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黄好歹是个校官,在鹿山营的分营之中,只在沈练一人之下,所以能有一顶单独的帐篷,不过仍是简陋,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不用忍受别人的梦话打屁,清净了些。

盘坐于床铺上,苏青黄于经脉炁府之中,运行灵气,便是到了军营,修行之事一样不能落下。看着外边无边幕色,还有远处群山隐于云中,时隐是现,钟灵毓秀。

正静想着明日的训练章程,识海中,忽有调笑声音揶揄道:“苏头儿,这个名头不错,手底下还能有个百十人,可惜,这官实在是芝麻绿豆,看不上眼,看不上眼。”

苏青黄闭目垂帘,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你下一次出声之时,能不能事先打一声招呼,每次都是在极静时突然冒出来,再如此下去,非得被你吓出点毛病不可。”

“瞧你说的,这不是给你看看我新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不错吧。”

“这是。”苏青黄愣神的看着识海里的巨大漏斗,直入云霄,中有星光点滴而下,璀璨不可方物,华贵逼人,只是。

“你费尽了力气做出了这么个玩意,到底有什么用?”苏青黄面有疑惑,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个费力不讨好的物件。

那人语气轻松的说道:“没什么用,其实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做出来解闷的,不过要说完全没用,也不尽然,起码,它对于你来说,还有个参考的意义。”

“什么意思。”

“不是说了吗,你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等这沙漏中的星光全部流尽,也就是你命归黄泉之时,怎么样,有没有紧迫之感。”

苏青黄云淡风轻,轻笑道:“若是说没有,那是唬人的,可也许是看开了吧,我还真没有那种要死要活,每日战战兢兢的念头。生死有命,我只觉着遗憾,这世间太多的美好,我还没来得及入眼,那些草长莺飞,杨柳依依,那些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如有机会,真想于四国游历一遭,遍观风光霁月,一人一马一壶酒,岂不美哉。”

“你倒是看得开。”虽看不见那人真容,可苏青黄能隐约觉出,那人似有笑意。

“如若不然呢,你有什么续命之法。”苏青黄反问道。

“没有,老实说,我连体内的这东西到底有何妙用,都没有完全摸清楚。这些天我一直在其中游历,所明白的,恐怕连一成都不到,实在是惭愧啊。”

苏青黄嘴角挂起了一点的弧度,轻声的说分:“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吗?我曾经怀疑过你,是和这个系统一路的,可现在听你的意思,并不是。”

“那是当然了,反正,暂时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除了老天,谁能知晓。说不定你死了之后,我也同你一起烟消云散了,所以你小子也上点心,起码别窝在这么个破地方,专心提升修为才是。看你这里一颗一颗的星星,难道就没察觉出,每一颗之能量,随便一丝,都足以让人心惊,身怀巨宝而不得其法,我都替你觉着着急。”那人满腹的叹息,似在为苏青黄的不思进取而遗憾。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苏青黄开口问道。

“不是很清楚,说老实话,我每次与你通话或是想看一眼外面,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这些天,除了有限的两三次,我对于外面,实在是一无所知,你这苏头儿的名号,还是我刚刚听到的。”

苏青黄平声静气的说道:”那我就和你说说,苏家如今正处在关键处,要同李家争一个长短,总得要找个靠山才是,哪怕这个靠山虚无缥缈的厉害,但我在这里,还是许骁亲自安进来的,总会让他们有所顾忌。以郡守的手眼通天,他们真想如之前漓江之中一般,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我在苏家能做什么,不过多添了副碗筷罢了,论心思缜密,我是拍马也不及木心,如今李家势大,我若一直住在苏家,反而会引过去过多的关注,甚至连累了旁人,还不如在这里,大家都安全不说,有些事情,做起来也不会那么多顾忌。”

“这个倒是没说错,论心思论脑子,你差人家太多了,不过你想在这里呆多久,不会真待到死吧。”

苏青黄闭上双目,心神沉寂,以一种奇妙的节奏牵引着呼吸,周身上下千百万个毛孔,似在此刻一同舒张了开来,尽吸纳着天地日月草木之灵气,好半晌,才重新开口说道:“我又不是一心求死之人,给我两个月,无论是这里还是苏家,两个月的时间,想来都足够了。”

“一举扳倒李家,那是不可能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说李家也是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的,单是许骁,也不会允许在如今这种敏感时节,青郡两家内斗,徒损耗青郡之力量。所以两家都只会在暗地里下功夫,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皮,最好的结果,应该是苏家能狠狠咬下李家的一块肉,一增一减之下,维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若是如此,以木心之手段,足以在几年间让李家不得存进,咱们也可有时间去这世道中走走,说不定,会想出什么好法子呢。”

听了苏青黄这一通,那人无奈妥协道:“行,行,身子是你的,想去哪都随你。反正我的建议是尽早出去,要不去道家天师府看看,天师府高功们,出了名的驻颜有术。别看这些牛鼻子迂腐了些,但大体上来说,收徒的规矩虽严苛,但如果你能点亮第二颗星,应该能在里面混一个扫地的门童。至于下一步怎么办,成与不成,完全在你,万一哪个辈分高的多看你一眼,说不定你小子就有救了,不说能活多久,十年二十年,总归有希望的。”

苏青黄翻了个白眼,声音上扬道:“行,到时候都依你,不过此刻,天地俱静,你不觉着你如此啰嗦,实在太煞风景了吗?”

