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尤悠又换到了椅子上,趴在床边无聊到睡着了。
许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边回到了七年前,他拉着尤悠的手,让她不要再去找钟易辰,不要再被他带坏,可她就是不听,满脸不屑,还叫他少管闲事,两人激烈的拉拉扯扯,最后她还是走了,他站在林间的过道上,眼前一片迷茫,觉得活了快二十年的人生,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心脏的位置忽的一痛,脑子也渐渐恢复清明,他在黑暗中睁开眼,思维一点点回笼,感觉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只纤细的手,神情一僵,刚要撇开,不经意间摩挲到手心处一条长长的凸起,微微一怔,复又用指腹慢慢的描绘凸起的模样,一遍一遍……
尤悠完全是被某人碰醒的,她从被子上抬起头,就撞进许濯若有深意的眼里。
“你醒了?”这里是单人的高级病房,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床头灯不知道是被谁打开的,散发着黄彤彤的光,手心被他摩挲的发痒,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醒,刚要抽出来,握着她的手猛的攥紧,好像害怕她离开。
尤悠神色一顿,没再强行抽离,他此刻的眼神少了平时的深沉和复杂,好像去除了让人轻易无法靠近的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你饿不饿?我打给阿铮,让他给你送点吃的,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光点营养液也不行。”
说完,躺在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像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静默半响,尤悠终于绷不住,不耐烦道,“少爷,说句话好吗?不会烧成哑巴了吧?”随即又担心的伸出另一只手碰碰他的额头,感觉没之前那么烫了,才稍微放下心。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医院,才说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你送我来的?”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不是除了我谁都不能碰?我说,真的假的?”尤悠不相信的追问。
许濯微扯嘴角,神色莫名的认真,“我不知道,不过目前为止只有你。”
“你以前可没这毛病……”顺口说出来后,尤悠就后悔了,自从再次见到他后,她一直对以前的事讳莫如深,没想到一对上他如小时候那般清澈的眼神,就瞬间降低了警惕。
没见许濯的神色有什么异常,她暗暗松口气,也不期盼着他回答,转眼又看看他仍然紧握的手,喉咙咽了咽,“你都握了一天了,先松开行不行?现在我要去上厕所。”
“去吧,”许濯忽的一笑,轻声说。
尤悠这才站起来,伸伸筋骨,转身就往门外走,她一回头,对上许濯又望过来的眼,本想趁机溜走的念头又打消了。
她走出病房,关上门,转头就看见阿铮坐在长廊里的椅子上,听见声音抬头与她对视,面带笑意,“悠姐,你醒啦!老大醒了吗?”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合着你这一天就在外面守着了?”她心里的火慢慢往上拱,一步步走近。
阿铮站起身,仍然是笑眯眯的,也不知听没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善,自顾自的说,“悠姐,你和老大饿了吧!我去咨询台把饭菜拿过来,你陪老大一起吃点儿吧!我看你们都睡着,也没敢打扰。”
尤悠觉得她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对方根本不听她的问话,“我已经在这儿待了一天了,你陪他吃吧!我要走了。”
阿铮慌了,急急拉住她,“悠姐,老大如果知道你走了,肯定就没心情吃了!”
尤悠被拉着,再看看阿铮那恳求的小眼神,烦躁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最后还是妥协了,“事先说好,吃完饭我就走了,明天我还得上班。”刚走两步才想起来,送许濯来的时候坐的是他的车,而她自己的还在他公寓楼下停着……算了,一会儿打车回去取吧!
付妍今晚值班的时间到了,收拾了东西,离开之前打算先去洗手间洗个手,正好化验科附近洗手间里的洗手池堵住了,还没来得及修,她转身往高级病房的洗手间走,迎面与一名匆匆而过的男子擦肩,她顺眼一看,忽然觉得有点儿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抬步接着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一撇眼却看见一个人从洗手间里出来,然后进了病房,她停住脚,面露诧异,刚刚那个人是尤悠,她绝对没有看错!可尤悠怎么会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看样子她好像没什么事,难道是来看人的?可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来到病房门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给她打个电话,刚拿出手机,就听身后一个男声响起,“你有什么事?”
