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人告了苏家?”

听到这消息的傅映风,坐在赏心楼里脸色都青了,“用的是汪大用原来外宅的家奴出头告状,还带着苏庶女的画像和以前苏家送去的婚书——!?”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把郑归音掐死,他一拍桌子,终于明白,“这是郑家早就设好的局!”

她早就等着要趁着苏庶女进宫的机会,把苏家一脚踹到地底,再不能翻身。顺便把他也踹下这污水坑,实在是条毒计!

“公子,要不要把苏选女的事放一放?宫里娘娘必定要问的。官家要是知道了……”

丁良慌慌然地劝着。

“怎么能停!?停了就坐实了!拿我的贴子去临安府,压上几天!我再想办法。”他头痛琢磨着以前压案子的威逼利诱现在对郑家恐怕都用不上,郑归音会照脸把他啐回来,好在丁良转头连忙来向公子报喜。傅映风一听也笑了:

“外祖母看了赵若愚的生辰八字很是喜欢?让二表哥今日就去探他的口风?”

“公子,郑家肯定不愿意让赵才子和咱们府里联姻。听说在泉州城平城郡王也使了富室人家向赵才子提亲。全都被郑家拦了……”丁良这才明白,郑二娘子翻脸这样快是为了什么,但他不敢提反倒说了第二件喜事:

“公子。府里管事还递来了这个消息。”

“平城郡王把汪孺人抢到手了?他也太肆无忌惮了!汪孺人好歹也是宗亲有诰命的爱妾!人家尸骨未寒——”他的脸色渐渐冷静下来,起身出了包间在三楼楼梯口上接了范府上传来的贴子,看了后点了点头,“说是明后天就到,就跟着郡王夫人来京城了?”说罢,又对范府上的老管事吩咐着,

“平城郡王府上的女眷贴子请外祖母打回去吧。虽说是提前两天就送了贴子,很是客气。但宗亲王公和宰臣接交本来就不妥当。他们家的事我们不管。再者——”他咬了咬牙,叹气,“听说平宁侯也从明州进京城了?这两家必定要私下联手的。”

丁良一听就明白了,送了老管事下楼,转头迟疑道:“公子,这可怎么办?郑娘子家里以前就是靠着平城郡王,三年前又和平城郡王翻脸。这郡王要是转头和平宁侯府好上了。郑家在泉州城就麻烦了……”

“所以她不是横了心要找我的麻烦了?!”他一肚子恼转身去了另一处包间里,和赵一明等宗亲继续坐席。这时赵若愚已是到了,互相拱手敬酒,当真是两看两相厌,偏偏他还皮笑肉不笑举了盏,敬了赵若愚第二杯:“若愚兄,殿试准备得如何了?”

赵若愚实在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但他要是瞧不出傅映风方才在郑家船上看到他那眼神是恨不得弄死他,他也是白活了这些年,白在泉州城用同样眼神看过许文修几回了。

瓦子里另一处名楼的沈厨食院里,郑归音若无其事地回了房间和韦娘子说笑,又送了她一份重重的礼。两下里都分外满意,交杯换盏,笑意盈盈说些女人家常话,盘算着以后继续来往,姜力媳妇从外面回来,附耳悄禀告道:“二娘子。苏大公子的船刚到了京城码头。”

“……这时候,来京城也晚了。”她低头掩袖饮洒,侧目笑着,“以为靠傅淑妃就能保住他们家?一个无子的宠妃!?”

姜力媳妇心领神会。这位傅妃,要是没有傅九公子为她在宫中周旋,没有范宰相做他们傅家的后盾,早就失宠了。

“上有吴太后,下有诸宫妃,她居然还能有脸把着主持宫务的权柄!”

她冷笑。暗骂着这傅娘娘怎么不学学吴太后,吴太后不一样没有子嗣?没这能耐就别拖累他人了!同样与她心有戚戚的是宫中程美人。怀着孩子,程美人的容色自然不比刚进宫承宠的时候,在宫灯下却也蝉髻清亮,姣面如花。程五娘子的姿色不及程六娘,却也是难得的美人了。

她倚在床头,咬牙抓着手绢,“我费了多少的功夫,十三岁进宫熬了足足六年,熬到了张夫人出宫,眼看着我也能做尚宝,将来就算生下个公主,就算不能晋位,也能掌管内库宫务。结果——!就因为那贱人有个拖油瓶的弟弟坏了我所有的事!”

拖油瓶就是傅九公子,侍立着的尚宝司低品女官荣氏,跟着她也有几年了,听着她这样骂范衙内也苦笑回头,仔细看着外头没人。她是刻意过来报信的。她轻声道:

“娘娘还请保重,这一回初挑的名单,我也看过了。好在傅家没有选女进宫,娘娘的家中却有六娘子被选进。如此一来,傅娘娘就算借着为皇上、为太上皇选妃的事分了娘娘的宠,也不至于有大变——”

“你不知道,德寿宫这回就有苏家的选女,太和宫听说还有许家的选女!更不要说钱家、吴家、汪家了。她们一群商家的女儿进宫来干什么?就是为了从我手里把尚宝司的职务夺过去。我如今怀着胎——”

她情绪激动,哭着,“就算是生了个儿子,晋了婉仪的位份。没有掌宫务的权柄又有什么用?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在!他们又都有嫡子了——我肚子里又算什么——?”

荣氏吓了一跳,连忙劝着她安胎:“娘娘,如果能生皇子封王爵何等的福气?有府里四夫人为娘娘设法,娘娘将来少不了四妃之位。保重才好。”

程美人却没听在耳朵里,她突然又激动起来,抓紧了她的手:“你去和四嫂说,让她再帮帮我!我不应该在怀胎后给我姨娘和哥哥请封,我应该听她的话为母亲请封的!我知道错了,让她再帮帮我!”

女官暗中叹气,不忍告诉她。来不及了。平宁侯侯夫人不在乎八九品的诰命。但先为嫡母请封,嫡母推辞后再封给庶生母,这是公侯家的礼数。这一回程美人得意了些直接为姨娘请封惹怒了侯夫人。卢四少夫人转头就让亲妹妹郑二娘子也参选进宫了。

程美人不至于是弃子。但也要被撇在一边冷落几年压压她的心气了。

“我知道四嫂生我的气了——”程美人哭泣着,“但那郑家女毕竟姓郑,不姓程!”

钱塘门外的赏心楼里,赵若愚疑惑着下楼告辞离开,盘算着是不是傅映风暗中设了圈套才赶他去太学,傅映风却是刻意支开了他,一桌的人在听他说完后都相顾失色。寿安伯孙赵一明吓了一跳:

“什么?你真的查清楚了?郑家早就收留了汪大用的家奴,也收集好了苏选女的画像、婚书,就等着眼下的机会把苏家彻底推倒了?傅九,这案子要是这些证据都全了,捅到了官家跟前就麻烦了!”

连陪席上的美妓们也听了个新鲜。唐菲菲向傅映风甩了个媚眼,笑着捧了一盏酒劝

解道:“早听人说过,泉州苏家的珍珠是堆成了蓬莱山,那郑家的铜钱就是填平了昆仑海,看来郑家守财的手段也是扒山填海一样的能耐。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私商,公子何必为他们动怒?”

“……”傅映风沉着脸。他光顾着想怎么去找郑归音,和她把话好好说一回。眼角都没看唐菲菲。她俏脸微窘,没料到他去了一趟明州城回来就如此不解风情了。以前明知道他心里只有侬秋声,好歹也给她几个笑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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