“你以为我愿意啰嗦呢,跟你说了一会话,我早是心力交瘁,不说了,老子睡觉去了。”终于,苏青黄的识海里,没有了声音,他才能落个清净,至于明日的训练科目,已在脑海中想出了个雏形,剩下的,只是实践中的修补而已。

天微微亮,因为营后头养了些鸡,是留着给大家偶尔加个餐的,所以鸡叫三声,众人依次醒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昨晚吃过饭的,这时候精神饱满,纷纷出来列队整齐。可还有百余位一口饭没吃,还挨了一顿打的,一个个已是头晕目眩,却没谁有胆子敢赖在帐篷里不出来,只是交头接耳道:”何哥,昨儿个可被你给害苦了,弟兄们晚上真是饿的不行,现在别说跑步了,连走步都是脚下发虚,再这么跟苏头儿干下去,非得饿出一身毛病不可。”

有年纪小的悄咪咪的试探问道:“要不,何哥,咱们还是算了吧。人家是上头派来的,真给你小鞋穿,咱们能有什么法子,还不如老老实实听话,起码,能填饱肚子不是。”

何杨同样脑袋昏沉,昨日如此大的运动量,最后混战,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苏青黄对他下手总比别人重了几分,现在小腿肚子还生疼着,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压低着声音说道:“瞧你们这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全是和稀泥的主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咱们在这鹿山营里过了快两个月的安生日子。这苏青黄才来这几天啊,又是立规矩又是不给饭吃的,真要让他呆得久了,还有咱们兄弟活路吗,你们不是没长耳朵,昨日人家说了,三十斤还是小数目,以后五十斤六十斤的装上去,你们谁受得住,是你,还是你。”

何杨伸着指头,把身边聚着的挨个给点了一遍,几人都像是小时候被父母训斥了一番,缩着脖子不吱声,直到看外面的人集合的差不多了,再不出去怕又要被杀鸡儆猴,何杨才无奈的说道:“今日权且看他能再玩出什么新花样来,实在不行,嘴上先应承着,吃上饭再说。不管怎么样,咱们的心要齐,要拧成了一股绳,谁要是存了小心思,看老子我怎么收拾他们。”

“知道了。”几人有气无力的回答,看着何杨转身出去,接撇了撇嘴。

“咱们真跟苏头儿这么对下去?我怎么觉着,没什么好果子吃。”有胆小的,这时候打着退堂鼓说道。

“其实我觉着吧,何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苏青黄实在是练的凶了些,你想想,真要让他在鹿山营里把根给扎下了,咱以后得日子怕是得过的不成人样了。”

“别啰嗦了,走一步算一步,先出去集合再说。”背后之人催促了一句,然后抱怨道:“他娘的,昨晚上就属我挨得揍最严重,这肋巴骨上到现在还淤青着呢。”

“那是你没见着何哥,想跟苏头儿玩阴的,结果屁股上被踹了不知道多少脚,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那人幸灾乐祸道。

等队伍集合齐整,已是过了有一刻钟,苏青黄在他们朗声说道:“从今日开始,以后但凡有集合用时超过半刻钟的,都给我绕上校场跑三个来回。我知道昨夜有吃饭的,有没吃过饭的,但是今儿个该跑的路还是要跑,都给我列队,围着校场外围跑上三圈。”

“是。”

这一次,再无人敢插科打诨,所有人分列三队,整齐有序,步伐有力。就连昨晚饿着肚子的,都是强撑着力气不敢掉队,生怕连今日的早饭也没了着落,校场的角落里,大锅炖肉香气四溢,轻闻一下,连身子都差点飘了起来,直勾起他们心底里藏得最深的馋虫。

薛长义笑呵呵的看着这帮,然后对着苏青黄说道:“总算是出来了点样子,可是老苏,这几顿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些,咱们这么干,那点银子撑不了两个月。”

苏青黄的神情并没有变化,回应道:“初期不适应,伙食总要好些,至于银子,三百人的饭食倒不是太大的问题,剩下的,我来想办法。都是要上战场的,别的不敢保证,吃的上,总不能亏待了他们。”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只是一群不知道沙场残酷,人命互相倾轧的少年郎。我能做的,惟有让他们在营中能多一点暖心,看这桃花渐起,春风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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