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姑娘,早啊。”

唐不言头疼的抚额,丝毫提不起任何精神来的回应众人的热情:“呵,早,早,你早,你也早……”

你们都早……

自打开门,迎进院子里的第一人开始,这院里的人就跟淌着水一样,都进来了。

唐不言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别院可以进这么多人,摆这么多东西。

众人笑颜晏晏,接力比赛似得把自家准备的东西抬进别院。

毛巾帕子自不必说,胰子香精更不必提。

只是这码的整齐,上束红娟,品相极好的红糖?

还有煮的好看又热腾腾的喜蛋?

洋洋洒洒往院里捉进来的鱼、羊,满地的米、粟、酒?

甚至还有对雁!

这是在预言着什么!怎么全天下的人都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脸皮再厚,也受不起这么多针扎呀!

唐不言用尽全力才把送鸳鸯的给挡了出去。

她再也不准大家再送东西,任凭门外乌泱乌泱的人群喊道:“不言姑娘,让我进去把东西放下吧……”

她都一概不应了,累的气喘吁吁才把人都赶出门外。

人群中有稳重的婆娘,眼见礼物都送的差不多了,又见唐不言这态度,急忙挡在门口拦着后面要纳礼的人们。

甩着帕子说道:“不言姑娘害臊了,万不可操之过急,别吓着人家姑娘,怕给帮主找麻烦呢。”

众人点头都赞有理有理,前边的告诉后边的都倒车回去吧,且用了好一会才散开了去。

唐不言听的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小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满地的东西,又是害羞,又是有几分开心。

从小到大,她身处的环境单纯,相信世人都如村子里的人一般淳朴,再闹腾,大人们也总归闹不过一个孩子。

偏偏这玄奇山,得李成蹊这几年的休养生息,过的极为富庶又无天敌,人人都盼着两位帮主一位医生的能有个好归宿,但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闺女的帖子往帮主那送,生怕邻里攀比伤了和气。

这才有满山的人,眼瞅着他们三位都是大龄男青年了,操心呐,怎么办呐。

于是乎,这些年一个一个的都比唐不言闹腾。

眼瞅着众人就要商议如何开山迎新了,结果天降一位不言姑娘,这姑娘又亲切又亲热,毫不矫作,做的一手好饭,又愿意与帮主共进生死,上哪找这样的媳妇!

昨天晚上听回来的男人们说,帮主勇猛,已经把人家闺女生米煮成熟饭,姑娘家的大哥哭天抢地来找麻烦,山里人都沸腾起来了。

一大清早,女人们都围了起来,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暧昧,咱的帮主,行啊!

都这程度了,下面的事也得抓紧了。

帮主没有家人,这事啊,还得让娘们才能摆平,得让这唐家里人,觉得咱玄奇山是个好地界,不会亏了人家闺女。

一大造成,婆娘们就把自家男人们都吼起来。

一听要去给帮主的婚事尽一份力,男人们昨晚被婆娘造作的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浑身是劲的去给帮主准备礼物。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早这流水似得礼物就摆满了唐不言的院子。

唐不言红扑扑的小脸堆满了飞霞。

虽是开心,可这以后叫她怎么见人哪!

唐四时揉着酸痛的脖子迈出门槛,虽然想想昨天晚上的事就生气,但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也没被绑,也没被扣,好端端的躺在高床软枕上,心里的气性也就消解了几分。

还真别说,这苦命造的,离开了林子里的泥巴大树,高床软枕竟然还睡的他落枕了。

脖子上还有一些淡淡的乌青,是昨天晚上李成蹊下的黑手,还好唐四时自己看不到。

唐四时歪着脖子出门看唐不言背靠在门后,脸色是一会害羞,一会害臊的无缝切换。

他看着这满院的东西,疑惑的问道:“这是谁要成亲?送来的聘礼?”

唐不言一个激灵!

要是让哥知道早上的事情,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一时间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过去。

唐四时歪着脖子看妹妹急的抓脑袋,拼命看天想着怎么让自己情绪能好过一点。

再看这一地的礼物,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行了,别编瞎话了,一编瞎话就支支吾吾的。”唐四时找了一个角落里的石板上,随意的坐了下来,指着旁边的藤椅道:“坐下说。”

