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透过窗纸如纱,同羽毛一般轻的落在苏青黄的脸上,不知怎的竟微微生些痒意,苏青黄如是醒来。

打开窗户,轻吸了一口晨露之气,外面春风轻拂,柳叶摇曳,苏青黄站起来舒展了一身筋骨,只见头顶上白云三五朵,斜阳透过树叶碧草间的缝隙,把他的整个身影都映了下来。

院子外边三五下人在做着晨间清扫,不知是否故意为之,院外打扫的一尘不染,却独独避过了苏青黄这位家主的门前,更有甚者,小茴拿着把比她还要高上半头的扫把,在外面一阵的胡乱挥舞咬牙切齿,最后好巧不巧,那点烟尘,尽数落到了苏青黄的院门之中。

小孩子家家的脾气,便是闹得再过了点,苏青黄也是付之一笑,不会跟她置气,朝着远处的丫鬟们招呼了一声,只是今日这些小丫头们是从前所未有的心齐,齐齐的把身子转向别处,权当没看见。

估摸着自己昨夜的深夜未归在家里引起了公愤,奈何连个死刑犯还要给个申屈辩诉的机会,家里的这帮姑娘们道听途说的,就给自己定性判了罪,尤其是经过小茴这么一个爱添油加醋的嘴里,能成什么样他已猜到,实在是太过冤屈。

外面传来阵阵饭香,肚子一声怪叫,苏青黄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有天大的事,总归是要吃饱肚子才有力气解释这些。

翻身一跃从窗户中跳出,若搁以往,这一路上下人们见了自家少爷就是再不待见,面皮上也要过得去,低头喊一声少爷的,但今日,苏家无论老幼年,皆把苏青黄当成一个透明之人,无形中的孤立。

没错,当你想要找上哪怕一个人来说说话,所有人都把你当成一团空气,这种滋味,连走路都不避讳的横冲直撞,反而是苏青黄这个当家做主的要主动避让。

因为苏家如今加上几位老爷子拢共也就二十多口,吴木心平日里说过自家这几口人,实在没必要分开吃饭,费地方不说,更是显得好生生分了,所以此时所有人分成了两桌围在一个院里,没有什么长幼亲疏有别。

扫地做杂活的丫鬟可以同自家小姐一起吃饭,两鬓斑白在苏家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者也可以同刚入苏家没两年的小厮一同谈天说地,这般景象,大户之中,只有苏家才可看到。

苏青黄知道今天肯定是没人招呼自己,自己去旁边搬了个凳子,瞅准了小芸身边的空挡处,厚着脸皮的坐下。小芸性子安稳,再不和他说话,到底还是把花苞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苏青黄自盛了冒尖的一大碗白饭,毫不客气,此时早饥肠辘辘,与青龙几个时辰的性命相搏,最后更是以六十年阳寿为代价,即便后来好不容易才让一头华发暂时回复成了乌黑,然旁人如果有心看去,总能看出其中藏着的点点灰白。

一碗,两碗,三碗,苏青黄似是要把失去的元气全都靠饭菜给补回来,直到把整半张桌子的饭菜吃了个干净,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吴木心坐于对面,眼中有饭菜点心,有丫头下人,有苏家中的一切,唯独没有他苏青黄。

其他人直把脸埋在白瓷碗里,专心的吃自己的饭,两位主人家的纠葛之事下人最不宜参合,无论最后谁赢谁输,插一脚进去,人家夫妻之间拌嘴床头吵架床尾和,被记恨在心里的只会是他们这些无辜的,所以饭桌之上一时间只剩下喝汤吃菜碗筷碰撞之声。

不过作为苏家胆子最大的,小茴实在是看不惯苏青黄在有了自家姑娘,尤其是姑娘心中貌似也有了他的时候,出去花天酒地与别的女人厮混,没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少爷难道不知道这样最是瓜田李下。

人最厉害的就是这一张嘴,上下两片肉子翻飞,黑白善恶全是它们说了算,书上怎么说来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少爷再不是个东西,总也要懂得避嫌啊。

小丫头其实最恨自己,当时应该拼了命也要把少爷给拖回去,所以旁人不敢说话,她先出了声。

“苏家粗茶淡饭,比不得楼船上请了半个青郡名厨的花样精细,少爷吃了这么多,别吃坏了身子,读书人不比我们这帮子下人,肠胃精细着呢。”小茴绵里藏针的说道。

苏青黄又把桌上的一整盆粥喝了个干净,这才用袖子擦擦嘴,不紧不慢的说道:“楼船有楼船的精细,苏家有苏家的粗茶,各有各的滋味,从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说。”

