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楼船上动手,还将白家这一辈的少爷打翻在地,苏青黄绝对是第一人。

能来这里的公子哥们无论本性如何,总还是会装出一副温良谦恭的模样,如同带上了一层虚假的面具。

不单单是想着能摘取哪位妙人儿的芳心,更因为楼船后面的背景。

没错,尽管如今坐在这个屋子里,尤其是坐在甲等位的个顶个身后都站着那么一位或者几位老爷子,只要老人们不咽下那口气,整个家族便会有着极强的凝聚力聚而不散,家族也会继续兴旺下去。

但就是这么一群身份显赫之辈,他们依然会对楼船有所忌惮。

没人会觉得如果身后不站着几尊大佬,就能在青郡的地界干出如此的买卖,这可不是掌柜的说两句好话孝敬点银两就能做起来的规模。

甚至有人会背后肆意揣测,莫不是那郡守大人也在这之中入了一股,才让的楼船的生意这几年一直这么的一帆风顺,当然这种坊间揣测是从来无根据的,大伙也是当个笑谈。

可即便只与许骁的名头沾了个若有若无的边,也足以震慑住大部分脑子里打着歪主意的货色。许骁,这位曾在刚任青郡郡守之时,一人一鞭,横拦南朝精锐铁骑两千的人物。

那可是整个南朝之最精锐,被其皇帝赐名为龙骑的存在,是龙骑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战场神话,是用十数万的人头堆积出来的美名。但就是如此之劲旅,仍不敢跨过许骁划在地上的那一道横线半步,连将士们胯下传说中带着点稀薄龙种血脉的血红战马都齐齐的安静下来,不敢打上一个响鼻。

那一夜,双方并未动手,只是隔线相望。

直至天明,许骁退,龙骑亦因错失了战机而默然退去,整队两千余人,不发一言。那条横线,不仅划在了地上,更是深深的刻在了当年每一位在场的龙骑将士的心头。

因此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来这里找不自在,在温柔乡里跟个大老粗一样动手,是最煞风景的事,哪有和姑娘们花前月下来的温柔。

此时屋里的众人看着这一场冲突,一时无人出声。

白元盛还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着起不来身,胳膊跟断了似的疼痛,在他心里早把苏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个干净,却还是压不住这心中的万丈怒涛。

他怎么敢,他苏青黄有多少胆子怎么敢在这里对他动手,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大不了赔上点银子,难道他真要为了这么一个下人和白家不死不休。

直到白元盛最后倒飞出去落到了地上,这些公子哥们才回过神来。李凤言悄悄示意,有跟随而来的下人们赶紧来到白元盛身边把他扶起,到一边找着个椅子坐下。其中有懂点医术皮毛的顺便在其胳膊出验探了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甚大碍,修养个两三天就好。

经历过了短暂的寂静,屋子里终于重新有了声响,跟这事无关的其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说是巴不得越热闹越好,众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好奇的看着李凤言该怎么收场。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白元盛作为李凤言手下忠心的一只鹰犬,被苏青黄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拳打翻,他要是不能把这事讨个说法,这些平日里围在他周边唯他马首是瞻的青郡子弟定会有所埋怨,跟了个没能力的主子站错了队伍对他们来说最为忌讳,这其中牵扯太多,所以李凤言无论如何都要出头。

不过还未等他先开口,苏青黄反而是抢先一步恶人先告状。

“李凤言,你的狗咬了本少爷的拳头,惊到了我们苏家的丫鬟,今天如果没个几百两银子来摆平这事,我想就该登门拜访找李老爷子说道说道了。”苏青黄揉着拳头,狮子大开口说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刚才挨打吃亏的是他呢。

李凤言听了这话不怒反笑,“苏青黄,你这耍无赖的本事是越来越纯熟了,只是今日在此伤了白元盛,这事就是你说破了大天也别想轻易瞒混过去。白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孙子,平日里当成个宝贝疙瘩的宠着,你还是先想着该如何同白家,也同我李凤言交代吧。”

“给你个交代?”苏青黄古怪撇了李凤言一眼,突然露出了一副极尽了然的样子,看得众人一头的雾水。可不知有哪位好事之人突然的一声意味难名尾音拉得长长的一个嗷字,声音回荡在房梁之上,屋子里的其余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李凤言好男风的传闻一直在圈子里小有流传,再加上的确天生的一脸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只是怎么会看上了白元盛这么个矮瘦货色,难道真是各花入个眼,众人想着,保不齐人家就好上这么一口呢。

