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三圈,对于一群手脚齐全的人来说,并算不得多难的事情,有的人虽在最后脚步虚浮,稀稀拉拉,到底是队形不散,坚持了下来。

苏青黄也是满意点头,并未再追究他们昨夜过错,在得到了吃饭的允许之后,三百人个个争先恐后,冲上前去,若不是有几人得了命令,死命的在一边维持着秩序,这帮饿昏了头的,非要把整个铁锅给端跑了不可。

“香,真香,这是我进了鹿山营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了。”有人狼吞虎咽,边吃边说道,“早知道苏头儿来这,连饭菜里的肉都多了一块,昨儿个就老老实实不偷懒了,何至于白挨了一夜的饿。”可看着何洋拉的跟谁都欠他十两银子的脸,又识趣的把声音放低了些。

苏青黄与众人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甚至他的碗里,没有半块肉,但也是香甜,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大声吩咐道:“弟兄们赶紧吃着,待会吃完了饭,还是十人一组,各有各的任务。反正在中午之前,你们要干出个人样来,若是做不完,还是老规矩,没有午饭。”

“这又是新花样啊,不愧是读过书的,不像咱们,狗肚子里盛不了二斤香油,人家肚子里,装的可都是墨水呢。”徐老六看着发到手上的图纸,上面用毛笔涂涂画画,看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打心眼里觉着定是有大用处的。

“可这又是挖坑又是填土,还要在上面铺上渔网杂草之类,等到完工,咱们得校场还是校场吗,不得全成了坑坑洼洼,连走路都不方便。”二虎不解的问道。

“人家的想法,你个新兵蛋要能摸清楚,那你就是不是新兵,而是该坐到人家那个位置了。”有年龄大的一旁调笑着,二虎憨笑着不说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管低头吃饭。

图纸,是苏青黄连夜赶做出来的,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没进过军营,好赖是见过不少军旅题材的节目。加上一直对此颇感兴趣,大小算半个军迷,各类理论战术不说张口即来,肚子里总还有点存货,所以能照猫画虎,做出来个大概。

苏青黄并不打算按部就班,按着东赵固有的一套章法训练新兵,刀枪砍杀虽是要练,可短时间内让其掌握熟练,并不需要太费功夫,反而是随机应变的机灵劲和对于战场上复杂地形态势的适应,更被苏青黄所看重。

东赵前线,四国乱战之地,并不是人们以为中的一马平川,大规模的集团冲锋。那一带山高林密,地势复杂,埋伏与反埋伏,互相袭扰,是那一地区的常态,除了并不常有的攻城略地,大部分的时间,军士们都是化整为零,以小队的形式行走于密林,所以前世之经验,颇有可取之处,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长途奔袭之体力,如此之法,自要比单纯的舞刀弄枪来得有用的多。

何杨一边挥着锄头一边自嘲道:“前一刻还是军人,现在咱又成了农夫,早知这样,还不如回家种地去,总比在这受得窝囊气好。”

苏青黄突却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何杨身边不远处,笑着说道:“有话要当面说才好,你这在背后嘀嘀咕咕的,我又听不见,说了岂不是白说,白浪费口水。”

何杨明显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手腕一抖,直连锄头都抓不住,赶紧拾起来卖力的挥舞了两下,然后满脸堆笑的说道:“苏头儿,我就是发发牢骚,别往心里去,昨夜您可真把我们给打服了,是真的服了,今后您吩咐往东,我绝不往西。”

苏青黄看着何洋脸面如此,实在是觉着有趣,蹲下来,直视着何洋的双眼,轻声说道:“我知道,有些事让你不痛快,可有些事,便是再不痛快,在你能打得过我之前,都是要忍着。等你有朝一日真能沙场建功,做了大将军,那时候你还怪我的话,我会回到鹿山营,等着你找回场子。所以为了有那么一天,你最先要学的,就是怎么才能在将来的沙场烽火中,活下来。”

何杨不知为何,竟是不好与苏青黄对视,只是略心虚的看向了手中的锄头,画蛇添足的解释道:“苏头儿,您误会了,我这不是很卖力的配合您吗,就别提之前的那一茬了。”

苏青黄并未说话,转身走向别处查验,一直跟着何洋身后的老黄轻戳了他一下,取笑道:“何哥,你这也太虚了,跟个老鼠见到猫一样,你这当头儿的这样,咱们还怎么跟着你把苏头儿赶出去。”

何洋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老子自有老子的法子,轮的着你在那说三道四,这叫先示敌以弱,让敌人麻痹大意。别说了,给我用力点挖,要是害咱们这一组吃不上饭,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黄摸着头,看着前面束起的有四五米高的大网,还有成堆捆扎在一起的木头堆,更是不解,“这是要把咱们当猴子练吗,又是挖坑,又是翻墙,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谁能看明白?”

