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个通体舒畅的药香浴,吃过晚饭,即便身上带伤,苏青黄也未有在家里过夜的念头,上行下效,如果上头自己带头违背将令,又哪里来的面目约束下属,所以这个风气绝不能开,即便心里千想万念着再温存一会儿。

“总还是晚了点,好在能在天明之前赶回军营,不过要走点夜路而已。”苏家门前,苏青黄对着吴木心嘱咐道,时辰将晚,天边夕阳已落,只剩下一道金色的火线,倔强着不肯落下,終还是一点一点滑落山头。

吴木心从小茴手里接过三五张,塞进苏青黄的怀中,柔声说道:“军营之内,人事复杂,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不必缩手缩脚,你在军营里面越被军士认可,对于苏家来说,也越为有利。何况,应该是没有谁有胆子,敢把手伸进军营中。”

苏青黄点点头,把足有千两的银票贴身收好,刚要翻身上马,却又忽生了搞怪的念头。吴木心只觉着眼前身影闪过,随后朱唇上温润半点,略有轻薄,看着那可恶的人手中揽住缰绳,努力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花,漆黑的眼睛都笑得弯成了天上的一轮残月。

“都是苏家家主了,还是如此不着调。”女子淡色的嘴唇明显咬紧了些,风情一瞬。

“等我。”苏青黄笑着轻声道,而后不再拖沓,纵马扬鞭,夜里的风带着丝凉意,轻轻吹过伊人发梢,带着一缕清香,陪着苏青黄,去往了远方。

“只是这味道。”苏青黄抽了下鼻子,“虽是好闻的紧,但与之前似乎有所不同,难道是换了水粉胭脂,却又有些熟悉。”

“算了,不想了。前世自己就是直男,分不清口红的色号,何况这些让人头大的胭脂。”苏青黄没有多想,手中鞭子挽出了一朵鞭花,头顶夜空清明,很快出了城。

鹿山分营,此时却是炸了锅。

“什么,山鬼,这种东西哪轮的着我们,他们主营日日吃香喝辣的,这时候倒成了缩头乌龟?让咱们吃糠咽菜的分营来解决这事。”何杨在人群中大声的抱怨道,“苏头这一回,还不知能不能回来,人家家里藏着那样一位美人,怎么会乐意回到营里,跟一群浑身酸臭气的大老爷们厮混,你们看现在这时辰还见不到人影,八成是回不来了。”

“这倒好,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不放在心上,大家伙评评理,这叫什么事。”

徐老六站在他身后,一脚踹了过去,没好气的说道:“何杨,少他娘的在这种时候煽风点火,苏头说了他今天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没人家,你现在还能吃的这么多油水?早天天喝泔水了。”

何洋阴阳怪气的说道:“呵呵,几顿大锅炖肉就给你收买了,要是给你十两银子,你还不得把命都卖给人家,徐老六,好歹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我倒是想卖,但人家苏头儿是什么样的人杰,哪里能看得上我这种糙汉,反而是你何杨,苏头儿在这里的时候夹着尾巴做人,人不在了你开始跳出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怕不是跟胡同里面勾搭恩客的娘们学的吧。”徐老六毫不留情,反唇相讥。

“比不得你徐老六从战场回来,夹着尾巴丢人。”

“你。”

眼看着二人便要在军营大门前起了冲突,其他人赶忙上前来劝。

“都是一个大锅里扒饭吃的兄弟,上了战场互相照应的,何苦在自家窝里逞威风。”有人劝到。

“对啊,徐哥,何哥,都退一步,你两要是真打起来,被主营那帮人笑话不说,真叫上头知道,都是要牵连受罚的。”

曹开泉这时大踏步的来到军营门前,紧盯不安分的何杨,语气沉重说道:“吵什么吵,你们苏头儿说了今日能回来,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会食言。至于山鬼,放心,我们几个不死,肯定轮不到你们,要是实在贪生怕死,你可以不去,在营里面当一个伙头兵。”

何杨见曹开泉来此,立时气焰矮了下去,嘴里嘟囔着道:“不是,曹头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你看这月亮都挂在头顶上,苏头儿还没个人影,我这也是怕路上出事嘛。如今世道,万一碰上一伙劫道的,苏头儿一个人,免不得要吃亏。”

徐老六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巴不得苏头儿出事呢,不过你放心,以苏头儿的身手,那天放倒了你们一百来人,人家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就算有山贼劫匪,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我们那是跑了一天,全身酸软的没力气,能一样吗。”何杨被这话噎的面色铁青,好似被踩了尾巴,跳脚的辩解着。

“屁,看你那个怂样,要不是被苏头儿教训了一顿,你这几天能老老实实的?”

正说着,徐老六突然眼前一亮,咧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光景,指着远处土路上,笑着说道:“何杨,你小子睁眼看看,那是什么?”

