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熊惆发狂奔去,逍遥子又撒手人寰,夏芸和单文信二人一时间也乱了阵脚,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场大战竟然会生出这么多的变故。

当下,夏芸对单文信说道:“你把逍遥前辈找个地方好好安葬,我去追黑煤球!”说着话,她就朝熊惆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单文信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用剑挑掉逍遥子身上的暗器,然后背起逍遥子的尸身,寻找安葬的地方去了。

夜寒冰的眼睛转了转,对慕容月说道:“走!我们也去找熊惆!”

当下,二人也离开了这里。

大雨仍如瓢泼一般地下着,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

此时的熊惆,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拼了命地朝前狂奔。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狂奔下去,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狂奔到哪里。可是眼下,除了狂奔,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全身早已湿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的确是看不清前方的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出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着,更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自己应该怎么走。

他一边狂奔,一边仰天大吼,口中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把我卖入九道山庄的元凶,为什么我苦苦追寻的大仇人,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世界本就如此残酷,命运本就如此波折;又或者,熊惆早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他的人生,本就是一个笑话。

自己作为一个儿子,却在天下间本应该是最亲最亲的母亲眼中,是一个最大的败笔,也是她毕生的耻辱。如果这样的人生都不能叫做笑话,那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叫做笑话了。

虽是笑话,可是普天之下,绝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得出来。因为这个笑话,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凄惨的一个笑话。

熊惆不知疲倦地向前狂奔着,奔跑到有树木或者草丛的地方,他就拔出天虹剑,不断地劈砍那些树木和杂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自己的长剑上好像郁积了无穷的怨气,根本就无法安安静静地呆在剑鞘中。

他的人生已经被彻底摧毁,他必须要用自己的剑去摧毁一些东西,心里面才能稍微舒服一点。

孤单的少年,寂寞的长剑,就这样融入到凄冷的雨夜之中,和这夜色化为了一体……

那少年,是不是本就属于这黑夜?他的身世,就像这黑夜一样凄凉而又黯淡;他的人生已经一片漆黑,看不到前方的光亮……

熊惆就这样整整狂奔了一夜,直到天光放亮,他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现在要做什么?他现在要去哪里?天下之大,又有哪里才是他的家?又有什么人在等待着他?他不知道。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失魂落魄地走着,犹如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熊惆行至一条小河边,却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个中年妇女怀中抱着一个小木盆,木盆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

此时的熊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仍然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这条河本来很长,可是这名妇女,早不扔晚不扔,却偏偏在走到熊惆身边的时候,突然将那个木盆扔到了河中。

熊惆下意识地扫了那个木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因为他看到,在那个木盆里面,竟然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你做什么?”熊惆忽然对那名妇女问道。

那名妇女叹了口气,说道:“家里太穷,这个刚刚生下的儿子我们养不起,只好扔了他,让他自生自灭!”

熊惆的身体一瞬间如遭电击,竟是僵在了那里。二十年前,这一幕是不是也曾发生在自己身上?当年的夜寒冰,是不是就像这个妇女一样,随随便便就将自己送给了别人?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也像这个婴儿一样,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关爱?

熊惆死死地盯着那名中年妇女。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名中年妇女好像突然间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肌肤若雪、面戴青纱、身穿深黑色纱裙的女子。

那虽已步入中年、却仍然如少女般美貌的女子忽然对自己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她轻启朱唇、莺声燕语,可是那句话,在熊惆听来,就好像来自九幽深处的魔音一般,让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你的存在,是我作为一名杀手最大的败笔,也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所以我必须卖了你!”

熊惆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指甲已然嵌入肉里,鲜血一滴一滴地流到了地上。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之色,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动着,浑身上下忽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杀气。

“啊!”熊惆忽然间仰天大吼,只吓得那名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熊惆低下头,如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名中年妇女,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要抛弃他?你可知道,这会对他的心灵造成多大的创伤?”

那名中年妇女的脸色被吓得一片惨白,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扔自己的儿子,与你何关?你怎么知道会给他的心灵带来创伤?难道你也被你娘扔过不成?”

