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吾乡人愿意接受西教之赈

第三十章吾乡人愿意接受西教之赈

大雪铺盖了厚厚的一层,给整个大地带来了一片洁净和清纯,把尘封的污垢掩埋了,把人们的绝望吞噬了。

有了这场雪,有粮食的大户开始卖粮了,不再有五百大洋连一个馒头也买不到的那个现象了。

这场雪不但在遥镇下了个铺天盖地,就在刘福禄进去出不来的那个大山上也是下了个铺天盖地。他看着已经有七八百个日日夜夜还没有见过的这场大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泪水溢满了眼眶。

也就在下雪的前一天,他们找到了被马丢掉的那些粮食,这是老天爷不灭他刘福禄,前一天找到粮食,第二天就铺了两砖厚的雪,要不是找到了粮食,他们就只有找吃狼肉或者兔子肉了。

提起吃狼肉他刘福禄就浑身痒痒了,他跟狼已经结下了刻骨的仇恨,面对一个个穷凶恶极的野狼,刘福禄已经把自己的这条命豁出去了。你不怕它,它就会怕你。

不是来到这错综复杂的林子里,他刘福禄还不知道自己在游风约学到的本领有多大。最起码一条凶狠的大白狼在他手里是吃了败仗,夹着尾巴逃跑了。

不是岳群把自己的一条命葬送在这条大白狼的嘴里他也不会对狼这么恨。

岳群一直对粮食是被他弄丢的感到自责,其实刘福禄一点都没有埋怨他的意思。他不该一个人在半夜里去找从马背上丢掉的粮食。

他是被一群狼围上的,他手里拿着根树枝在跟狼群拼命,一边跟狼搏斗一边朝他们呼救。等他跟桃杏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脖子被狼咬了个口子,血已经不再流了。

那些狼瞪着凶残的绿眼睛,刘福禄拿上紧紧握在岳群手里的树枝朝狼群奔过去,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将狼赶跑。

一条大白狼可能是一只头狼,它还在跟刘福禄周旋,那双绿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他一个箭步过去,使出在游风约学到的本领跟大白狼搏斗起来,他知道岳群一定是这个畜生咬伤的,他要将这个畜生杀了为岳群报仇。

刘福禄在游风约学过龙关根的飞檐走壁,牛满圈的气功,手里握着粗粗的树枝,一步飞跃,大喝一声,双手举着树枝朝狼的腰上打去,那狼躲不及被刘福禄正中腰心。

刘福禄知道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他现在还有这个清醒的头脑,在游风约他们师徒经常遇到狼,他在那里就学会了跟狼搏斗的本领。

那头白狼的腰一下子被刘福禄打断了,拖着腿,嗷嗷地叫着。

刘福禄顾不上那头狼了,回头抱起岳群走到拴马的地方,岳群已经不行了。

他学着桃杏的父亲,把桃杏的手交到他的手里,嘴里说了一个“尚风丫”的名字就咽气了。

刘福禄将岳群葬在这个大山上,他跟桃杏牵着那匹马在大山里漫无目的地转悠,饥饿给他们带来了困扰,即是能走出林子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要是岳群在的话他起码不用为桃杏操心。

白天为饥饿奔波,晚上怕野狼包围。为了养精蓄锐,刘福禄干脆在山上搭起来木帐。先生存下来才是根本。

雪还在下,白皑皑的一片山林,看上去一望无际,清晰透明。

这场雪告诉庄稼人,大旱应该过去了,老天爷不是不会下雨了,也不是忘记下雨了,虽然刘福禄不懂得老天爷为什么要来惩罚庄稼人,他老人家是想告诉人们什么?是在暗示人们什么?

桃杏坐在刘福禄的身旁,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皑皑白雪带来的美景,她跟刘福禄已经习惯了,从岳群把她的手搭在刘福禄的大手掌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自己当做是刘福禄的人了。

她有着一双标准的三寸小金莲,不是这场饥荒,这桃杏姑娘很可能早已经成为不知哪个达官贵人的妻妾了。

刘福禄这才有心思来欣赏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女子,想他在交桃花运这条道上都是很坎坷不平的,也都是不得不为之。

赵英子是被父母踢出家门的,他在逃避官府捉拿的路上跟她邂逅相遇最终成了一家子。这桃杏姑娘虽然也是在这种逃难的环境下邂逅相遇的,可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跟自己有什么姻缘。

岳群已经离开他们走了,他临终的交代他跟桃杏都清楚。

至今,在饥饿难耐的时时刻刻,刘福禄无心思去想那些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的事情。现在老天爷开眼了,他们的粮食也找到了,他看到桃杏也是喜形于色的。一种情欲饥渴的冲动怦然来临。