付妍转头看一眼对方,认出来正是刚刚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怀里抱着几个装着饭菜的保温盒,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好像正是要进前面的这个病房。
简单组织了下语言,她试探着询问,“我想问一下,这里谁生病住院了?”
对方眉头一挑,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有什么事?”
付妍见问不出什么,不得不摊牌,“我刚刚看到我的朋友进了这间病房,所以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怕对方不信任,又急忙加了一句,“她叫尤悠。”
此刻,对方面上才稍微有了表情,打量她两眼,忽然好想想起了什么,“你是悠姐的朋友吧!之前见过的,那天撞车,还记得吗?”
撞车的经历只有一次,还是和尤悠一起,太过深刻的记忆,她怎么可能会忘?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恍然认出对方就是那天开车的司机,难怪刚刚路过的时候觉得眼熟。
“我刚看见尤悠进去了,她没什么事吧?”
阿铮摇摇头,“悠姐没事,就是我家老大发烧住院了。”
“你家老大?”付妍怔怔问出口。
阿铮笑着接应,“既然是悠姐的朋友,那别在这儿站着了,赶快进去吧!”
付妍随着阿铮好奇的走进病房里,就看见尤悠坐在床边一手拿着手机给某个幼稚的人读睡前新闻,另一只手被紧紧的握着。
许濯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出奇的柔和,此时听见开门声,一扭头就见走进来两个人。
阿铮眉头一挑,暗叫不好,他破坏了老大和悠姐的温馨气氛,但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笑着打招呼,“悠姐,你朋友来了!”
尤悠乍一看见付妍,眼皮一跳,急忙挣脱许濯的手,站起来,惊讶的问,“妍妍,你怎么在这儿?”
付妍看着她,微微的笑,不解释,只是转眼朝卧床的人淡淡打招呼,“许先生,祝你早日康复!”
许濯好像这才转头看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谢过,而后声音带着沙哑的问,“付小姐听阿悠提起过我?”尾音淡淡上挑。
尤悠在一边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这才想起,他们来的好像是军区医院,而付妍这么晚出现在这儿,肯定是今天值班,怎么会这么倒霉,就被她撞见?而且许濯……谁让他那么叫的!?
“妍妍,你要回家了吧!正好送我一程。”她急忙想办法脱身。
这回,许濯也没拦着,一句话没说,算是默认她的离开。
尤悠匆匆拿起包,就要走,转身的瞬间默一秒,还是回过头,小声劝一句,“等会儿你还是吃点儿再睡吧!”
许濯脸上的笑容放大,乖乖的点头,“路上小心。”
她突然觉得不适应他们之间的关系被莫名其妙的在一天之内拉近,于是拽着付妍的手匆匆逃离现场。
尤悠走后,阿铮上前帮许濯把病床抬高,方便他吃饭。
许濯瞥一眼他端着菜忙碌的样子,开天荒的夸一回,“做的不错。”
阿铮一抬头,心领神会,这不是夸菜,而是夸他把悠姐找来,笑呵呵的开口,“我知道悠姐来了,老大的病就好了一半!”
…………
尤悠坐进付妍的车里后,就一直没开口,付妍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两人之间头一回这么寂静。
车子开到了大路口,尤悠突然出声,“先把我送到御城花园。”
“为什么?”付妍转头看她一眼。
“因为我把车落在那里了,”顿了顿,又开口,“许濯住在那里。”
“你是去了人家里,然后又把人从家送到了医院?”付妍以为她只是直接去医院看望。
尤悠轻叹一声,算是默认。
“悠悠,别为难自己,想做什么就做,而且我觉得许濯看你的眼神……”她形容不出来进门的那一刻看到的画面,只是莫名的觉得很温暖,甚至有一瞬间让人觉得羡慕。
尤悠觉得脑子有点乱,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声音闷闷的,“顺其自然吧……”
付妍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在你身旁,有难过纠结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
尤悠笑着看她一眼,“我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闺蜜,是几世修来的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