“哪里有东西?”何杨把眼睛揉了又揉,睁得老大,可是天色已经黑的没边,光靠头顶上的半点月色,哪里能看得清东西,所以转头对着徐老六说道:“你怕不是眼花了吧,那面有个屁啊。”

徐老六鄙夷的一笑,“这都看不见?也是,像你这样成天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娘们身上的,能看见才有鬼,你不是一直说苏头儿今晚回不来吗,再好好睁开你的狗眼,往那里看。”顺着,徐老六把何杨的脑袋转了下方向,何洋眯起眼睛,把目光聚成一线,片刻过后,终于看到,前方老远的地方,似乎的确有一个小黑点正在缓缓移动,只是以他的目力,根本无法看真切。

“难道真的是。”何杨在嘴上念叨着,然后转头冲着徐老六嘟囔道:“徐老六,你的眼神也太好了吧,这也能看见。”

徐老六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得意一笑,没搭理他,转身回营里。

远处黑影,终于清晰,众人眼见,的确是他们的苏头儿,一路披星戴月,等到了跟前,这匹曾经踩死过孤狼的墨白马,已是大汗淋漓,一拍屁股,上面是细腻的一层。

“好在是及时赶回来了,要不然,某些人背后的悄悄话,隔着一座山我都能听见。”苏青黄眼看着缩头缩脑的何杨,光靠猜也能知道,这小子定是又在背后嚼了舌根。

“苏头儿,您回来就好,弟兄们也能放心。”何杨低眉顺目,谄媚说道,然后找了个借口溜走,苏青黄也没有留他,因为曹开泉有事要说。

“上头给的任务,说是新兵们好歹也进了军营两个多月,总不能光白吃不干,正好离此处百里地的山上,有山鬼作祟,要我们去给解决了,顺便就当成是上战场前的练兵了。”曹开泉把命令递给苏青黄时说道。

苏青黄草草看了一眼,神色不解的问道:“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应该落在分营的头上,主营的人又不是死了没了的,于情于理都是要他们去。”

曹开泉长叹一口气,面有难看的解释道:“还不是鹿山营的主官,听说是个姓段的从中作梗,早年他与沈练不合,把他挤兑到分营不说,这些年来肚子里一直憋着坏水,想看沈头儿出一次洋相。估计是等我们完不成后,他们在后头阴阳怪气一通再出来收拾残局。”

“军营里的,还真是会记仇。”苏青黄蹲在地上很是无奈,自言自语道。

“外面的,比咱们这里更要记仇。”曹开泉同样蹲在地上,“听说你家那位,这几日和李家的李羡言斗得是要死要活,他们两有什么仇,还不是上一代和上上一代传下来的。”

“老曹,你的意思是?”

曹开泉有些泄气的说道:“人活一世,不蒸馒头争口气,总不过百八十年,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了,趁年轻还有拼劲,总要拼一把的,就是输了,再咽下这口气,咽得也是没脾气,要是不打自退,心里总会生出许多的不甘心。”

苏青黄莫名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皮肤黝黑,一身横练功夫,憨头憨脑的汉子,从他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头一遭。

“嘿嘿,这是我老娘说的。”曹开泉挠头道。

“所以,你想接下这个任务,想给鹿山分营争口气,不再被主营那伙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兵油子们看低了。”苏青黄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认真问道。

眼看着苏青黄郑重其事,曹开泉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站起身子,凝重说道:“沈头儿跟我说过,这山鬼等级不高,应该是没到气元境界的,可在山中牵扯气运,占据地气,想来淬体境界中,难有敌手。我们三个带着鹿山分营,是有一搏之力,但伤亡难免,所以和老薛意见相左,一直拿不定主意。而且是给咱们出的一道难题,沈头儿不便出手,这才等你回来,想让你定个准信。”

“接,还是不接。”

“担子很重啊。”苏青黄无奈的挠头,看着远处群山隐现说道。“但是如果连小小一个山鬼都料理不了,到了沙场上看到别人的长枪大刀,这帮人说不定一起尿了裤子。丢了性命不说,到时候被人提了脑袋以作升迁,自己连个全尸也不剩,到了阴曹地府还不得憋屈死,下辈子投胎都投成个没脑子的蠢货。”

曹开泉接了一句,“上面还说,讨伐掉这个山鬼,就给鹿山分营的军械盔甲换一轮新的。”

苏青黄没有藏掖,斜了他一眼,直接说道:“三百份的军械,听起来的确是个挺划算的买卖,但也说明,这一趟不会是个轻松的差事,要不然,馅饼凭什么落到你投上,就凭你脑袋像个大饼一样圆?”

“这世上,混吃等死,披荆斩棘,各有各的追求活法,人家就要随水往低处流,你也不能强说什么,但是若有愿往山巅而行,沿途再多艰难险阻也不改其心,不坠青云之志,我想着,助他一把又有何妨。”

“老曹。”

“到。”曹开泉站的笔直。

“明日清晨,通知所有分营弟兄,收拾行装,讨伐山鬼。”

“是。”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