肚子里有了粮食,心中有了希望,他们就能勇往直前地走出这片林子,回到妻子儿女们的身旁。

他的老家还有等待他去下种的几十亩上好地,这场大雪滋润了天地万物,为春季下种的大秋作物给与了足够的墒情。

经过这场灾难,刘福禄才看准了土地的重要来,想起父亲一生中对土地的青睐和执着,深深地庆幸自己在有钱的时候买到了那些上好地,也给父亲添置了晚年生活中的希望。

踏着皑皑的白雪是不怕再来回转着山林迷路了,已经走过去的路留下了他们深深地脚印。大约沿着直线走了三天的路程,他们终于走出来了,找到了开初上山的路口。

他扭转头深深地给岳群鞠了一躬,也给救了他们一命的马鞠了一躬,不是杀了马,他们也许就饿死在山上了。

路上已经很少有逃荒者的影子了,不知道那些逃荒者是全部给饿死了还是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也难怪他见不到那些影子了,他进山林也有几个月了,即是那些逃荒者没有死也不会再重复出现在这条路上,因为这条路上看不到让你能够生存的希望,要么是饿死了,要么是过去了不再回来了。

他们是走近路朝西上来的,其实就是在太行山上转悠,没有车了,桃杏还得让他背着,凭她那三寸金莲在这山路上走是不行的。

这条小路他没有走过,只知道一路往西就是自己的家乡。上了一道岭再越过一条沟,看到了他熟悉的山路。

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世外桃源”四个字。

这明明是消军岭到了,这就是游风约的地方,他经常来的地方。

“到了到了,桃杏,杏儿。”他情不自禁地说道。

“那位?”两个手里拿着兵器似兵勇模样的朝他们喝道。

“逃荒的。”一个说,他们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女人。

“从哪来的?”

“山下。”刘福禄道。

“哪个山下,河南还是河北还是山东?”

“都算。”刘福禄道。

“什么都算?”

“她是河南的,我是山西的,从河北上来的。”刘福禄指着桃杏道。

“好好说话,别拐弯抹角。”

“认得这里的龙关根不?认识这里的冯光道不?”刘福禄粗啥,就粗这。这是自己的地盘,他还怕那个查。

这“世外桃源”可不是吹的,这里从灾荒开始就没有一个人出外逃荒,而是从外逃荒进来的不少。

刚才那两个盘问他们的兵勇不是不让他们进,只要是逃荒进来的都允许进,但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不能进。

乡里各村都按有施粥的大锅,都在新安里乡统一领导下。有钱的借钱,有粮的借粮,凡借钱借粮的都记在乡里账上,等灾荒过去,如数还之,外加一成利息。

凡不出钱不出粮的大户,乡里不再确保他们的平安。当时听说盗匪出没,吃富户的甚多,若不跟乡里站在一线,也许把你当作富户给吃了,还不如参与乡里的活动。

开始有不少灾民还结队出外逃荒,走不多久就折回来了。

这都是冯光道领导有方,父亲冯鸿儒将家里的家产全部变卖,还从京城买些粮食回来交给儿子,再三嘱咐不要让乡民乱跑,能自己度过这一次饥荒才是万全之策,才是乡民的统帅。

中途粮食吃没了,遍地买不到粮食,正赶上安口教堂洋人来乡里施粥,这也是教堂弟子岳琅逢将洋人的赈灾救济带来的,首先安口就在游风约一带,再者这岳琅逢是想利用赈灾这事来为自己赎罪,让游风约乡民原谅他。

县上听说游风约正在接受洋人的赈灾,就派人来横加干扰,说是:“西人来赈灾,目的何在,不要是打着救灾恤邻的幌子,暗地里干的是收拾人心的阴谋,要采取措施,避免民心流失,让异教横行,终为我中国之大患。”

冯光道招来众乡首商议,都说:“眼前我乡民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有人给粮食吃就是好事,若是都通通饿死,还谈什么人心狗心之事?”

还有的说:“他官府库里没银子赈灾,还说官话一篇,岂有此理。”

李三太怕把事情闹大,惹了官府也不是一件好事,就用好言支吾县官,声称只有咱们自己是文明的,从野蛮的西方人那里学不到任何东西。还写下一张:“弗受洋赈”表明“俱情愿饿死,不受洋人之赈”的决心。

县官走后,冯光道即差人找到岳琅逢道:“吾乡人愿意接受西教之赈,则需暗中做事,不可张扬。”

岳琅逢领悟,他知道在好多地方一些官府士绅都反对西人赈灾,尽管如此,传教士仍然多次尝试派人进入灾区赈灾。但结果是,当地民众和政府都不允许他们逗留,更不许他们以任何方式涉足当地赈务,并且声称如果他们不离开就会有生命危险。

甚至有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事情,饥民遍地,且在遍地张贴有这样的告示:“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还有的书院进行罢课宣称:“要利用饥荒与西人打仗”,长我民族志气。

李三太认为,宣布不让跟西人共舞的那些官员和士绅,他们个个都是吃的白胖白胖的,吃饱喝足了去肆意阻止灾民的意愿,要灾民做个民族英雄。这跟那些父子相食的“人伦之变”有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说,这岳琅逢是在游风约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实事,其他地方由于灾荒饿死的灾民十有八九,而在游风约好好活着的灾民是十有八九。

按照事实而论,游风约在潞安府一带在山西饥民单的落实中是死亡最少的地方。这足够说明游风约乡首们对灾民的负责态度是有目共睹的。

游风约所谓的“世外桃源”从此在太行山一带名正言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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