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帐幕被龟尾绦带银钩束起,从柱顶落下又委地撒开,像是生长在宫中的压雪老树。遮挡住了清辉阁外的春暖阳光。一片肃冷中,公主盯着小潘氏道:“……大表姐求过我了,说舍不得我想到我跟前来侍候几天。你知道她的意思吧?”

小潘氏色变道:“公主!你不能信她!她绝不会做妾的!她只是想从清辉阁出嫁更体面——”

“我知道,所以也说让她从此闭嘴!”

小潘氏大喜还没有开口,却被公主玉指指住,叱道:“还有你!小心你们姐妹把我母妃娘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不是因为太上皇担心公主你不能生育!担心他百年后你无子依靠——!”小潘氏恨极叫出来,果然挨了嘉国公主一个重重的耳光,摔倒在地。

“以往是我纵了你。你也应该懂懂规矩了!”

表姐妹的互相怒视中,公主发了话:小潘氏被罚出宫归家,十天不许再进宫。另一面,准驸马傅映风破罐子破摔为郑归音添名的事还没有传到郑家的兄妹的耳朵里。郑家的船到了京城时,郑大公子又有了不满。

“你和赵才子是怎么回事?这几日互相避开?”

郑大公子上了二楼,一脸不悦地到了她的舱房中,隔帘就骂着她,“你别糊涂了!赵若愚在宗亲里是极难得最出挑的!没有他出头,那群穷宗亲宁可一封封贴子告到宗正司没人理会,也未必就敢和平城郡王作对!偶尔一两个又是死脑筋不和我们家来往!你不捉着了他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女婿!?”

这话她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当即堵回去:“你怎么不去求娶赵若诚的侄女儿?”

“没有一个配得上我——!”他怼得理直气壮,她又气又骂的时候,他还在唠叨苦劝,“傅映风就算不愿意做驸马,他未必不会娶公主!指不定他成婚后宠上几个爱妾把长公主活活气死了,蜀国长公主不就是这样的下场!到时侯驸马的官位、富贵有了,皇后该争的还要是要争。傅家也不是做不出来!你怎么不和赵才子多见几面。”

“……哥哥,你到了京城要把我的名字添回去吧?”

她打量着他,他换了一身鲜亮衣裳、乌纱帽上簪着时令的紫牡丹花,腰间玉带上悬着片金打就的金三事,玉面朱唇好一副翩翩佳公子,听她这话,他没好气一挑帘子进了内室,她眼睛瞥到他手中拿了犀角银柄的马鞭,看着是要先上岸了。

说到选女名册的事,他毫不在意地笑道:“自然,不过是第一轮,我到京去宰相府里知会一声,你的名字就添回去了。还有,选女的居所要等着女官上门来看,少不得要打理好。等我在城里安排好了住所,再接你下船。”

他一一叮嘱,理所当然,转身离开时又提醒,“不许再和傅家往来。赵才子就是个泥人也是有脾气的。你当他不知道你那天也去了佑圣观?亏他还有耐心陪着你,玩这进宫的游戏。”

“……”

她早知道他没把她的计划当回事,沉住气回了一句,“我和你说过。赵公子另有心上人。你就信他和汪云奴没有情份?她母亲汪孺人在信里写过,他答应娶她。”

“你动动脑子!他一个科举有望的年轻宗室,会看中一个许家的外室?”

他用看傻瓜的眼光斜眼看她,“你是蠢的吗?被个外室骗了?别和我说汪云奴如今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赵若愚不蠢,咱们泉州私商家的女儿好好教着谁不懂这些?我要是他,我现在转手把汪云奴送给家里可靠的穷兄弟让他们在泉州配个正头夫妻,把财源抓紧了。另一手,我就把汪云奴生的孩子送回给许文修,和许家认个干亲——”

他瞧着她这一脸鄙视的样子,反倒转回身来,用马鞭戳着她的脸,笑着,“你就这样一张丑脸,是怎么哄着赵若愚的?我也纳闷他怎么听着你要进宫,还有耐心陪着你。”

“因为他少不了汪孺人的帮衬,我们家也是!我进宫对他没坏处。”她打开他那鞭,嫌他手上没轻没重,伤了她的花容月貌,“赵才子做状元,咱们家把他送到泉州去做官。他娶了汪云奴。汪孺人做了他的丈母娘。这不就是皆大欢喜?汪孺人在那些老宗亲里说得上话!”

“行!我就等着他中状元!真要是中了,我就彻底信了!”他大笑着把鞭梢在腕上一缠,大步离开,嘴里还笑着,“我奇怪你和赵若愚是怎么说的,难道是交换条件?他帮你进宫,帮你做宠妃,你保他做高官?他看着不是像是这样没脑子的官迷——”

“……”她懒得理他,暗暗嘀咕着,“宫里的张修媛就是这样和你说的?看你在宫外面一直不肯订亲。要为她守一辈子呢?”

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来,更不敢叫他听到。郑大公子翻脸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记着,时时提醒二娘子。早点让赵才子来求亲!”锦文在外面只向冯婆,丫头们交待了这一句,“傅映风做驸马前,她和赵才子就得给我成婚!活活气死那小子——!”

“死要面子!”她暗骂,听着外面他大步离去的脚步声,头一回领略到了在京城里局面。因为两位宰相之争,郑锦文和傅映风早就势如水火。

待着他去了下船口,整个二楼的家仆们说话的声音蓦然一高。尤其是各房里的丫头们,在她窗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也轻快起来,乱中有序。就像是她们不约而同都轻吁了一口气。

她换衣时,看着嫣浓那哼着歌儿的样子,笑骂道:“大公子就叫你怕成这样?你是谁的丫头呢?”

“姑娘,你不是不知道,大公子凶起来连老爷、三郎都拦不住,谁敢不怕他?上回咱们家出事,不就是大公子和老爷吵。吵着不肯娶姑娘你——”

这丫头仗着宠爱也不瞅姑娘的脸色,一脸后怕,“那时老爷恼了打他,奴婢还觉得大公子眼瞎不知道姑娘你的好。没料到他怎么就六亲不认了!否则许文修那人怎么能突然就和咱们府里交好了起来?”

她瞪着嫣浓的时候,这丫头还撇着嘴,嘴里埋怨,“他眼里有谁?奴婢能不怕?”

逢紫是郑锦文身边出来的丫头,捧着几枝牡丹花儿恰好进来,听着这话,看着郑归音似笑非笑的脸色,她连忙开口辩解着道:“姑娘,大公子只想着为姑娘说门好亲。许家是官商,二娘子嫁去指不定能做官夫人,大公子没想到还有平宁侯府使坏——”

说到这里,她不敢再说下去。郑大公子不想娶养妹当老婆,为了应付养父并叔父郑老爹,引来了许文修这个外賊。他一时疏忽,更没料到许文修最后被平宁侯府指使,要把郑家的产业全吞占了。

事发后,家里最内疚的还不是平宁侯府的侄女郑归音,而是这位郑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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