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有名的唐门暗器之毒可不是采两株断肠草搅碎了掺点铁锈那么简单。此时此刻,逍遥子的半边身子已经全部都麻木了。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静候死亡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身体。生命即将逝去,他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无法放下?最爱的女子早已不需要、也从未需要过他的照顾;唯一的弟子虽然武功不济,但好歹轻功绝世,自保不成问题,行走江湖,想必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此时此刻,只有一件事情郁结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释怀、死不瞑目。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因为前几天他曾经试图处理过,可是结果却糟糕得一塌糊涂。

那个倔强而又执着的少年,宁可冒着被自己断绝师徒关系的危险,也绝不肯放下这段恩怨。连自己师父的威严都不好用了,逍遥子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化解这场恩怨。

逍遥子明白,那在九道山庄的痛苦经历,伤他伤得实在是太深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抹去那一段伤痛。而且,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他最亲的人,也没有资格要求他放下那段刻骨铭心的仇恨,因为那样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可是,逍遥子也明白,这段仇恨却不得不化解。熊惆以为逍遥子想要化解这段恩怨,是为夜寒冰着想;可他哪里知道,逍遥子真正所为的人,却是他。因为逍遥子的心中清清楚楚,如果这段恩怨化解不了的话,熊惆极有可能会犯下弥天大错。

此时此刻,那暗器的毒液已经渗入了逍遥子的大脑,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神智也变得不太清晰了。可是,逍遥子死死地咬着嘴唇,尽最大的可能让自己清醒。因为他明白,自己现在绝不能糊涂,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清楚。

嘴唇上流出的鲜血,夹杂着雨水,流到了地上,随即被大雨冲刷而去,消失不见,就像逍遥子即将逝去的生命,再也无法挽回。

“到底要不要告诉熊惆真相?”逍遥子用尽最后的力量在思考着:“不告诉他真相的话,只怕他以后会做出对冰儿不利的事情;可如果告诉他真相的话,事情只怕也会陷入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此时的逍遥子左右为难。他的神智本就不太清晰了,又要做出如此困难的抉择,一时间头疼欲裂、痛苦不堪。

“想不到这样的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从熊惆拜入自己门下的那天起,逍遥子就用尽一切的办法,想要隐瞒事情的真相。所以关于夜寒冰的事情,他在熊惆的面前只字不提。

想不到天意弄人,熊惆竟然和夜寒冰见了面,自己两年来苦心隐瞒的真相,即将悄悄地浮出水面。

逍遥子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熊惆,涩声说道:“孩子,师父已经快不行了!你能不能答应师父的要求,不要做出对夜寒冰不利的事情!”

熊惆的脸色有些苍白,默默地注视着逍遥子。许久之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师父,本来在这个时候,徒儿不应该伤师父的心;可是,徒儿真的不能欺骗师父,让我放过她,我实在是无法做到!”

熊惆生性老实,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绝不愿意编出一个谎言来欺骗逍遥子。

逍遥子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事情正在朝着最不好的方向,一点一点发展。命运已经摆在了那里,自己无论尽多大的努力,也终究无法改变什么。

人的力量,在这残酷而又现实的命运面前,真的是太渺小太渺小了。

逍遥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孩子,为师并不是不愿意让你报仇。只是普天之下,谁都可以伤害夜寒冰,却只有你不可以!”

熊惆不由得微微一愣,不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

逍遥子凝视着熊惆的眼睛,脸上尽是无奈与痛苦。他知道,一切已经瞒不住了,而真相一旦揭开,事情就会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许久之后,逍遥子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用尽最大的力气,对熊惆说道:“因为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你说什么?”熊惆一时间如遭雷劈,眼睛睁得老大,嘴也是半天合拢不上。

夜寒冰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随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悄悄地浮现出了一丝冷笑。她的眼睛微微转动,轻轻地点了点头。

熊惆转过头看了一眼夜寒冰,随即大声对逍遥子说道:“这不可能!师父你一定是弄错了!我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把我卖做奴隶呢?”

