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不过是个苏家,倒了便倒了。前头还有秀王世孙挡着呢!谁能动得了他家?哪里还能扯到你身上来!你又不是德寿宫的采药使。就算有事,不是还有公主,还有太上皇!?”

“……”他勉强笑着,“这可难说。”

郑归音这混帐娘子,翻脸无情太快了。他咬牙饮酒,心里痛骂:果然看上了赵若愚!给那小子做妾都愿意是不是——?!

在座之人瞧出他郁色重重,除了赵一明知道他喜欢郑娘子,其他几人都暗中诧异他去了一趟明州城就变了个似的。秘阁直学士赵若尘心中有事,试探着叹道:

“泉州乱了好几年了。就因为海上的横财人人眼红。我听说泉州的平城郡王王叔三十年前刚从北边随驾南逃时,还没有袭爵。江山凋敝,老郡王病死竟然横尸临安街头没钱收敛,那可是太上皇的皇叔!还是太上皇哭着从内库里挪了钱为他下了葬。”

“正是,如今他们家在泉州已经是富贵至极,为什么偏偏还要去贪了那几百户远支宗女、宗子们的嫁妆和聘礼?这可是官家给宗亲们的恩典。叫他们再穷也能成个家!”

赵一明说着连连摇头,吏部侍郎赵若玉也道,“郑家我早就听说过了。听说是招抚归来的海賊?何必和这些人计较?他们可不会觉得平城王叔身份贵重,就把钱财拱手相让!苏家这几代官商,晕了头非要和平城郡王一起惹上郑家这伙人。”

宗亲们感叹刁民难惹,傅映风听到他们说起苏家,猛然抬头。

“苏家的事怎么还扯上了平城郡王?”

三位宗亲互看了一眼都在叹气,菲菲美眸一转窃笑了起来,赵一明无奈道:“傅九,我们也是刚知道。你来之前赵若愚和我们说起泉州来的消息,苏家二公子刚和平城郡王家换了婚书。郑家这时候告苏选女,岂不是还要把平城郡王一起拉下水?又出一桩宗亲的大案?”

他这时才惊觉,郑归音的目标未必是他,赵一明见他的脸色居然好了三分,不由得暗暗摇头,提醒着好友:“喂!你平常的见识哪里去了?你不保苏二的官位,他就只有投靠平城郡王!你不是和他极好的?”

“他没托我关照他的官位,只托我关照他一个嫡妹一个庶妹的婚事。”傅映风只能苦笑,他本来是想保着苏二的官位,但郑归音天天不给他好脸色,他实在也是不想和她为这些事生隙,没料到这事两位宗亲居然都知道,纷纷摇头道,“你不要再插手这事。泉州现在乱得很。苏家倒了。郑家不知捉了苏家多少把柄。一天一告的在泉州各衙门里递状子。他就顶着苏姓,官声也不行了。自行请辞还留个体面——”

“他在信里也是这样和我说的。”傅映风对苏二公子深为了解,“说是他们家这几年在泉州城做官商收私贡得罪的人太多了。只是没有人领头。郑家这几兄妹反扑过来拼命。这局面就墙倒众人推了!他在理财上是极难得的。我打算为他在户部谋个差事。但他又放不下家里——等他来京城再说吧。”又叹,“他和郡王府里结亲,他嫡妹的婚事就容易了!”

虽然为好友不值,但因为郑归音的目标是苏家,他心底的轻松感还是升了起来,趁着席上美妓们缠着说话玩游戏,他从袖子里抽出了刻意留下的一封信。是郑归音给汪孺人的信。他暗中几眼扫过,果然里面有句极重要的话:

“到京之后,必让平城郡王杀蕃商夺人妻妾之事大白于天下,你我才得平安。”

他仔细再三看了这一句,终于明白,霍然起身:“不好!这是她和汪孺人联手设下的圈套,要把平城郡王和平宁侯府一串拖出来的!她这要坏了我的事!”

他一面写急信去泉州,阻止苏二公子和王府结亲,一面急催着家将再拿贴子去大皇子府,一定要把苏选女的案子压下来,他暂时还没料到汪孺人和郑归音暗中翻了脸,郑归音却得了沈娘子的确切消息,知道范宰相府里的老二范承旨在宫里要向赵若愚提亲。

“这不算什么。提亲就提亲。答应不答应是赵才子的事。傅大人可没有这样好说话。他可不会光提亲就算了。”傅映风一定会在宫里对付越若愚。她反是不动声色。

“姑娘,不差了人去找赵公子,提醒他进宫里要小心?”姜力媳妇不解。

“这样的事岂不是理所当然?赵公子要是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是不要和傅九作对了。更何况,他应该也有些预料。”

同一时间,赵若愚进了城,骑马走在运河街上,眼睛已经看到了皇城的和宁门。

他今日本来还想回船上去一趟,看看她的身子是否好些再进城。没料到傅映风在席上说起一件事,赶着他不得不提前进城。他之所以顺水推舟,本来是不想和唐菲菲等女同席,免得叫郑归音知道说不清。然而进了城,过了国子监,还在太学的门口居然接了皇城中使的传旨。

皇上召他进宫。

他忙着在太学里借了衣换了,打理妥当才上马向大内而来。他已经是有些怀疑,傅映风如此凑巧催他进城,总不可能是偶然?他有什么诡计?但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再者他也不可能把一城的宗亲全收买了。

“我出城时,遇着礼房侍郎今日轮值到太学讲课,正要和太学生们说起上几回殿试里的旧事。”在酒楼席上,傅映风看起来不过随口一提,和他同在包间里三位宗亲里除了赵一明,那两位都是往年高中的进士,知道这事要紧,连忙也让他过去听。

他却没料到一进城就会被召进宫。这消息传到郑锦文的耳朵就知道不对了。

“不好,傅映风早就在宫里安排好了!”郑锦文还在着急,接着又接到了二妹指使汪大用家奴状告苏家的消息,更是震惊,二妹的用意他马上就明了,“宫里这样险恶了?让她出了这一招来保赵若愚?她怎么知道傅映风在宫里要对付他?”

