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贺知章官居多高位置,政绩有多显著,那可能不及凌烟阁那些个宰辅功臣。

但人老贺官场沉浮五十余载,顺风顺水,最后衣锦还乡,备受礼待,这样开了挂的人生道路,何人不羡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狄景晖能在这里遇上这位贺某人,也算是凑巧了。

“季真兄,你与这魔头有交情?”一旁被狄景晖吃了闭门羹那位小声询问道。

对于狄景晖的热情,贺知章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一脸懵得摇摇头。

“智障兄啊,你怎这般见外。”狄景晖故意装成没文化的样子,一口一个智障兄,听得那帮准备考进士科的文人们一脸的反感,“我俩谁跟谁啊?”

贺知章连忙朝几个同窗解释道:“刘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敬重狄公为人,才这么说的……诸位误会……”

“误会什么呀,误会。智障兄,有空常来府上坐坐,吃个便饭啥的。”狄景晖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贺兄,枉你还是山阴名门之后,没想到居然与此等不学无术之人为伍,诶,是我刘子兆瞎了眼,居然与你称兄道弟。”

狄景晖笑道:“姓刘的,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就你那几句破诗,小爷我随口胡诌几句都比你强上百倍千倍。”

“你!你……你敢侮辱我!?”

狄景晖呵呵笑道:“可惜啊,我不在进士一科,不然把你吊起来打。”

“狄兄,谨言慎行,谨言慎行。”贺知章小声提醒道。

“智障兄,不要紧,我教训教训这般酸臭书生。”

有人出面拦住了那位刘子兆,看着狄景晖与这少负诗名的贺知章沆瀣一气的样子,便笑道:“贺季真诗文在外,我等皆有目共睹,狄景晖,你即兴做上一首,若是勉强过关,此事作罢,不然你得向刘兄道歉!”

“让我赋诗,还这么多要求,你算哪根葱?切,若是我做得好,这个姓刘的,就得拜我为师!怎样?”

刘子兆眼睛都红了,自己还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说道:“我乃名门之后,你这等不学无术之辈,岂配做我的老师?”

“那就算咯。”

“不行!”刘子兆看着狄景晖那要溜走的样子,顿时明白此人必定心虚,而且其父是当朝宰辅狄阁老,却报了明算一科,显然是肚中没有墨水,估计想打个擦边球!

刘子兆笑道:“好,我就答应你。诸位做个见证,若是狄景晖做不出像模像样的诗来,我让他当着狄阁老的面给我道歉。”

贺知章大惊失色,忙劝道:“狄兄,万万不可。乡贡在即,莫惹是非。”

狄景晖才不管这么多,能多个小徒弟,将来跟着阿岳一起烧火搬花料,也是极好的,便说道:“那我就即兴赋诗一首吧。”

他看了看周围,沉思片刻。

“混世小魔王还会作诗?狄阁老明经及第,也没听说有诗才,这狄家三郎没听说会作诗啊?”

“估计是牛皮吹破天了,且看笑话吧。”

“那我便做首应景的诗,来预祝大家金榜题名吧。”

狄景晖玩世不恭地笑着,高声颂道:

“昔日龌龊不足夸。”

几人窃笑。

“这厮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龌龊啊……”

“今朝放荡思无涯。”

略略一品,貌似还是玩世不恭的意境,此诗——意境上注定是废了。

看来刘子兆注定要在狄阁老面前得个人情了啊,这狄家败家子,真是坑爹坑到家了。

“秋风得意马蹄急。”

还在觉得狄景晖玩世不恭的人忽然背后一凛,诗文意境……貌似变了!

刘子兆原本还冷笑的脸忽然僵住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日看尽洛阳花。”

狄景晖语势戛然而止。

然而那种放荡不羁,潇洒豪迈的姿态,全然凝结在了全诗的最后一句上了。

这诗,不是在讲纨绔子弟的放纵生活!

“秋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洛阳花!”

这……这分明就是……金榜题名后的豪迈姿态啊!

此诗,欲扬先抑,大起大伏!

好湿!

好湿啊!

就连贺知章的眼睛都直了。

能够一气呵成的好诗,更是难能可贵。

“好诗啊!”

也不知道那个要命的嘀咕了一句。

还在发愣之中的众人纷纷点着头,若有所思地回味着。

一日看尽洛阳花,狄公之子,不凡呐。

狄景晖瞥了眼木讷呆滞地众人,摇了摇头,道:“随便瞎扯几句,这种诗文啊,在家中,阿爹都是当擦脚布用的,没法入眼啊。让诸位见笑了。”

“……”

几个考进士科的才子有一种想上去痛扁狄景晖的冲动!

