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眉县李家祖宅,这里禁止一般人随意进出,莫说外人,除非李家嫡系,旁系都不得入内。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有人带你进来,那就另当别论。所以白元盛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这里,倚仗的,当然是李羡言这个李家嫡孙的身份。

一仆事二主,同时跟在李家两位公子的屁股后头捞差事,他白元盛也算是头一个了。

倒是月余未见,这位白家的公子比从前清减了不少,满面憔悴,一眼看去,足苍老了十岁有余。

此时白元盛正在院内坐立不安,直到李羡言推门而入,他才赶紧起身上前,满脸急切的问道:“言哥,结果如何?”

李羡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牌,看不出何种质地,但能被李家公子贴身收起,想来不会是俗物,可如今这块玉牌上,有着一道扎眼的裂痕,将整块玉牌一分为二。

“人没了。”李羡言轻声说道,语气轻描淡写到,就好似在说一只不相关的蚂蚁,未有一丝惋惜。

“这。“

本面带期盼的白元盛,听了这话,突然愣了下,整个身子凭空生出了一股凉意,顺着脊髓而上直到天灵,最后整个人都是打了一个莫名的寒颤。

李羡言笑看了他一眼,“元盛,怎么好端端的发抖起来。”

白元盛掩饰的咽了下口水,摇头说道:“没什么,言哥,就是受了下凉风。昨夜没有休息好,一直想着这个事,导致今日身子有些虚了。”

李羡言一脸关心的说道:“那可要注意身子,这几日事情繁多,如果你身子扛不住了,接下来的事情,有些还真无从下手。”

白元盛四处看了一眼院中,确定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旁人,才小声的问道:“难道那个苏青黄,真有如此大的本事,连气元一境都奈何他不得。”

李羡言微微抬头,好像有别的话要说,可最后只化为一声遗憾的轻叹,“的确是我一开始,看低了他。”

“那,言哥,为何不请一位你们李家的供奉,那几人的修为,远非气元境能相比的。毕竟这事还是要早做决断为好,越拖下去,越容易尾大不掉。”白元盛心有不安的问道。

李羡言把玩着手中的玉珏,无奈说道:“那几人,除了老爷子,不会听命于旁人,除非我真的继任为李家之主,否则,很难请的动他们。”

“而且,这事是瞒着老爷子做的,若是被他得知,恐怕不会同意。人老便会想得太多,顾虑也太多,总不如咱们,正是敢想敢闯的年纪,有些事做起来,要顺手的多。”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沉吟了片刻,这位李家公子,揉了揉眉心说道:“就让他苏青黄再多活几日,至于其他,一切按部就班的来,不必心急。”

“嗯。”白元盛点头道,“那我也先回去盯着码头,虽说那里是可以离人的,不过走得久了,心里总是不放心,生怕下面人做事不够用心。”

李羡言把身子向前挪了挪,离着白元盛更近了些,而后伸手放在了他的肩头,眼神略有飘忽,“元盛,你我从小玩到大,这一次,你一定会全力的站在我这边,是吗?”

白元盛不太敢看李羡言此时的眼神,只是微低着头,轻声说道:“言哥,一定,你我是在一条船上的人,若是你这条大船翻了,我又岂能完好,这其中的关系厉害,元盛比谁都清楚。”

“嗯,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李羡言笑着说道,“还有,今天这里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在提起,记住,是任何人,言多必失。”

白元盛起身告辞,“我会牢记于心,那言哥,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不用。”白元盛笑着摇头,拱手告辞,这里离外面的街上,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顺着石子小路走到了街头,直到已经离着很远了,他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放下脸上装着的笑意。

等到再有旁人看去,白家公子,脸上哪还有什么表情,好似刚才那个满脸笑容之人,从不曾出现过。

回望一眼李家祖宅,白元盛一路沉默,第一次觉着,那个自己心中想当然的言哥,似乎并没有那么想当然,只是。

死命的晃了下头,白元盛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心绪,如今局势,容不得他再想其他,便是结果再不如人所愿,他白元盛也要在尘埃落地之前,奋力一搏,博出一个白家的前程。

他,已经不能回头。

……

苏家中,苏青黄给自己的手臂上涂抹着药膏,打趣的说道:“都说久病成医,这个把月我身上所受的伤,简直比头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现如今,不说成了一名良医,但处理起皮肉伤势,要比以前专业的多。”

一旁,小茴气急的说道:“一定是李家那帮坏坯子,不来明的,专门在暗地里做着龌龊勾当。”

苏青黄一边把绷带缠绕在了手上,一边听着吴木心把这几日的事情捡紧要的说了一遍,佳人声音温润,人前又不能手里讨得便宜,所以他也耐着心神说道:“如此看来,李家是有备而来,盯准了我们苏家的软肋,趁着苏家所有精力都在处理假药之时,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药铺中,常用的三七,田黄,附子等十几种,都有所缺漏,呵呵,好算计。医药铺子拿不出药,那还不早早关门。”

“幸亏木心姑娘有先见之明,曾经囤积了一批,量不算大,可将就着用,也能撑些日子。”温老在一旁,手指颤巍巍的翻看着铺子里的账目,说道。“但长此以往,咱们铺子,是肯定撑不住的,这李家真有手段,攀附了府衙这棵大树,导致咱们如今处处被动,少爷,您也给拿个主意不是。”

