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不得干政,正如楚尧所言,乃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安太后三番四次的挑战楚尧的底线,后者自然也不会纵着她。反正在安太后眼中,楚尧不过便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因着其身为帝王,所以这枚棋子也比旁人来的好用不少,不是吗?

之于安太后的心思,楚尧此刻已然大致摸了个透彻,哪能不心寒?心下颓然,此刻他便冷着脸,淡淡开口道:“母后好自为之罢。”

话落,楚尧一甩袖襟,也未曾再在慈安宫之中多留,径直踏出正殿之中。每每在此处多待片刻,楚尧便觉得自己往日便好似一个傻子一般,任由安太后耍弄,当真是让他气怒非常,偏生此刻却也不好将这笔债讨要回来。

楚尧去慈安宫中兴师问罪之后,自然安生许多,手也不敢伸的那么长了,那两个奉常手下的官员,眼下因着胆敢与后宫之人勾结,径直便落得一个连降三级的下场,在京中成了芝麻大小的官员,如此之于齐妃葬礼之事,倒也是吐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头儿了。

清楚蕴之与齐玲珑感情极佳,楚尧也不吝惜往死人身上添些殊荣,毕竟现如今禁宫之中无人能越过蕴之,这也便够了,即便再赏赐齐玲珑一个贤妃的位分,死后哀荣也算不得什么。

差使大内总管吉福拟旨,封齐玲珑为贤妃的消息顷刻之间便在禁宫之中传遍了。得知此事之后,处于慈安宫之中的安太后登时便好悬起了个仰倒,面色煞白,请了太医来施了针,这才将气息平复了不少。

等到程嬷嬷送太医离去之后,安太后倚靠在**榻之上,凤眸微眯,苍老的面庞之上满布阴鸷之色,恨恨咬牙道:“楚尧,既然你是个养不熟的东西,便莫要怪母后心狠了!等到阿峥登上皇位之后,母后定然也会留你一条性命,只不过俞蕴之那贱蹄子,素日里让哀家心里不痛快,届时便只得由得哀家磋磨了!”

安太后此刻面色狰狞,幸而寝殿之中的宫人们只候在外间儿,未曾待在**榻边儿上,否则若是这些伺候的人手听得安太后口中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说不准吓得三魂七魄都尽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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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尧颁下圣旨之后,俞蕴之手上操办活计倒是更容易几分,毕竟楚尧径直将玲珑封为贤妃,身为正一品的四妃之一,贤妃的葬礼自然也是要高一等的,便连那些陪葬的丝绸玉器,俞蕴之都是仔细挑选出上好的物什,生怕玲珑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在俞蕴之操办葬礼的这段时日,齐玲珑的尸首便停放在偏殿之中,且殿内不知摆放了多少冰盆子,方才会使得齐玲珑尸身不腐。

话说这位大公主楚玉衣也是个极为纯孝的,那日在瑶华宫哭到昏迷之后,醒来也不顾自己的身子,复又来到灵堂之中,跪在齐玲珑尸身前头,便算是守灵了。之于楚玉衣如此举动,俞蕴之当日便得知了消息,却也未曾派人阻拦,这孩子能有这么一份儿孝心也是好事儿,不枉费玲珑疼**她多年。

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月,等到齐玲珑的棺椁终于抬出禁宫之后,俞蕴之整个人也累的消瘦了不少,面色苍白不说,便连鬓角都挑出了一根银丝。她到底也是足足二十有六,便连孩子都产下了两个,又哪里能不老呢?

想到此点,俞蕴之便将拔下来的白发径直放在烛火上点燃了,否则有人拿着她的头发,生出什么巫蛊之事,便着实有些腌臜了。

玲珑已逝,俞蕴之手上的活计仍是不少,再有三月,便是原香玉入瑞王府的日子。这段时日之中,靖国公夫人入慈安宫的次数也不在少数,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小两口儿熟悉熟悉,但实际上安太后到底是什么心思,俞蕴之也能猜到一二,只不过不愿提及罢了。楚尧现如今最是厌恶后宫干政,若是她犯了忌讳,即便楚尧嘴上不说,想必心里也会生出疙瘩。

俞蕴之清楚的很,如今她这皇贵妃的盛**,大半儿都是依靠楚尧方才得来的,若是一旦使得楚尧对她升起了半点儿芥蒂,无论是之于她还是容禹,都并非什么好事儿。

这般想着,俞蕴之便不由有些出神儿,眸光直愣愣的注视着不断跃动的火光,便连楚尧何时入得寝殿都未曾发觉。

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由身后拥住,紧紧环住腰肢,感受到喷薄的热气打在耳后,俞蕴之心中骇了一跳,等到嗅到楚尧身上那股子熟悉的龙涎香气味儿,方才将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

“蕴之在想什么?”