“住口!”熊惆嘶声大喊,险些把那名中年妇女吓得瘫在地上。

此时此刻,熊惆的身体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一股无穷的怨气忽然从他的心中冲天而起。

“你的存在,是我作为一名杀手最大的败笔,也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所以我必须卖了你!”

这句话,接连不断地在熊惆耳边响起,无法停止。熊惆只觉得此时此刻头痛欲裂,脑袋中犹如出现了一团火焰,不断地想要撑破他的头颅,向外面扩散而去。

“啊!”熊惆再度仰天大吼,天虹剑再也把持不住,铮然出鞘。

他握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可是,那无穷的怨气好像突然化为了无形的手臂,扶住了他颤抖的手,也坚定了他犹豫的心。

“啊!”熊惆又是一声大吼,天虹剑当空劈下。

血光飞溅,中年妇女的人头滚落在地。鲜血飞溅到熊惆的脸上和身上,熊惆却好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欢快,忽然间仰天大笑。只是那笑声之中,充满了让人潸然泪下的凄凉与痛苦。

此时此刻,那名中年妇女一定连肠子都悔青了。她本来在家里好好呆着,平安无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面戴青纱的女子,来到了她的家中。那个面戴青纱的女子给了她一百两黄金,又交给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婴儿,让她到河边去找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少年,当着他的面,将小婴儿扔到河里面。如果白衣少年问起,她就应该这么这么说。

中年妇女觉得小婴儿十分可爱,哪里舍得将他扔在河中?可是一百两黄金,他们一户农家,就算是几十辈子也赚不到。为了钱,她只好把良心掖起来,违心去扔这名婴儿。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有生命危险。一百两黄金是赚到了,可惜她却没有命花了。

这些内幕熊惆自然是不知道,他只知道,杀了这名中年妇女以后,他的心中忽然畅快了许多,胸中的怨气,好像也突然间化解了不少。

熊惆转过头来,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木盆中的小小婴儿,忽然又是一阵惨笑:“你的母亲不要你了,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长大了以后,也会像我一样痛苦不堪!”

长剑再度刺出,刺入他小小的心口。小婴儿还没有来得及哭一声,他幼小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终结。小小的尸体,在木盆之中,顺着河流,漂流到了不知何处……

然而就在此时,顺着河边,又走来十几名男子。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疯了一样地扑到中年妇女的无头尸身上,放声大哭。

一名年老男子叹气说道:“那个蒙面女人说,小三子的媳妇会死在这里,让我们赶紧过来看看。想不到果然如此!”

他们赫然看到了熊惆,见到了熊惆身上、脸上和剑上的血。

“他是杀人凶手,别让他跑了!”一众人群将熊惆围了起来。可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农民,见到熊惆手中的剑与身上的血,自然是十分忌惮,一个个只是干嚷嚷,谁也不敢把熊惆怎么样。

可那个叫小三子的人却不管这么多,疯了一样扑到熊惆身上,大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妻子?你还我妻子命来!”

他对熊惆拳打脚踢,口中不断地喊道:“你这个杀人恶魔,你不得好死!”

见到小三子带头,那些村民们的胆子也都大了起来,一个个纷纷指责熊惆,说他是杀人恶魔,丧尽天良,十恶不赦,滥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

那一句句恶毒的话语,就像一把把钢刀捅在熊惆的心口。他心中那原本已经稍微平息的怨气,此刻再度冲天而起。

“啊!”熊惆忽然大叫一声,长剑猛然挥扫,就将小三子砍为两段。那十几名村民顿时惊呼出声,一个个纷纷后退,脸上充满了浓浓的恐惧。

“我是杀人恶魔?我滥杀无辜?”熊惆仰天惨笑,脸庞上的肌肉都已经扭曲,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可怕。

“那好!我就让你们看看,杀人恶魔到底是什么样的!”熊惆突然一声大吼,天虹剑连连刺出。那些村民都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熊惆的对手?眨眼间的工夫,已经全部倒地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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