逍遥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愿意面对这残酷的现实。许久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尽是不忍与无奈,默默地看着熊惆。

“没有弄错!”他缓缓地说道:“你忘了暗河的规矩是无情吗?她母亲的大仇她不想报;她的亲生父亲死在了她的面前,她却无动于衷!”

熊惆的身体一瞬间瘫软在地,犹如五雷轰顶。逍遥子的话句句在理,夜寒冰这个人的冷酷无情,简直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她可以忘记母亲的仇恨,也可以漠视父亲的死活,难道她对自己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难道我真的是夜寒冰的儿子?”熊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逍遥子,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逍遥子自知时间无多,继续对熊惆说道:“七年前的一天,冰儿将暗河的主要成员召集到了她的房间中,而我们却赫然发现在房间中有一个昏迷的少年。冰儿告诉我们,这个少年就是她的孩子,一直由山下的一户农家收养。冰儿又说,身为杀手,是绝不能有感情的。自己一念之差,动了感情,还生下了孽种,触犯了暗河的规矩。所以她决定将这个孽种卖做奴隶,因为这个孽种是她作为一名杀手最大的败笔,也是她一生最大的耻辱!”

“我是孽种?”熊惆声音颤抖地喃喃自语,身体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心中犹如刀割一般难受无比。他忽然想起刚刚认识逍遥子的时候,逍遥子曾经跟自己说过,自己出生在这人世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原来我是一个孽种!怪不得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熊惆此时终于明白了逍遥子当日的话。

逍遥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说道:“当我得知她竟然和别人生下了孩子,心中万念俱灰,所以才会在刺杀鹤飞的时候失手。失手以后,我觉得对不起冰儿,也无脸再回暗河,所以决意远走高飞,想不到却在楚国客栈遇到了仇人……”

只是后面的这些话,熊惆却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脑海中只是不断地回响着逍遥子刚才说的那句话:

“因为这个孽种是她作为一名杀手最大的败笔,也是她一生最大的耻辱!”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夜寒冰的面前,目光如刀,死死地逼视着夜寒冰。

夜寒冰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和熊惆的目光对视着。

“师父说的,都是真的?”熊惆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夜寒冰冷冷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熊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连灵魂都好像突然间被抽走了一样。他的脸庞之上,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因为他整个人已经僵硬。

“为什么?”许久之后,熊惆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夜寒冰一阵冷笑:“原因列御风刚才不都说过了吗?你的存在,是我作为一名杀手最大的败笔,也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所以我必须卖了你!”

“啊!”熊惆忽然间仰天大吼,状若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他抬头冲天,拼了命地吼叫:“老天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把我卖入九道山庄的元凶,为什么我苦苦追寻的大仇人,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熊惆!”见到熊惆如此,逍遥子一口黑血顿时喷了出来,犹如一把刀忽然捅在了他的心口。

他的心中清清楚楚。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熊惆一定会痛苦不堪,甚至有可能会毁了他的一生;可是无论如何,自己也绝不能让熊惆犯下这弑母的弥天大罪。

熊惆忽然发足向远处奔去,一边奔跑,一边仰天大叫,犹如陷入到疯狂之中一般。

“熊惆!熊惆!”逍遥子黑血狂喷,拼命地喊着熊惆的名字。可熊惆却好像根本就听不到,只是不断地朝远处跑去。

“熊……惆!我的徒儿!”逍遥子终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只是顺着他那紧闭的眼角,竟然有一滴泪珠流了下来。

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心爱的冰儿,离开了他最牵挂的弟子。只是在临离开的时候,他见到自己弟子的痛苦,心里面充满了不安。隐约间,他竟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那个最牵挂的弟子,有可能会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也许离开对于逍遥子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不会看到,接下来那个黑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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