楚尧的嗓音之中略带着几分沙哑,俞蕴之听在耳中,唇角不由微微勾起,摇头道:“臣妾也未曾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和安如今都已然九岁了,还待在秦国公府之中,也没个名分,当真让臣妾不由有些心疼。”

无论如何,和安都并非俞家的直系血脉,所以若是和安再大一些还待在秦国公府之中,想来也会惹得表兄弟之间生出嫌隙,这一点是俞蕴之不愿瞧见的,却又不得不仔细思量着。

闻声,楚尧倒是不以为意,他早便为自己的长子想好了后路,秦国公府虽说家业颇丰,但楚尧身为帝王,自然是瞧不上眼儿的。

“蕴之不必忧心,朕自有安排。”

听得楚尧如此开口,俞蕴之也未曾多问,只是顺势倚靠在楚尧怀中,玉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楚尧带着粗茧的指节儿,直将这厮逗弄的心痒难耐。只见楚尧猛然将怀中的娇美人儿给打横抱起,随即便昂首阔步的行至**榻之上,随即又是一番雨覆云翻,当真是**无边。

这厢俞蕴之一边筹办着瑞王府的婚典,这厢也到了容禹的生辰。先前俞蕴之也不清楚玲珑会在前些日子便去了,本想着抓周热热闹闹的操办,但此刻却是有些不成。

不过她抓周的物什早便准备好了,在容禹生辰那日,请钦天监测算了一个吉时,关雎宫中的宫人们在正殿之中摆放了几张四方桌,仔细拼在一处,不留一丝缝隙。四方桌之上又铺了一层极为柔软的波斯羊毛地毯,上头摆放着书籍、玉器、巴掌大小的兵器、以及乐器、笔墨等。乐器之中的琴笛都是上品,但筝却未曾摆到台面儿上,毕竟古筝是姑娘家摆弄的物什,放到抓周宴上头也不好看。

正巧今日朝中并无什么大事儿,所以楚尧下朝的时候着实不晚,正巧赶上了吉时。先前俞蕴之还派人往秦国公府送了信儿,苏氏便带着和安一齐入宫,如今和安这娃儿正立在俞蕴之身畔,眉眼疏朗,瞧着当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瞧着人都齐了,乳母吴氏将容禹给抱了上来,说来也有些巧合,明明月前容禹这小嘴儿闭的跟蚌壳儿似的,但就在周岁前一日,居然会叫人了,且嗓门儿还不小,当真让俞蕴之欢喜非常,不由笑弯了眼。

容禹今日着了一件儿宝蓝色的小袄,脖颈上带着一只纯金的长命锁,上头还镶嵌着绿汪汪的翡翠,水头儿极佳,当真是难得的罕物。容禹一上了四方桌,便被琳琅满目的器物将心神勾了去,小手儿胖出了几个窝儿,用力拍打在波斯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瞧见容禹瞪大眼,一副虎头虎脑的模样,站在俞蕴之身畔的和安不由抿了抿薄唇,和安的性格有些内向,先前见过二皇子一次,便觉得这个娃娃极为可爱,眼下再瞧着,当初果真没走了眼。

容禹趴在波斯地毯上头,先是爬到了一册《中庸》前头,拿起了那么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丝毫未曾留情,便将《中庸》撕成了两半儿。瞧见书籍一分为二,容禹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娃儿如今只生出了两颗米粒似的小白牙,还未曾长大呢。

毁了一册《中庸》之后,容禹仍未停歇,寻到了玉笛前头,小手一抓,将玉笛握在手中,狠狠的敲在四方桌上。这玉笛所用的玉料乃是难得的和田碧玉,脆生的很,如今磕在四方桌边角处,即便隔着地毯,那一声响都让正殿之中诸人心疼不已。

好在容禹未曾下了狠心将玉笛毁掉,听了两声响儿之后,这娃儿觉得有些腻了,便爬到一方印章前头,这印章并不很大,也是以上好的玉料所制,不过用的是黄玉,也因着用的日头有些久了,刻字之处沾染了朱砂之色,瞧着当真是不错的。

能将用过的印章放在四方桌上,说明这枚印章也是难得的罕物儿。苏氏还未曾瞧出什么所以然,但站在其身侧的俞瞻却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若是他未曾记错的话,这枚印章乃是圣人的私章,此刻将私章拿出来给容禹抓周,其中到底是何深意,俞瞻也不敢细细揣摩,否则一个不好,便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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