他立时就差人去追赵若愚。逢紫时常进出相府,这时来了相府外廊上就寻了机会见过了郑大公子,轻声禀告道:

“奴婢没能在若愚公子的房里找到书信或是分帐的帐册。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泉州城和平城郡王早就暗中翻脸了。”

“罢了。现在这是小事了。眼下是他和我们家这样的私商结亲官家会怀疑他!否则官家昨晚连夜召傅映风进宫问什么还不是问泉州城的事。否则二娘怎么会坚持进宫。别忘记了,赵公子毕竟是宗室!就算太上皇说过家国危难,天下与宗室共享,但岂会对宗亲没有防备?”

逢紫也无奈,小声道:“公子,奴婢来相府的路上亲眼看到若愚公子身边的赵若诚等人也进京城了。”赵若诚在宗亲里颇有人望,支持赵若愚,但和郑家从不来往。郑大公子也不稀罕和他们这样死脑筋来往。他左右踱步,叹气连连:

“本来没事,但宫里有消息,昨天晚上官家连夜问了傅映风。到天亮才让他出宫。平城郡王在泉州城为非作歹的事恐怕叫官家知道了。官家对泉州城宗亲不满,反而连累了赵若愚。他也是宗亲不是?”

逢紫这才想明白吃惊道:“但赵才子一直在向宗正司告发平城郡王!”

“那又怎么样?他也姓赵!你想想,泉州要是倒了平城郡王,谁最得益?还不是下一个姓赵的?难道还是我们?”

“……”哑然后,她倒是不担心,想着二娘子在食楼里,这消息沈娘子必定要说的,反是郑锦文皱眉沉吟着:“赵若愚要是不想被怀疑,恐怕就得在京城里结亲了。

逢紫愕然抬头,惊问道:“……公子说的,就是范家的亲事?”

“对!”他沉着脸,“这不就是傅映风的打算!?他就是不让我们家和宗亲联手!”

恼恨中,他转身带着逢紫要去求见内宅的静安县夫人,她连忙把二娘子在沈厨食楼的事说了,他突然抚掌笑了起来:“明白了!多亏二妹今日就告到了临安府,当机立断!我们家闹得这样大自然就保住了赵若愚!”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是傅映风,赏心楼的楼梯被他踩得嗵嗵直响,家将们追在他身后谁也不敢出声,赵一明哪里肯让他这样走,和宗亲们直追了下来要把朝廷上的事问清:

“映风,还有要紧的一件大事,你和李府老三商量得怎么样了?你小心,李副相最近没再提弹劾张宰相的事了。他忙着准备你做驸马的事——”

同时附合的是赵若尘和赵若玉,皆是脸色不好,傅映风向他们两人拱了拱手示意,

“放心。这事在我身上。”便转身准备上马离开了。为了李副相的颜面,他没说他已经让李贺赶回去劝说,还和李贺一起把李副相暗暗痛骂了一回:“义父他是糊涂了!”

他让李贺赶紧回去劝着,他们家出十个驸马都不如弹劾掉一位宰相。

“半朝的人,都上了表章弹劾张宰相持身不正,把妾室扶为正妻。这是押上了前程要让他丢官辞相,现在怎么能半途而废!?不趁着张衙内杀妻的案子再加一把力,却要因为张宰相来求个饶就放弃了!到时候不仅是李家和傅家,还有半朝的人都要被牵连进去了——!”

“映风——”几位宗亲也牵涉在内,哪里肯让他就走。他心中焦虑,面上微笑着和楼梯口几位宗亲拱手而别:“我去见个人,回来再商量。你们宽坐。”

众人吃惊争问,傅映风匆匆上马。隔街就是乐燕歌馆,歌馆边的巷子直通后街本来是钱塘门外瓦子里的望火楼。瓦子扩建后有了新楼,旧楼就被沈家买下来建成了食楼。

他在马背上,眼角瞟过沈厨楼顶,明知道她在那里摆宴请客,哪里还有心情去见郑归音一慰相思?只在心里反复骂着这薄情女!

他寒着脸:“去码头!”

丁良正巧回来,转马追上禀告了郑娘子和李副相家堂侄夫妻私下见面的事:“公子,那食楼里的老板娘沈氏消息最是灵通。不论是公子在宫里的事,还是许文修马上来京城的事,恐怕郑娘子都知道了。”

他面无表情,驱马急驰去码头,郑归音她送走了李家侄儿夫妻,半点也不停留,坐了车就去码头。

“冯虎,快一些。快去码头。”她坐在车厢里,又侧头看陪坐的姜力媳妇,“她确实是被押到许文修的船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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