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伶玉上前轻轻地叩了叩门环,工夫不大,“吱”地一声响,院门打开,见到从门里走出一位中年妇人来,只见她约摸四十岁上下的光景,头挽高发髻,淡橙绢帕罩着乌丝,身穿翠绿色短袖衣衫,窄小的金莲,踏着一双竹凉鞋,走起路来“咯嗒、咯嗒”地直作响。

妇人见到水伶玉面貌俊朗不凡,好生赞叹:“嗳呀!好一个英俊的相公啊!”遂笑道:“公子,快请进!”

“多谢!”转身进门。妇人反手将门带好,请水伶玉进屋。进到屋里,水伶玉将包袱解下,往桌子上一搁,“咯当”一声,传出动静来。妇人耳朵灵便,早已听见,暗忖道:“好清脆的响声,看来这厮的包袱里,银钱定然不少,不如……”心生歹念,遂朝着里屋喊道:“妮儿啊,快出屋来!咱店里来了一位相公,快端上加什子的热茶来!”

何谓加什子的茶?她这话,便是要提醒屋里的姑娘,往茶水里加入蒙汗药,欲图谋不轨!原来,这家店的主人,以前曾是绿林中高来高去的飞贼,夫妇俩常以蒙汗药害人性命,谋取钱财。后来男主人家不幸早故,临终前,心中顿生悔悟,忏悔道:“只怪自己平生作恶太多,连阎罗爷爷也恼悔自己,故而才要将自己早早地叫回去!”嘱咐妇人以后莫再作此不宵行径,否则必不得善终。妇人连连点头答应,从此与独生女兰妮儿一起过活,果然再不害人性命。不想今日,突然听到水伶玉包袱里银子作响,不免心生歹念,准备再次行此不宵之举。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且说屋中妇人的闺女兰妮儿,听到“相公”二字,心中不免一惊,悄悄地挑开竹帘子往外一瞧,见到水伶玉长得果然俊朗不凡,不觉地心一动,想到自己年岁已老大不小,至今仍旧终身无靠,看此人相貌不俗,终身配了此人,倒遂平生情愿。悄悄地,趋步来到外间屋子,羞涩地朝那妇人说道:“娘,看这位相公长得怪俊的,你,你不妨跟他说说呗!”

妇人见她满脸的羞色,心中倒有几分明白,笑了笑,说道:“嗳呀,妮儿呀,你该不会是……”

兰妮儿羞涩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娘,你别在这儿说呀!来,咱到里屋来再聊!”

“嗳!”妇人回转过身来,朝着水伶玉笑道:“公子请在此稍候片刻,婆子我,这就前去替公子准备吃食去!”

“好的,店主请自便!”水伶玉应声道。妇人与女儿兰妮儿转身进到里屋去。

来到里屋,妇人轻声道:“闺女,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罢?”

“娘……”兰妮儿顿时脸羞得通红,犹如大红苹果一般,只顾着一个劲儿地扭捏不止,根本不再多言语。

妇人见她这般羞答答,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人家常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反成愁。孩子,看来你,是真得对那小子动心了!可万一,他已有了妻室,你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吗?”

姑娘羞涩地说道:“娘,哪儿赶的那么巧啊?先别着急着下手,先去问问情况再说呗!”

妇人说道:“那好,那就依你罢!”母女俩匆匆忙碌一番,准备了六蝶精致的小菜色,这六样,分别是:

醋溜花生仁、水晶肘子、豆腐干、凉拌白菜丝丁、油菜炒蘑菇、鸡蛋炒茄,外搭一壶老花雕,和一盘大白馍。

端上桌来,杯盘碗蝶,依次罗列整齐,妇人对水伶玉笑道:“公子,请将就着吃些罢!小妇人少陪了!”转身走进里屋去。

“多谢店主!”谢罢,动筷吃饭。水伶玉吃饭情节,自不必提!

且说妇人进屋后,见到兰妮儿正端坐在梳妆镜前好生打扮一番,只见她略施粉黛,巧涂红唇,取下罩着乌丝的鹅黄绢帕,高盘凤钗发髻,穿插一枚翠玉簪子,戴上一对精巧的耳坠,脱下淡青色单衣衫,粉红色的肚兜兜显露了出来,取过一件玫瑰紫的短袖轻衫穿在身上,弯腰脱下竹凉鞋,显露出窄窄的金莲,穿上一双橘红色的绣花鞋,一切妆扮停当,起身来到母亲的跟前,轻巧地扭捏着柔美的身姿,羞涩地笑了笑,说道:“娘,好看吗?”