苏青黄翻看了最近家里的收支,的确头痛,一条一目,光是从头到尾草草过一遍,也要花上小半天。

“当然少爷,主意不是一时半会能想出来的,您也不用那么急,在军营这些天,您看您都黑了一圈,想来是吃了不少苦。”说到这里,温老头一把胡子雪白,竟笑的如同孩童一般,“您和姑娘好多天没见,想来是要说些体己话的,咱们就不在这里碍眼杵着了,丫头,我们走了。”说着,院中一老一少眼神暧昧,自觉而出,然后贴心的关上了院门。

苏青黄看着二人如此懂他心意,忍住了笑意,屁股挪动,凑到了吴木心的面前,笑着道:“听温爷爷说,这几日你总是没日没夜的熬着,经常夜过三更都没有休息,虽说你也是修士,还要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但身子还是要顾虑的。”

吴木心手持一枝笔杆都快磨光洁的毛笔,在将一处需要注意的地方勾画完毕,抬起了清亮的眼眸,纠正道:“不是一点,就是十个你,目前来说,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木心,不带这么打击人的。”苏青黄苦着一张脸说道,“还有,对我交个底呗,咱们苏家目前,到底有多少斤两。我是真的不信,只有这一处宅子,和明面上的那个药铺。您吴姑娘是谁啊,被多少家主惦记着,说木心一人不亚于金银万两。我就是个傻子也不会相信,这点东西值得你耗费如此大的心神,看,连眼睛都红了。”

“不许动手动脚。”吴木心笑意温婉,嘴角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避开了苏青黄伸过来的爪子。

“也就欺负我一只手不能动用,要不然。”苏青黄努了下嘴说道,然后就是安静,并不开口说接下来的话。

吴木心默默地将手中账目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直到最后,识海中有微微的炫目之感,心动境界的修士出现此种感觉,实属不多见。

要知道此境修士识海已经初见规模,若非长期操劳的厉害,断不会如此。所以苏青黄自觉起身,在佳人未曾察觉间来到了身后,伸出左手,按记忆里的要点,揉捏其香肩。

苏青黄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自己手指点上去之时,吴姑娘的身子,明显有些窘迫的局促,因知道她的性子,索性也不点破,化灵力为针,边微微刺激着穴位一边看着眼前的账目,只是越看越心惊,以至于手里竟然失了点儿分寸。

“痛了。”吴木心蹙起了柳叶眉头,苏青黄赶紧重新控制心神。

“原来咱们苏家,还有这么大的产业,木心,你一直瞒得我好苦。”苏青黄忍不住叹道。

“亏我当初为了给家里补贴点银子都跑到拳场上打黑拳,还把自己给压上了。”

吴木心小声说道:“谁知道你当时是做样子还是真的改过自新,再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多大的家产,都是一点一滴积攒出来。你也不要觉着知道的晚,太早告诉你,会让你分神。”

是啊,这账目中林林种种,各门生意,种类繁杂,自己就是熬干了心神,也难以理清。

这傻丫头,是以怎样的心力交瘁,才能在如此虎狼环饲的境况之下,为苏家操持出如此大一大份家业,苏青黄默默想道,内心不住的心疼。

石桌上的佳人,终于把最后一页翻阅完毕,随即似耗尽了全部精气,整个人完全的后靠在苏青黄的身上,再无一点力气,良久,才轻声的说道:“若不是李家之事,说不得再过些日子,我才会把这一切告知于你,只是时不我待,其实你知道这些也好,少不得,这些将来都是要交付你手,我不过是代为打理罢了。”

“可就是有了这些,想要同李家争一时之长短,还是远远不够。”

说到这里,苏青黄似乎闻到了,一点几乎可忽略不计的酸味。

苏青黄来到了吴木心的身前,蹲下了身子,真诚的说道:“怎么会是打理,苏家,本就是你的,算起来,我才是一直吃白食的那一个,你问问苏家众人,哪一个不是真心把木心你当成了苏家的女主人。要不是那次之后表现尚可,现在我说不定已经被那些小丫头们,扫地出门了。”

“所以木心。”

“嗯?”吴木心微阖双目,之前被揉捏的太过舒服,所以仅是轻哼了一声。

“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说实在话,这么个关头还要往外搭银子,实在是不该。”

“可是,既然做了他们的校官,当一天和尚,就要把钟撞的响,好在并不需要多少,不过几百两银子,嘿嘿。”

吴木心没有睁眼,但也能想象得到,眼前男子是以怎样的窘迫之态说出这番话,于是心里更起了捉弄心思,眼波流转间,嘟着嘴做出了一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楚楚可怜。

“少爷,咱们家里实在是没有余粮了,要不,您再宽限几天,小女子一定把银票奉上。”

“那怎么行,都拖欠了多久,必须今天交出来,要不然。”苏青黄张牙舞爪的向前,狠狠地蹂躏了一遍眼前女子雪白的脸颊,“长得模样还算入眼,交不起租子,便给本少爷当个填房的丫头,如何。”

“填房丫头啊,好啊好啊。”吴姑娘那清波眼眸中,盛满了温柔。

“那么问题来了,少奶奶,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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