老子承认你这诗做得好,你倒好,说这是用来擦脚的!

岂不是我们这些递诗的,连擦脚布都不配?

靠!

这天地下,怎么会有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不要脸的存在呢?!

偏生这群士子对狄景晖这几句诗挑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来。

其实盛唐时期的李白、杜甫以及白居易,这些响当当的诗人还没出世时,武周年间出名的诗人并不多,唐诗还在发展之中。

尤其是狄景晖这一句“一日看尽洛阳花”,必然是会成为流传千古的佳句。

一位杠精才子冒出来,指着狄景晖说道:“兄台好大口气,一日如何看得尽这满城之花?”

贺知章摇头叹道:“这位兄台差矣。此乃狄兄胸襟气魄,如此豪言,怎可用实际来推敲呢?”

那人无语,怎贺季真都帮着这个小魔王说话了?

刘子兆狠狠得瞪了一眼贺知章,心说:贺季真啊,贺季真,枉我昔日与你称兄道弟,今日居然这般害我!

“季真兄,你怎向着这厮说话?”

贺知章朝同窗刘子兆一礼,说道:“季真有一说一,此诗洗尽铅华,层层递进渲染,酣畅淋漓,实乃不可多得的佳作。”

“智障兄高见,行了,诸位都散了吧,还得考试呢。”狄景晖拍了拍呆如木鸡的刘子兆,露出招牌微笑,“徒儿啊,好好考,为师等着你改日上门来拜师啊。”

“……”

众人背后一凛,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好诗好诗的背后,意味着某位仁兄要拜洛阳混世小魔王为师了!

这对于一位年轻上进,满腹经纶的士子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刘子兆脑袋已经是嗡嗡作响。

我要拜狄景晖为师?

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的老师?!

刘子兆呵的一声,背过气去了。

狄景晖见到晕倒在地的刘子兆,笑着说道:“这都高兴地晕过去了啊,智障兄,麻烦照顾一二你的同窗,我先去考试了,将来一定上门来喝酒啊。”

贺知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素来都是不愿得罪人,顺口应承道:“一定一定。”

周围士子顿时投来鄙视而又羡慕的眼光。

贺知章!

贺季真!

近墨者黑!

有辱斯文矣!

贺知章或许不知道,这一刻起,他在士林中的形象,已然“狄景晖化”了。

……

……

今岁洛阳府乡贡,特殊之处在于,开科之初,武瞾便下了旨意,洛阳府此次乡贡中榜贡生,将面圣策问。

这道圣旨,也是开启了科举制度中殿试的先例,狄景晖不得不说,这位老奶奶确实有一套,不愧是几个皇帝的女人!

金锣声一响,众人纷纷步入贡院,等待身份的核验。狄景晖一行算科考生,不过三十来人,不到一刻钟,便已经全部入考场,在一个大殿内坐定了。

算学一科,定领贡生五人,也就是说,这三十个人当中,只有五个人能考上。这样的概率已经是在唐初已经很高了。这还是在武周朝新立,多增添了数目,前些年,算学一科压根就直接给取消了。

“时辰到!开卷!”

狄景晖翻开发下的题本,略略浏览了一下。难怪算学生没什么人考呢,里边内容既不是策论实务,也非诗文经义,就是从《九章算术》、《海岛》等古代算术著作中找些题目来,替换替换当中的数据,重新编出的题目。

这些题,知道读懂了,对于其他算学生来说,还得好生思考一番,而对于狄景晖这样的学霸来说,简直比高考数学简单不知道多少倍。

当他做到最后一题的时候,扫了眼题干,差点破口大骂。

“今有水池一片,上有鹅鸭。水上浮萍生长每日等量,此水池可供二十只鹅吃十二日,或六十只鸭吃二十四日。一鹅食草量等同四鸭,问曰:十二只鹅与八十八只鸭,可同食几日?”

狄景晖简直惊呆了。

要抄袭好歹改改数据啊,你装什么小聪明,换汤不换药啊。

这特么是哪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居然抄袭我的题目!

与狄景晖同感的便是这帮同考场的考生了。

这……不是那道送命题吗?

这是哪个混蛋出的卷子!

简直太丧心病狂了些吧!

他们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要是当时能够找狄景晖要来答案,这次估计能名列前茅了吧?然而这道题随着那场风波,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没有一个肯钻研的算学生,去试图搞明白当中的原理。

结果,天授元年这场奇葩的乡贡中,居然真的出了这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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