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间,有微风浮起,有霞光独落,更有一帮子兵痞们唉声叹气,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鹿山营的营门前。

苏青黄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们要进营的去路,面色清冷说道:“你们,都过了时辰。”

何杨满脸讨好的笑意,凑上前面,低头哈腰的说道:“苏头儿,不是弟兄们偷懒,实在是背着这么的重的东西,一来一回二十里路,真不是大伙儿能吃得消的,您就行行好,高抬一下尊手,让咱们吃口饭。您看为了这趟行程,咱这脚底下,都起了一溜的水泡。”说着,何杨竟把鞋子给脱了下来,脚底下是带了一点血迹,可绝不至于如眼前这般走不动路。

苏青黄漠然摇头,“今日我已说过,我说的话,便是营里的新规矩,军令如山,如果连最基本的条令你们都做不到,就得老老实实的接受惩罚。现在,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自回营房,至于晚上的吃食,我之前虽说过最后的二十人是吃不上饭的,可看你们这上下一心,若是有人吃得饭,有人吃不得,怕会坏了你们的兄弟情义,所以今夜,你们都得饿着,前面的大锅饭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收了,所以也不用指望去寻那一点残羹。”

本是还抱有期望,可听了这话后,面前这帮人终于炸开了锅。

“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今夜吃不饱,明日哪来的力气训练。”

“就是,当初沈头儿也没这么多规矩,您这一来,直接不让吃饭,怕不是克扣了伙食银两,装进自己的腰包吧。”

“我们要向沈头儿举报,这才来不到一天,就敢如此明目张胆,要在这儿呆上十天半个月。咱们鹿山营,还不得饿殍遍野,到时候谁上前线,难道让青郡的公子哥们去打仗,你们舍得下性命吗。”

“行了行了,别说了。”何杨装模作样的朝后面喊了两句,然后堆着笑脸,重新朝着苏青黄说道:“苏头儿,您老,弟兄们实在是累了一天了,就是不给肉吃,总得赏两个白面窝窝吧。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这要是被青郡父老们知道了,怕也会在后头说您苏头儿,太过严苛了。咱们都是粗人,不像您们读过书的,保家卫国,大道理一个接着一个,反正我们就一条,进军营,吃饱饭,如果军营里连饭都吃不饱,那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这话,端的是绵里藏针。

但苏青黄是真的不吃这一套,目光坚毅如刀,把他们一个一个的看了个遍,最后淡漠的说道:“好啊,如果你们真要退出鹿山营,我是求之不得。咱们这又不是土匪山寨,没什么许进不许出的规矩,今夜有想离去的,但请自便,苏某绝不阻拦,可是。”

苏青黄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知道这里很多都是不识字的,也不知道当初入伍时,有没有记清楚规矩,想来是有忘记的,那我就在这里再重复一遍。”

清了下嗓子,苏青黄朗声说道:“凡我东赵子民入伍又无故退出者,当杖责二十,并将名字于府衙中记录在册,告知民众,日后不得入仕,不得经商。当然,你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卖苦力为生,这两条与你们不挨着。但别忘了,雇佣你们之人同样知道你们是逃兵,要知道,许大人最厌恶的,就是当了逃兵的软骨头,所以动动脑子好好想想,是否有人愿意闹着得罪府衙,得罪大人的危险,去雇佣你们。”

“就是回到老家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斗大的汗珠子摔在地上碎八瓣,你们交的税,也要比别人多两成。现在,有要退伍的,朝前一步。”

一帮人面面相觑,人头互相攒动,谁都没那个胆子向前一步,连之前一直在出头的何杨,这时候也缩在后头没个声息。

要是手里有个能活人的手艺,谁愿意来当兵,战场上九死一生,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将功成万骨枯,来这的,莫不是在外面活得不如意的。兵匪,兵匪,有时候,都不过是一帮走投无路的可怜人罢了。

苏青黄缓缓上前,正色道:“那看来是没人愿意退出鹿山营了,很好,如果你们中真有人退出,我才真的会低看他。其实,你们若真想吃上饭,我还可以给你们一条路。”

“真的吗?”一听有饭吃,底下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群,全都瞪圆了个眼睛,齐齐的盯着苏青黄。

“很简单。”苏青黄指头伸出,直指着他们,“人太多反而施展不开,你们十个一组正好,一组一组的来,只要你们能打赢我,不仅给你们饭吃,我还给你们加餐。”

“此话当真?”有人试探着问道。

苏青黄重重点头,“军中无戏言,自然当真,放心,把你们所有手段全使出来,不用怕什么下三滥。沙场上,莫说下三滥,只要能活命,你们有再多无耻手段都可以尽情用出来。记住,惟有最后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对着那些尸体评说。”

