支持多久?”常文强用钦佩的眼光看着李国栋问道。“这场战争也打了十几年了,政府军是屡战屡败。英法美支持的反政府武装却越战越勇,这场战争实际上还是冷战的延续。而苏联近年来国内形势正在起着微妙的变化,在阿富汗也已经开始撤军了。在这种情况下,苏联人在埃塞还能撑多久呢,摆脱这一徒劳无益的困境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苏联人撤离埃塞,门格斯图政府恐怕就离倒台不远了。”肖丽听着点了点头。常文强连连说“精辟,精辟。”肖丽说道“外交部方面发来的内参也有人持同样的观点,看来埃塞下一步的局势不容乐观。但愿政权的交替不会引来社会的持续动荡,否则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东部非洲的稳定啊。”这时有人用话筒喊道“吧台那边的自助餐已经准备好,请各位随意取用。”肖丽站起身来冲着常主任说道“你们接着聊吧,我失陪一会儿。”然后朝李国栋点了点头便向前边的雅座走去。两人目送肖丽之后,重新归座。“哎,老弟你和肖处长以前认识?”李国栋微微一笑说道“她父母曾在省委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常文强听罢点了点头“哦,难怪她跟你这么熟。”他向吧台那边望了望,见人不多,便说“哎,人不多,走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两人随便取了些吃的,端着盘子回到了座位,一个男服务员又送上来两杯威士忌,两人边吃边聊着。

乐队奏起了小施特劳斯的TheblueDanube(蓝色多瑙河)。几对舞迷兴致勃勃地在舞池里欢快地扭动着,旋转着。这优美诱人的乐曲,突然让李国栋有了一股冲动。他禁不住向前排肖丽走过去的那个方向望了望。“哎常哥,今晚除了你们张总刘局,部里都来了哪几位领导呀。”“部里的人我不大熟,不过听介绍,好像合作司的李司长和援外司的郑司长来了。还有其他人我记不得名字喽。”李国栋慢慢地吃完了盘中的冷食说道“哦,哎常哥你慢慢吃着,我到前边转一圈,一会儿就回来。”“好,好。”李国栋顺着雅座向前,在大厅的一角空出的地方看到两组沙发相对着,围成了一个大椭圆形。他便朝着肖丽坐着的那组走过去。他看到李司长和郑司长也在,便说道“各位领导,晚上好!”“哦是小李啊,来过来坐。”郑司长热情地招呼着。“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北方合作公司驻京办主任李国栋。这是合作司李司长陈副司长,这是我的老师、上海轻纺局刘副局长。中轻上海公司张总经理。”随着肖丽的介绍,李国栋和几位一一握手,然后坐在了肖丽旁边。“哎肖丽,李国栋你们挺熟的嘛。”“郑司长,不瞒您说,当年我父母去省委里搞调研,那时李国栋的父亲是省调研室主任。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李主任现在是省委周秘书长的女婿。”冯主任在一旁插话道。“哎,冯主任您揭我的底呀。”“哈哈。”“李主任真是春风得意,年轻有为呀。”“郑司长您过奖了。”“哈哈哈哈。”“李主任回头代我向你们魏总问好,我们俩可是老相识了。”刘局长说道。“是吗,那这个好我一定带到。”李国栋看着招呼打的差不多了,便说“哎,各位领导,不打搅各位了。不介意的话,我想请肖处长赏脸跳只舞。”李国栋说着站起身来。肖丽起身粲然而笑地看着李国栋,李国栋冲肖丽微微一点头,他让开一步。待肖丽走上来,两人搭手向舞池走去。这时乐队奏起了苏格兰歌曲Auldlangsyne(友谊天长地久)。

两人在舞池中轻盈潇洒地跳着,李国栋手轻托着肖丽的腰,边迈着舞步边说“哎,好久没和你跳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感觉。”“只要感觉还保存在你的记忆里,不用找自然还在。哎,你还记得大三的那年假期,我教你跳国标的时候,你可是学的很快呀。”李国栋听此一说心中暗笑。那是,想当初每天晚上在家都抱着椅子跳半天,只是当时没说罢了。嘴上却说道“是啊,那时候省城这边还没人会跳,等咱们那帮同学聚会的时候,一亮相,把他们全都镇住了。”“你要的不就是那效果吗?”“是啊,那次我们可是大出风头呀,这还是要归功于你身在上海,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不过是现学现卖,那也是得益于上海文艺界和外界接触的比较多,在这方面起步较早。”乐队里,小号手把这首曲子吹奏的情悲意切。“哎,你那分公司注册的事应该有眉目了,你回头再去跑一趟,还找那个什么分局长就成。”“真的!你都摆平了。多谢了!哎这里边哪儿出了差子了。”“没啥,就是办事不上心吧。”肖丽没有将实情告诉李国栋,免得他和唐高盛之间这么快就有了隔阂,李国栋听罢没说什么。他俩在跳舞的人群中左躲右闪地穿梭着。舞曲终了,李国栋搭着肖丽走向舞池边,要送她归座。这时,刘副局长拿着个麦克风迎了过来。“哎李主任,我看你俩跳得不错,你和肖丽跳个探戈怎么样?”“刘老师,您是要我出丑吧。”“那里,当年你的国标舞在咱们校里可是跳得最好的,只是不知李主任跳的如何?”其实刘局长的探戈跳得也很不错。肖丽看了一眼李国栋,此时的李国栋似乎已经找到了感觉。再说此番良机,怎能错过。他轻托肖丽的腰,做了一个起式。肖丽从眼神里看出,李国栋此时是信心十足,便也准备好了起式,向刘局长点了点头,“来那只Cabeza”。刘局长马上对着麦克风说道“各位,各位,下面我们有请援外司肖丽和合作公司李国栋给我们献上一只拉丁舞探戈,请大家欣赏!乐队,奏Porunacabeza(只差一步),灯光!”随着这首探戈曲的奏响,一束灯光照在肖丽和李国栋身上,只见两人舒展流畅地舞动起来。尽管许多年没在一起,两人却配合的依然十分默契。就像是一对长期合作的舞伴一样。在李国栋的带动之下,肖丽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踏步、摆头、旋转、折腰,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到位。常文强在一旁都看呆了,没想到李老弟还有这手绝活,曲终了竟忘了鼓掌。迎着大家的掌声,李国栋心里虽然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但依然潇洒地搭着肖丽的手一起向大家鞠躬。一位礼仪小姐还走过来送上两束鲜花。肖丽接过花束,向着刘局那边点头致谢,她知道这一定是刘局安排的。