“呵呵,强词狡辩,要我说少爷你的心早就飞到了别处,苏家家宅院小,装不下您这位名满青郡的大少爷。”小茴终于在苏青黄筷子下面把最后一个包子抢了下来,放到吴姑娘的碗里,然后没好气的说道。

苏青黄没抢到也不在意,反而用筷子轻敲了一下小茴的额头,然后说道:“小丫头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天地虽大,三尺之地足以容身,只要心在此处,便是小到只剩一张门脸,也可为家,这就是书上说的心之归处当为故乡。”

“你。”小茴一阵的语塞,其他人此时默契的一起吃完后放下了饭碗,出去院中各忙各的差事。

小茴见如此同样把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愤恨的说道:“你是读书人,讲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可是书上可曾教过少爷始乱终弃的道理,姑娘曾说读圣贤书不求为天地立命,当不负本心才是。少爷这种负心之人,不正是犯了读书人的大忌讳,在小说中更是要死了之后下油锅被炸成春卷的。”

苏青黄把小丫头气到凌乱的一点发丝捋顺,平心静气的说道:“书上的道理终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看的那些书本全是不得意的书生们发泄些心中郁闷之气,怎能当真。想来你家少爷平日里做了这么多好事,便是真有来生,也当托生于一处富贵之家。”

“巧舌如簧,比东街边上卖艺的鹦鹉还能说会道。”说了这么长一通,每每都会被自家少爷给噎到,小茴侧目看着吴姑娘还在小口小口吃着饭菜,終还是泄了气。

“以后少看些那种书,你的年纪尚小,当看一些讲述礼仪道德之书,真正的圣人所学,长大之后才可以同木心姑娘一样温婉端雅。”

“我吃饱了,你自己和姑娘解释吧,如果姑娘不原谅你,我就,我就。”说到最后,小茴也没想出什么能威胁到苏青黄的,只是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放下碗筷出了院子。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间避开了这里,一时间,不大的院中,只剩下这两人,皆是不言语,诡异到莫名。

少顷,吴木心吃完放下了碗筷,刚要起身,苏青黄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的玉手青葱。

吴木心一开始间略有愣神,明显没想到这个于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男子有胆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冒犯到自己,可也只是稍稍的一愣神。

随后手腕翻转,五指成鹰爪之势,顺着苏青黄的手臂直上了他的肩头,等到苏青黄反应过来,左脚上一阵的剧痛,随后一股大到让他近乎于无法反抗的力气传来,当下是腿脚一软,这位连在巨龙之前都不曾膝盖软上半分的,半个眨眼间,就被吴木心制服在地,半跪姿势,颇有狼狈。

“没事,这是自己未来的老婆大人,跪天地君亲师,外加一个老婆大人,不丢人。”苏青黄内心自我安慰到。

“再敢碰我,莫怪我不客气。”好脾气的吴木心难得的动了火气,奈何话中点点滴滴的酸楚,别人听不出来,苏青黄是一闻就能够闻到,那是比厨房里的陈醋还要更酸的味道。

苏青黄嘿嘿一笑,浑不在意,被擒住的左手忽成龙爪之势,想要挣脱,这是照着昨晚的青龙爪子,依葫芦画瓢,当然莫说神似,连形似都算不得,却足以让吴木心看上一眼,随后嘴角微微带笑,手上力道猛的加重。

旁人只道苏家吴木心天人绝色,心有玲珑千窍,却极少有人知道,她的一身修为已至心动,最擅擒拿,这手上力道一加重,苏青黄刚起的那点挣脱势头立刻土崩瓦解,不仅如此,身子被压的更低了一分。

“疼,疼,轻点,轻点。”苏青黄龇牙咧嘴的喊道,被拿捏了关节处,如果吴木心不放手,苏青黄动一下都会有刺骨钻心之痛。

“木心,木心,你今日就是打死我,也总要听我个解释不成。”

吴木心声音闷闷的过来:“不必了,你们在一个屋子里做了什么我实在没心思知道,难道苏大少爷有这么一个怪癖,喜欢将自己的闺房之事说给旁人听吗?”

“我若是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不过是单纯的说了点话,然后在回来的途中被人暗算,沉入了江底差点身死,你也没什么兴趣吗。”苏青黄买惨的说道,肩膀上的力气似乎稍微松了些。

“没有兴趣。”沉默少许,直到最后,吴木心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松开了手,头也不曾回的朝着前面走去,苏青黄看着背后,心疼的直摇头,还是一样的性子,真是如吴地星璇,倔强的小小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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