身后人一齐的摇头,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别说看过,连听都没听过这种练兵的法子,索性也不想了,人家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免的自讨苦吃不说,再挨上一顿拳脚。

苏头儿虽然说了,谁的拳头比他硬,这个校官就是谁的,可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就凭人家一拳把一颗两人合抱粗的老树给拦腰折断,这份功夫,再让他们练上二十年也拍马不及,也就不再做那无谓的白日梦。

到了日头高悬的正午,所有人已是觉着闷热,好不容易才把上头发下来的任务,完成了八九不离十,大半成形。

放眼看去,如今校场上,与之前全然不同,不再是齐整一块,而是高低起伏,上有暗道高网,下有深坑索道,众人皆是窃窃私语,苏青黄此时上前。

“也许弟兄们不知道,我费了如此大之力气,做出来这么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我想说的是,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单纯的弓马娴熟,并不适应于那里的环境。再雄俊的战马,在密林之中,同样迈不开蹄子,反而不如咱们的两条腿,所以这校场里的所有东西,锻炼的不仅是你们的体力与意志力,更是你们随机应变之能力。脑子活络,有时候比身强体健,更能保住一条性命。”

说到此处,苏青黄高声说道:“曹开泉,薛长义。”

“到。”二人齐声回应,三人虽说同级,却隐隐以苏青黄为尊,此时自向前。

“为弟兄们演示一番。”

“是。”

三人因要与此处军士同吃同住,早换上了营里面的衣服,曹薛二人此时脱下外面的盔甲,露出里面的褐色衣衫,走到最先头处。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从第一处关卡开始,认认真真的操演了一遍。

爬渔网,翻滚木,于水坑中匍匐,甚至还要钻火圈,一关又一关,直把这帮新兵们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徐老六,张着个大嘴忘了合上,整齐的牙口在正午的日头下显的格外惨白,然后才觉着自己失态,搓搓手,嘿嘿得傻笑。

一圈下来,两人用时不错长,旁边的那柱细香,才燃烧了三分之一不到,算是极快的了,可身上拖泥带水,尤其脸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窜进来的泥猴子。

苏青黄指着他们,扯着嗓子道:“大家伙都看明白了吗?看明白就给我照做,一关一关,谁敢偷懒,我先一个大耳光子抽上去,你们谁先来。”

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一时冷场,终于,徐老六咬着牙向前一步,说道:“苏,苏头儿,要不我先第一个来,不过说好了,我这笨手笨脚的,不要笑话我才好。”

苏青黄点了点头,“再来一个,这东西是两人一组,有比着的,才能分出个高低,怎么都安静了,难道都全是没种的,这半天,才出了徐老六一个?”

“我来。”又是一句中气十足的高喊,很出苏青黄的预料,竟是何杨,这个一直在背后使绊子与他不对付的,这时候反争了先,当下也不反对,指着他说道:“何杨,徐老六,照着刚才两位校官的演示,从头到尾来上一遍。”

“是。”

两人的身体素质,在鹿山分营中,算是顶尖的,只是刚一上手,就出了大笑话。那滚木未曾固定,不察之间一脚踩上,翻滚起来,两人一同跌进了底下的水坑里,引得底下众人哄堂大笑。

“把嘴给我闭上。”苏青黄大声训斥,看着场上两人从坑道中狼狈爬起,这次是学乖了,双手平伸,小心翼翼操持着平衡,总算有惊无险过了这一关。然后是爬渔网,过水坑,攀索道,有道是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两人同样磕磕绊绊,尤其钻火圈一项,在前头犹豫踌躇良久,还是苏青黄飞起一脚送他们一程,等到翻过最后一个木堆,两人几乎是鼻青脸肿,身上更有多处剐蹭出来的伤口,好在不深,用水冲洗一下即可。

“很好。”苏青黄带头拍手赞许道,“接下来所有人,两人一组,鱼贯而入,不为什么以后的建功立业,现在,只为了你们眼前的白面馒头,给我冲。”

众人听了这话,反复思量,終抵不过大锅里滚着的肉香,咬牙跺脚,互相打气道。

“娘的,为了馒头,咱们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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