妇人连连点头笑道:“好看!跟个即将出嫁的新娘子似的。”

闻听此言,兰妮儿的香腮边顿生红晕,羞臊不已:“娘……”

“好了,好了!”妇人拍了拍她的玉手,笑道:“妮儿呀,别再害羞了!如果你真得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归宿,那为娘的,也就可以安心了!走!咱这就去探探那小子的底去!”

母女俩走出屋来,见到水伶玉已然吃饱喝足,正坐在那里用丝巾擦嘴,这一瞧,妇人不免心中生疑,暗道:“奇怪?怎么瞧上去,跟个大姑娘似的?”(因为她本来就是大姑娘)

来到跟前,先是撤去残桌,坐下身来,朝着水伶玉问道:“敢问公子尊姓高名?仙乡何处?”

“哦!小女……”水伶玉差点儿说露嘴,连忙改口道:“小生姓隋,单名一个玉字,本是潞州府人氏!”

“哦!原来是隋公子!”遂又问道:“那敢问隋公子一句,不知公子青春几何?如今是否已有妻室啊?”

“啊?”水伶玉惊愕不已,心里好想笑,暗自笑道:“我一个姑娘家的,又哪里来得什么妻室呀!”笑了笑说道:“不瞒店主,小生虚度二十一载,至今仍是单身一人!”

兰妮儿一听这话,心中顿觉欢喜,用胳膊肘轻轻地杵了一下自己的母亲,妇人抬头望了她一眼,兰妮儿递了个眼色,妇人心领神会,遂又问道:“那敢问公子,你家里人,有没有替你定下亲事啊?”

水伶玉暗忖道:“奇怪?怎么好像要替我许亲似的?”说道:“店主有话请直说便是!”

妇人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婆子我也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罢!实不相瞒,我有个女儿,姓柳,闺名兰妮,哦!就在我边上站着吶!我家闺女相貌虽谈不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也颇不丑陋,勉强还可以入得了大众眼的,如今二十有二,比隋公子你年长一岁,终身之事,至今仍无着落,她见隋公子你长得俊朗不凡,好生仰慕,情愿许你为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水伶玉一瞅那边,的确站着一个姑娘,见她生得倒是花容月貌,娇羞可人,心中暗想:“姐姐,不要耍逗于我好不好?我可跟你一样耶,也是个女儿身,又如何敢应承于你的?”遂笑了笑,说道:“承蒙小姐瞧得上小生,怎奈小生相貌实在不雅,又如何能配得上小姐呢?”

妇人笑道:“隋公子说笑了,依公子您的样貌,绝对是百里挑一,更无第二,公子又何必过于自谦呢?”

水伶玉暗自笑道:“哎呀!听她言外之意,是非得将女儿许配于我不可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笑了笑,说道:“不好罢!小生,小生实在是配不上柳小姐呀!”

兰妮儿心中不免有些恼怒,说道:“怎么?难道你看我不入你的眼,既然如此,何不直说!干嘛老是拐弯抹角、拖拖拉拉的!”

见到兰妮儿生气了,水伶玉连连摆手说道:“不……!柳小姐误会了,柳小姐您貌似西施,小生怎会看不上眼呢,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呀!”兰妮儿生气地喝道。

水伶玉实在没有办法了,一跺脚,一咬牙,干脆直接挑明:“不瞒柳姐姐,其实,其实我根本不叫隋玉,小女子本姓水,闺名伶玉。”

“什么?”兰妮儿不免惊愕道:“原来,你也是个女儿身?”

“不错!”水伶玉连连点头,说道:“正因为我也是女儿身,所以才不能答应你的。请姐姐勿要怪罪才是啊!“

“哎呀!这,这叫什么事儿呀?”兰妮儿哭笑不得,又羞又恼,一跺脚,直接转身回里屋去了。妇人无奈地直摇头,苦笑道:“水姑娘,你可是冤苦了我们娘俩啦!”转身回屋。水伶玉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里,又羞又臊,到最后,干脆直接趴卧在桌子上,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却说兰妮儿进到里屋,一屁股坐到炕上,眉头紧锁,撅着小嘴,暗生闷气。妇人悄悄地走上前来,朝着她笑了笑,说道:“怎么了?丫头!还生气呐?”

“能不生气吗?”兰妮儿撅着小嘴嘟囔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一个俊俏公子,居然,居然是女子假扮的,害得我空欢喜一场,真是气死个人了!”