苏青黄深吸了一口气,“闲话我不再多说,一句话,来吧。”

“那苏头儿,我们就不客气了。”

很快,这帮人便分成了一组组的,个个摩拳擦掌,吃上饭还在其次,真能把他苏青黄狠狠的收拾一顿,看他以后还哪来的面皮在鹿山营里厮混,所以全都卯足了劲头。

“上。”有带头的大声喊道。

这帮人中并没有武修,但是不少从前的街头混混,打架斗殴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所以一下子把苏青黄给围在了中间,一声狞笑,有个躲在后面的率先出手。

猴子偷桃,出手就是阴损到了极致,苏青黄未曾回头,却仿佛背后生目,身子一侧躲过了这一下,然后飞起一脚,那偷袭之人立时捂着裤裆倒地惨叫。

“啊。”那人叫的怎一个凄惨了的,以至于不少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下体生凉。

“大伙,一起上,压也要压死他。”又是一人大手一挥招呼到,剩下九人一齐的扑了上去,抱腿的抱腿,揽胳膊的揽胳膊,分工明确不说,更有人顺手抄起了地上的一把沙子。反正先前苏青黄说过,如何下三滥的招数都可以使出,所以一时间以苏青黄为中心,烟尘四起。

砰,砰,砰,拳脚声四起,不等其余看热闹的反应过来,那九人已是痛苦的躺在了地上,一个个的哭爹喊娘,看得众人直倒吸一口凉气。不为别的,这苏头儿出手实在是忒阴损了,看那九人一个个受伤的位置,都是薄弱关键处,好在下手讲了分寸,顶多是疼一晚上,不会出什么大事。

苏青黄傲然独立,衣衫上未染一丝烟尘,随口说道:“再来。”

“看清楚他苏青黄是怎么出手的吗?”下一组本是跃跃欲试,这时候却都怂的缩了起来,唯恐步了前几个的后尘。

“没看见,出手太快,就见着一道黑影,跟猫似的,等回过神来,他们几个已经全倒了。”

“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上啊,我还不信了,他苏青黄不知道累。这里面有一百多号人,就是拖,也能活活拖死他,弟兄们,咱们上。”一声呼喊,又是十人一组,嗷嗷叫着冲上去,不过同之前结局没区别。

苏青黄拳脚之快,远不是他们能够招架的,三四个眨眼的功夫,这十人同样倒在了地上,一时哀嚎之声四起,于平地上回荡,差点灭了后头人的气势。

“再来,如果你们就这么点本事,那也不用去战场上丢人,就是路上随便的一山袍哥,都能把你们一刀一个,给宰了个干净。”苏青黄大声呵斥道,然后目光移向众人,“我之前实在是高看了你们,没成想一个个是如此的不济,索性也不浪费时间了,剩下的一起上,还是那句话,把你们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全给我使出来。沙场上只以成败论英雄,鹿山营里亦然,赢了我,后面的大锅立刻给你们炖上肉,饭菜管够,赢不了,就饿着肚子回去睡觉,明日再来。”

何杨这时候终于站了起来,对着围着的一群打气道:“弟兄们,咱们好歹是个兵,总不能被个新来的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他再有三头六臂,总也有累的时候,要想日后有吃喝,就跟我冲上去。”

然后转过头,对着苏青黄硬气的说道:“苏头儿,到了今儿个这境地,我也不怕得罪你,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帮富家膏粱子弟花架子,在这颐指气使。今日如果输了,我们爷们认栽,要是赢了你,呵呵,你也别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了,老老实实的收拾铺盖走人,我们鹿山营的,自有自己的规矩,你看如何。”

苏青黄并不气恼,而是肃然说道:“不错,何杨,这话说的,还对得起你裤裆里的那点玩意。看你模样,也练了点拳法,别傻站着了,一起上,让我看看,鹿山营是不是招了一群饭桶。”

“跟我冲。”何杨一马当先,其余人自跟在后头,这下子,场中更是漫天烟尘,再难看清楚众人身影,只余不时飞出的一两个人,重重落在了地上,外带着有出气没进气的惨叫声。

半柱香的功夫,夜风寥寥,浓烟散尽,苏青黄立于中间,身边百余人,再无一人站着,尤其是何杨,叫得更是凄惨,其脸上,五个手指印迹清晰可见。

苏青黄俯视众人,神色冰冷,长叹一声,最后低声说道:“全部回营,明日,另有安排。”

而后,身影缓缓离去,終消失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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