李国栋送肖丽落了座,又和几位领导寒暄几句便独自一人来到吧台。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高脚凳上慢慢地喝着。“离幸福永远只差一步,忙着照顾那些起伏,直到我想停住痛哭,告诉我差一步有多远有多苦。”曲虽已终,可歌声却依然回荡在心中,让他的心潮此起彼伏,一时难以平静。为什么是此时此曲,当真是只差一步。李国栋默默地喝着咖啡,它真的很苦,他一仰头把它干了下去。像是要把那咖啡的苦连同他心里的苦闷一起喝下去,冲到心底的深处。“想什么呐,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样子?”原来是肖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李国栋苦笑了一下,把旁边的一个凳子拉近了些。“你刚才跳得不错,没想到你还能发挥的那么好。这些年你是不是也常跳舞啊?”肖丽欠身坐上去开口赞到。“嗨,只是偶尔跳跳罢了,还是多亏了这阵子我一直在练习瑜伽,身体的灵活度大有长进,不然没准就真的丢人现眼了。呵呵。”还有那首Cabeza,当年那每一只音符,每一个歌词都配上了特定的舞姿,他早已烂熟于胸,永远不会忘记。后边这些,当然是他此时不能表白的。李国栋这时已经从刚才的伤感中挣脱出来,虽然一步之差,但胜似咫尺天涯,虽不能朝夕相伴,可也是知己红颜。“啊,看来这瑜伽真的成了万能功法了,咯咯。哎,老唐今晚怎么没来呀?”“我俩今儿跑腾了一天,老唐是累着了。”“哦,啥事儿呀你们两个主任一起,还跑了一天?”“唉,公司要往马里项目上发货,可船运这块出了点问题。”“船出海事了”“不是,是一时半时找不到船。原来说好有一条船,不知为什么又取消了。”“是去哪个港口呀?”“西非的阿比江。”“非基本港啊,有多少货呀?”“听说不到两千吨方。”“那你们委托那家船运公司代理订舱了?”“应该是天津成套海运公司。”“哦天津成套啊,那不该有什么问题,北方的经援项目物资都是他们在走。他们在船务方面路子很野。像阿比江这样的港口没定期班轮,你货量又不够租船,只能是货找船了。别急,会有船的。”李国栋又要了一杯咖啡喝着,问到肖丽,她对服务员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是跟着瞎掺和,本来公司也没安排办事处这边出面联系船务的事儿,可我听不得公司有事儿,就非要干点什么才行。不然,自个和自个交代不过去。嘿嘿。”“公司的事儿,当然就是大家的事儿了,你主动找事儿做这没错。只是你们这边渠道上信息少点,我回头帮你问一下吧。我和成套那边很熟的,也找其他船公司去碰碰运气。”“这怎么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李国栋不无感激地看着肖丽说道。“也算不上什么麻烦,还不一定能不能帮上这个忙呢。”“那我就等事成之后再谢你了。”“跟我还客气。”“礼多人不怪嘛。嘿嘿。”这时,一个礼仪小姐走过来说“肖处长,刘局长请您过去一下。”“好了,我不管你了,别喝太多咖啡,晚上会睡不着觉的。”肖丽说着从高脚凳上下来,朝前边走去。看着肖丽离去的背影,李国栋不由自主地端起咖啡杯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虽然肖丽最后这句话里不乏关切之意,但依然难以完全化解他此时内心的苦闷之情。这时,常文强走过来“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独坐起来啦?喝什么咖啡呀。哎,给我们来两份蓝方小杯。”老常冲着走过来的男侍说道。乐队又奏起了约翰施特劳斯的TheSkaterswaltz(溜冰圆舞曲),舞池里人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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