妇人一拍手,佯怒道:“好!既然这臭丫头如此冤苦我家闺女,那我决不能饶了她的。闺女你等着,为娘我,这就去结果了那丫头的性命去!”转身便欲走出屋去。

兰妮儿不免一惊,连忙跳下炕来,上前一把拉住妇人的胳膊,笑道:“好了啦,娘亲,再怎么说,人家水姑娘一点儿错也沒有,倒是咱们,压根儿没有把事情给搞明白了,就稀里糊涂的乱点鸳鸯谱,所以才闹出笑话来的。娘,你就别去找人家水姑娘的麻烦了,好不好?”

“好……!”妇人无奈地苦笑道:“我闺女心宽量广,还心善,为娘的,不及你啊!”

“娘……”兰妮儿羞臊地直低下了头去。

妇人笑道:“闺女,为娘我瞧着那丫头包袱里银子可不少,你说咱到底该不该做了她呢?”

兰妮儿直摇头,说道:“娘,难道你忘记了爹爹他老人家,临终之前对你说得话了吗?妮子我六岁就失去了父亲,我可不想再这么早就失去母亲的呀!”

妇人沉思片刻,连连点头说道:“那好!为娘的听你的,从此以后,为娘我再也不生这种歹心了。”

“嗯!这就好!”兰妮儿笑了笑,说道:“不瞒娘亲,其实女儿我,我早就已经把爹爹留下来的那些蒙汗药,通通给丢掉了,母亲就是想用,却也压根儿没有了!”

“你这孩子,居然还跟自己的亲娘耍起心眼子来了!”妇人无奈地苦笑道,转而问道:“闺女,你觉得那水姑娘,长得咋样?”

“嗯!挺好的!怎么了?”兰妮儿问道。

妇人笑道:“那你觉得,为娘的要是把她介绍给你的大表哥认识呢,咋样?”

兰妮儿连连摆手道:“得了吧,就我大表哥长得那寒碜样儿,人家水姑娘,又岂能瞧得上他呀!娘亲你就别再乱点鸳鸯了好不好?”

妇人忍不住撇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有这么说你大表哥的吗?”

兰妮儿笑了笑,说道:“好了,娘,咱不说我大表哥了。哦,对了,娘!女儿我觉得吧,与这水姑娘颇有眼缘,虽然结不成夫妻,但是呢,我想和她结拜为干姊妹,不知娘以为如何?”

妇人连连点头道:“行啊!我能收这么一个俊俏的干女儿,倒也是美事一桩嘛!走,闺女,咱这就瞧瞧她的意见去!”母女俩携手走出屋来,见到水伶玉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瞅着闪烁不定的油灯暗自发呆,兰妮儿悄悄地走到跟前来,笑了笑,说道:“怎么了?水妹妹,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呀?”

水伶玉缓缓地站起身来,羞愧地轻声道:“对不起,柳姐姐,我,我刚才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的,只不过……”

兰妮儿拍了拍她的玉手,笑道:“好了啦,妹妹,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方才都是姐姐的不是,与妹妹你无关的。水妹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呢,咱俩不妨结拜为干姊妹,如何?”

“好呀!”水伶玉爽快地应声道:“妹妹我求之不得!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言罢,跪地施礼。

兰妮儿跪地还礼,二人互相拜头,正式结为干姊妹,执手而笑,欢喜无限。水伶玉朝着妇人羞涩地笑了笑,轻声叫道:“干娘!”

“嗌!”妇人欣喜地应声道,将水伶玉领进里屋,欢唠家常,***喜,自不必提!

翌日天明,水伶玉依旧是一副公子哥的装扮。用饭完毕,离开柳家店,朝着天山方向继续赶路,母女俩出门相送,姊妹俩执手话别,悄然落泪。柳妇人上前好好叮嘱一番:“干女儿,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呐!记住,出门在外,一不可露财,二不可露貌,除了正规的客店,其他乡村野店,万万不可擅自进入,以免受害,知道了吗?”

水伶玉连连点头道:“嗳!多谢干娘提点,女儿我记下了!”道了别,转身离去。

望着水伶玉渐行渐远,兰妮儿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待到再也瞧不见水伶玉的身影,兰妮儿这才舍得转身返回店去。

一路上,水伶玉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如何辛苦,不必多言!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终于来到天山。或许是老天爷可怜于她,亦或是被她的痴情所感动,当她赶到天山时,恰巧楚平也返回天山,此是后话,在此暂不作表。

只是不知,楚平离开山洞之后,究竟去了何方?二人因何会同时赶到天山的?欲知详情,请见后文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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