唐不言认命了,看天也没用了,只低眉顺眼的听话落座在藤椅上。

唐四时看着自己的妹妹,好像几天没见,妹妹就忽然长大了。

明明外观上没有任何变化。

但。

那眉眼里含着密密的情意,烟波里流转的是寸寸的相思,唇角的弧度里困住的都是羞涩的春意。

这几日显然是让人照顾的极好的,乌黑的头发在落下的阳光中,反射出健康的光泽。

那是原来在老家,在村里最富庶的老孙头嫁女儿的时候,才能看见富养的女孩子的娇贵。

她很好。

唐四时的心里就已经落下了一大块石头。

“哥,你别生气。”唐不言对待哥哥永远都像小时候,那样圆的眼睛,像小动物一样带着祈求之意,撒着娇。

“我不生气。”唐四时对她缓缓说道。

“真的?!”唐不言惊了。她原本以为要费很大的功夫去开解他,明明昨天晚上他那么生气的。

“真的。”唐四时点头。

可恶,一点头,脖子真的好疼!

“你,你明明昨天晚上那么生气……”唐不言首次没有观察出哥哥的不舒服,事实太让她震惊了。

“不言,我来问你。”唐四时松了松脖子,表情带上了一些严肃。

“嗯……哥,你问。”唐不言点点头。

“不言,你喜欢他吗?”唐四时缓缓说出这句话来。

“啊?”唐不言惊住。

这是今天早上接受的直白暴击第二轮。

“你不要想太多,你就告诉哥,你喜欢他吗?”

唐四时盯着她的眼睛:“是那种喜欢吗?”

唐不言缓缓展开了笑颜,那笑颜足可以媲美满院透亮而又五彩的阳光。

她肯定的点头,干脆利落的回答:“嗯!”

唐四时低头嘴角忍不住翘起,又不得不强忍住内心的悸动,不让自己被她的情绪感染。

长兄如父!

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能行使这个权利了!

唐四时给自己暗暗鼓劲,四时啊,要绷住啊!

唐四时又严肃的问道:“那他呢,喜欢你吗?”

唐不言没有任何迟疑,重重的点头,肯定的回答:“嗯!”

唐四时使劲的揉着快飞起来的腮帮子,才能继续发问道:“你喜欢他倒也罢了,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你?”

唐不言想起李成蹊牵着她的手,说别怕,有我。说他不会丢下自己。把她护在身后的坚定。

唐不言嘴角噙着明快又张扬的笑意,声音中带有甜甜的斑斓:“我知道!他也喜欢我。”

唐四时再也忍不住的笑出来:“傻姑娘!”

两个人再也忍不住,在院子里,对着满地的喜礼,对着院子里的养鱼的铜缸,对着满室温情的太阳,笑声逐渐飞扬了起来。

他们谁都没注意,院里的桃花,正在一层一层一层的,盛放着。

****

玄奇山的另一端。

身着音羽门服饰的弟子愤怒的把帕子扔进铜盆里。

“他们玄奇山什么意思,这大清早的,也不送热水来,这是故意慢待我们音羽门吗!”说话的人,是音羽门的二代头领弟子粗犷的诸葛力。此时一边说着话,一边一脸愤懑的看向屋檐底下坐着不说话的李戬。

李戬面沉入水,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几天了。

“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诸葛力的直系师弟葛二悠悠的接话,虽是反驳,却一股子阴阳怪气。

“我们杀了人家一个种田把势,人家杀了我们整整六个二代弟子,人家当然对我们恨之入骨,能给我们吃喝就已经很礼貌客气了。”

李戬嘴唇翻起干涸的皮,皱眉接话道:“故去师弟们也是你能拿出来阴阳怪气的吗?”

葛二一时气结,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诸葛力粗犷的一声鼻响:“哼!李师兄,我们这些二代弟子的见识,当然比不过您这个首席,那您跟我们说说看,残害同门的罪应该怎么算呀。”

“残害同门,应当受音羽门极刑。怎么,诸葛力,葛二,你们是想把我刺伤李师兄的事情翻出来说道说道嘛。”靳溪面色苍白的扶着门框出现在众师兄弟的争执之地。

“靳师兄,靳师兄,你怎么出来了……”众人一看靳溪出来,连忙去扶。连之前最横的诸葛力和葛二也都放下脸上的豪横,赶紧把靳溪迎进来坐下。

这就是靳溪和李戬的不同了,靳溪虽然性格软和,但在二代弟子中也威望极高,平日里与李戬一张一驰,总也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这一次李戬把众师兄弟得罪狠了,靳溪又受伤了,一时间反李戬的声音也越来越高。音羽门内早就有扶荆溪做首席弟子的声音,靳溪只当这些声音无聊,便装作看不见也听不见。

葛二一使眼色,就有懂事的弟子给靳溪送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

靳溪看着一碗茶水,横眉葛二:“不是说,玄奇山不给我们送水嘛?”