李凤言闻得周围的嘘声,这里的每一声每一句有如银针般无孔不入疯狂的刺扎着他最敏锐的那根神经。拼命的在内心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不能着了苏青黄的道,可这拳头还是捏的关节作响想着给他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但李凤言也知道这苏青黄也不知最近是得了哪位名师的调教,竟然踩了狗屎运迈入了修行大道,一线生一线死,进了这一步几乎可以说是半步登上了天门。

虽然这淬体境是武修之中最不起眼的,他们李家别说淬体,传说连心动都有那么几位,平日里拿着李家海量的俸禄却几乎不管事只知闭关修炼。

但苏青黄背后的那位师傅还是不得不让人上心,能把他这种之前的就差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祸害调教成这样,该是有怎样的本事啊。李凤言自问自家知道的那几位是做不到的,这才是李凤言还未和苏青黄完全撕破脸皮的缘由。

李凤言到底是李家之人,如此气急之下还是能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心绪,缓缓说道:“苏青黄,大家都是成年人,收起你那些街边耍猴的把戏。你在此的所做所为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整个的苏家。不过如今身处风雨飘摇中的苏家,是否还能承受住白家和李家的雷霆震怒。”说到最后,李凤言的语气变为阴厉,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两边僵持不下,谁都不愿在此时后退一步,四周也无人能上来劝解,要么是地位不够的上来徒惹笑话,至于与李家平起平坐的几位,更是巴不得李凤言在这栽了个跟头看个笑话。

“两位公子先停一停,给如是也给楼船一分薄面可好。”正当气氛快要凝结如霜之时,一声清雅风韵的女子声音自人群外传来。

接着,看热闹的公子哥们自发的向两边分开,一位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眉眼如画,就这么优雅端庄,步履袅袅的从人群的过道中走了过来。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这个女人的到来,仿佛让屋里的烛火都突然间都亮堂了几分。蓬荜生辉,此时间,没有比这个词能更得当的描绘出此间情景了。

见了来人,李凤言赶忙殷勤上前,“如是,怎么这时候就出来了,前几日听说你偶感风寒,还让我担心的很,这时候更应该在后面好好休息才是。”

秦如是自是道了个万福说道:“有劳李公子挂念,不过是如是性子喜静些,近几天一直没有出面。刚才在后面听得了前面吵闹,才好奇的出来看看,不想是李公子和,青黄。”说到此处,秦如是微微的停顿了下,才接着说道:“大家都是祖辈生在青郡庇荫中,总有同乡的情谊在侧,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公子只当赏小女子一个薄面,放下这事端可好。”

嘴上这么说着,可这一句李公子一句青黄,其中的亲疏远近自一目了然,周围已经有人在心里嘀咕着苏青黄与秦如是究竟是何干系,难道并不是如传闻中那样千两银子不得见其容颜。

李凤言明显也是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下,然后有些强颜欢笑的说道:“既然如是都这么说了,我定当是要给了这个面子的。”至于一旁的白元盛,嘴巴疼的直倒吸凉气,在李凤言的眼神示意下,哪里还敢说出半个不字,明明是他受了伤落了委屈,最后还要作一个哑巴不能出声。

“青黄,你呢。”秦如是又朝着苏青黄问道。

但苏青黄并没有作声,只是两眼直直的盯着秦如是,就这么无礼的直勾勾的看着,呆若无神。

明明是初次相见,这心里莫名的心绪却是为何,酸楚,欣慰,如释重负,还混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苏青黄知道这种感觉是源自于曾经已经故去的苏青黄,但他就是差点不能自持,几乎流泪。第一次,这还是第一次,苏青黄竟是分不清到底他是苏青黄还是苏青黄是他。

“苏青黄,秦姑娘在问你话呢,不觉着如此做派实在唐突了佳人吗?”李凤言看着苏青黄此时的样子妒火中烧,在一旁没好声的说道,要不是顾虑佳人在侧,他真的拼了命也要给上苏青黄一拳。

苏青黄仍旧没有搭理他,只是盯了秦如是许久,这一眼,宛若百年隔世,沧海桑田。直到了最后,苏青黄终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眉眼带笑用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语气柔声说道:“如是,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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