葛二嘿嘿一笑:“是没送洗漱的热水,但厨房里的家伙什一应俱全,可以烧水的。”

靳溪生气又不能发作出来,这是这些二代弟子明显在为难李戬,他现在发脾气只会让李戬更加难堪。

靳溪横了他们这些人一眼。

挺着一口气,才痛苦的站起来,端着一碗水向李戬走去。

“李师兄,喝点水吧。”靳溪把水递到李戬前面。

李戬看着那腾起来的热水汽,心里不禁冷笑。

这么多天,这帮二代弟子知道自己经脉逆行,内力运行不畅之后,对自己越发放肆了,平日里连水都不没有一口。

他知道靳溪与那些人不一样。

但是看他出来时,众人对他的态度与对待自己有云泥之别,又想起晏然说靳溪是师傅最重视的弟子。

他明知道这是靳溪的好意,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蓦然冷笑一声:“这是他们孝敬你的,你不必拿来给我。”

葛二蹭的站起来,大声道:“靳师兄,你不用去管他!这人一贯就是如此冰冷如铁,毫无感情。要不是他执意要招惹云盖雪,小七小八他们怎么会死!”

众人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愤恨,纷纷迎合道。

音羽门因为是女师傅,又是刚兴起的帮派,因而门下弟子人丁单薄,师兄弟们感情笃定深厚。

李戬是音羽门的首席,据说在樱藜初创帮派的时候,就收了他做入室弟子,山上的弟子逐渐多了起来,才开始有了他首席弟子的称谓。

樱藜对待其他弟子都是因材施教,耐心之极。

唯独李戬从小得樱藜真传,樱藜对李戬当真是苛刻标准,苛刻要求。

李戬被养的性子好强刚烈,平日里管束师兄弟们的功课极严,又不与他们亲近,久而久之师兄弟的感情由敬生恨。

这一次又死了几个最小的受宠弟子,一时间兄弟阋墙,平日里受到轻视的仇恨足以点燃所有人。

“住口!这是你们的师兄!”靳溪厉声道。

胸口的伤口扯得他一阵剧痛,苍白的脸孔一下子疼的通红。

诸葛力冷笑道:“靳师兄好性子,他给你的这一剑难道就算了么,当时的情况我等皆已知晓,就算迫不得已,他也不用出手那么狠。无常师兄说,再偏半寸,你的心脉就要悉数断尽。他只顾着自己的命,全然不把我们师兄弟的命放在眼里,我为何还要敬他做首席,做师兄!”

靳溪喘着气:“这就是李师兄的考虑,当时如不下狠手,我若反弹结阵,只怕死伤的弟子会更多。”

诸葛力丝毫不为所动,“靳师兄大度,我可是我是个粗人!我只想为他们报仇!”

李戬嗤笑一声,眼神凌厉的看向他,接话道:“那你待如何?”

诸葛力被他的威压一吓,平日里的恐惧又重返上来,顿时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满,又有一些后怕。

葛二也吓的脸色苍白,但见诸葛力眼神已经软了下来,连忙上去大力捅他的腰眼,诸葛力受痛生气的看着葛二。

葛二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小声的附耳道:“师兄,他此时经脉逆行,正是好时机。你不为你的前途,也该为死去的师兄弟们讨个公道。”

诸葛力眼神又蒙上一层恨意:“没错,小七小八乃我亲手教导出来年轻二代中最有前途的弟子,竟然被这个祸害连累至此,此仇我一定要报。”

李戬狠意尽显:“就凭你?”

靳溪悄悄拉住他的衣襟:“师兄,你伤势未曾好全,不可强行用功。”

李戬什么话都没说,只把衣襟从靳溪的手中拔出来:“师弟还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吧。”

李戬心里明白,他忽然经脉逆行,被封了半数功力,应该是晏然搞的鬼。

他性子高傲,容不得半点沙子,让这些平日里的废物来打自己的脸,那是万万不能的。

半数功力?够了。

诸葛力和葛二见李戬应战,也对视一笑。凭他们俩想打赢平时的李戬是绝对不可能的。

葛二得意道:“师兄,你昨晚突破了本门内功第三层,李戬他不知道,嘿嘿,师兄看你的了。”

诸葛力狠道:“一定是小七小八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助我功力飞升,又让李戬这小子的功力大打折扣,我要为死去的弟子,狠狠的把李戬踩在脚下!”

要知道音羽门的内功功法极为难练,诸葛力资质平平,花了三年才突破一层,但突破之后,就是一个质的飞跃。

李戬再把他当过去的诸葛力,只怕真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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